第4章 初見(四)
初見(四)
末雪寒:“……”
正當左嶺奉又想絮叨時,便聽到一聲冷如霜雪的聲音:
“末雪寒,我的名字。”
左嶺奉一愣,看着末雪寒認真的身影,喃喃自語道:“名字都起這麽冷?”
左嶺奉性子開朗,很快就跟周圍的人打成一團,完美融入到珙桐派中。
只是越發接觸左嶺奉,周圍人越是焦躁,原因無他,實在是左嶺奉太話唠,他能說的你口幹舌燥還得拉着你繼續說,關鍵是你打不過他,還得被迫聽他嘚啵。
很快,除了末雪寒,沒有人能受得了跟左嶺奉在一起待一個時辰。
左嶺奉的師尊跟末雪寒是師尊是好友,此番是左嶺奉在門派太難鬧騰,他的師尊幹脆就把他扔到了門規森嚴的珙桐派讓他收收性子,出于情義末雪寒的師尊把他安置在寂月峰與末雪寒做伴。
“雪寒!”晚間,左嶺奉跑去末雪寒的房間無視他的警告,徑直躺在末雪寒的床榻上:“雪寒!你別這麽冷漠啊,跟我說說話,我今日生辰,你都不祝我生辰康樂。”
末雪寒冷笑一聲,頭也不擡,在另一邊打坐道:“你上個月中旬說你過生辰,從我這裏順走走了一枚丹藥。”
末雪寒說完,眸子凜冽的看向仰躺着的左嶺奉:“兩日後又撈走了我的雲霧茶,今日又說是你的生辰,你幹脆每個月都過生辰得了。”
“好主意!”左嶺奉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支起一條腿後知後覺道:“哎哎,你今日居然能跟我說這麽長一段話,真難得。”
末雪寒:“……”
“出去!”
左嶺奉聽他那麽說,重新躺倒在床榻上,掀着被子一角一翻身将自己裹好滾到在旁邊打坐的末雪寒,他眨着眼睛道:“別這麽冷漠啊,好歹是兄弟,我陪陪你怎麽了,你這麽孤寂,小心日後找不到道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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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亮晶晶的眼眸在燭火的照耀下泛着光,窩在被子裏看着自己的左嶺奉隐隐散去。
末雪寒回過神時,季臨淵已經練完劍離開了竹林。
末雪寒這一遭本欲勸說季臨淵改投他人,奈何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的事,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原路回了小院。
院子東廂房燭火分明,旁邊的屋子隐隐約約透露出人影,末雪寒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徑直推開旁邊的屋子。
屋內熱氣騰騰,一推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悶熱的很,末雪寒皺了皺眉頭越過屏風一眼就瞧見了季臨淵的背影。
季臨淵在沐浴,雪白的後背帶着不斷滾落的水珠,青絲如瀑搭在浴桶邊緣,身體瘦削如峰,耳尖被蒸汽蒸出些粉色,燭火之下透明又帶着些神秘;季臨淵像是在打坐,再加上末雪寒修為高深沒露出一點聲音,所以他一時間沒發現屋子裏多了個人。
末雪寒看着季臨淵雪白的肌膚,慌忙退出了屋子。
聽到門口有聲響,季臨淵這才回過頭,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搖搖頭他只當是自己聽錯了。
沐浴完畢,季臨淵出門時,便發現一直站在院子裏的人。
“師尊?”季臨淵快步走過去行禮道:“師尊怎麽站在這?夜晚風涼,您……”
“季臨淵,”末雪寒回過頭,居高臨下的盯着季臨淵,良久才道:“我不适合收徒,此番跟着我你不會有什麽出息。”
季臨淵眨眨眼家,心情莫名有些雀躍,總歸聽末雪寒的意思,是不讨厭自己,只是怕教不了自己什麽?
季臨淵朝他笑笑,滿眼的星光璀璨:“弟子知道的,師尊醉心修煉,無心其他,還請師尊放心,弟子不會叨擾師尊的。”
末雪寒盯着季臨淵,冷聲道:“你不願離開?”
“師伯不放心您,”季臨淵環顧四周,想起初入寂月時,那滿目的雜草蕭條:“弟子也不放心,師尊不必憂心,只當多個人照顧您就是。”
末雪寒沒有回話,轉身直接回了屋子。
摸不清末雪寒的意思,季臨淵撓了撓後腦勺,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日,季臨淵是被長劍破空的聲音吵醒的。
院子裏梨花樹下,末雪寒正在練劍,一招一式覆蓋着霜雪,長劍劃過的地方帶起的花瓣也跟着染上冰花。
季臨淵赤腳趴在窗戶上看的目不轉睛。
霜雪仙尊猶如天上仙人,周身纖塵不染,罡風雖強,卷的他衣袍獵獵 ,眉目間都是化不開的霜雪,可在季臨淵看來,卻是一個最純粹的存在。
許是季臨淵的視線太過強烈,末雪寒收勢冷冷朝他一瞥,卻見後者朝他溫和一笑。
末雪寒心裏更冷了。
往常他練劍,因為院子裏都是雜草,他不甚顧忌,直接削掉,如今這院子打理的這樣好,他練劍不得不收斂一下,免得自己極寒的靈力傷到那些花花草草。
季臨淵急忙穿好衣服推開屋門。
“師尊晨安。”
末雪寒不耐的看着季臨淵,沉默半天才冷冷吐出一句:“季臨淵,我給過你機會了。”
季臨淵不明所以,愣在那裏。
末雪寒挽了個幹脆利落的劍花,沒去管季臨淵如何,足尖一點離開了寂月峰。
季臨淵站在那裏,想了很久也沒明末雪寒的意思,直到若幹年後,看着末雪寒親力親為對待他人的樣子,他才才知曉……
快到早課時間了,季臨淵壓下疑問,收拾一番便下了寂月峰。
季臨淵性子溫和,從不與人起沖突,學堂裏不少人熟悉後都願意與他待在一起,總覺得他身上有股魔力,只要待在他身邊,周圍的一切煩擾統統都消散了,很快便能靜下心來。
就連一開始看不起季臨淵的小少爺陸勻被迫跟季臨淵挨着做過一次後,也放下成見,整日搶着要跟季臨淵坐在一起。
早上,暖洋洋的光線透過樹梢投射倒窗邊,學堂中的弟子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要麽讨論心法,要麽讨論哪個漂亮的師姐師妹。
陸勻打着哈欠進入學堂,徑直坐到季臨淵身邊道:“喂季臨淵,昨日我好像看到霜雪仙尊了。”
季臨淵邊拿狼毫在抄錄着什麽邊點頭道:“師尊昨日出關。”
陸勻興奮的湊過去低聲道:“季臨淵,你快說說,霜雪尊者傳你什麽劍法秘籍了嗎?”
季臨淵抄錄的手一頓,回想早上那句冷漠的“我給你機會了”,讓他莫名有些難過。
狼毫停留半空太久,墨水滴落,毀了那一張宣紙。
季臨淵嘆口氣,将廢掉的那張紙放到一邊重新抽出一張空白宣紙抄錄。
“說說,別這麽小氣,霜雪尊者教你什麽了?”陸勻見他沉默不死心的問道。
珙桐派之所以出名,一是因為不見君這個修真界最強者坐鎮,而是因為末雪寒,霜雪之名聞名修真界,甚至是妖界魔界,陸勻對末雪寒有着盲目的崇拜,本想拜末雪寒為師的,可那日他望了末雪寒一眼,只覺遍體生寒。
怎麽季臨淵就不怕?說起霜雪仙尊石還一臉淡定。
季臨淵搖搖頭道:“師尊他……忙的很,哪裏有空教我?不給師尊添麻煩就已經很好了。”
陸勻直起身子托腮道:“也是,霜雪尊者常年閉關,哪裏有空呢?”
等他說完,陸勻才瞧見季臨淵在抄什麽。
“心法?你抄這些做什麽?”
季臨淵将抄好的心法放到一邊待幹道:“日後修行對靈石需求會越來越多,我跟師兄說好了,幫他謄抄心法他付我相應的靈石。”
陸勻家世顯赫,靈石不缺,他對季臨淵的拼命有些不理解:“叫霜雪仙尊幫你備些就是,何必這麽辛苦,要不小爺分你啊!”
就像他的師尊都會定期給他們分發靈石,陸勻也以為所有的師尊都是那般。
季臨淵搖搖頭道:“以後靈石需求會越來越大,你還是節省些的好,我幫師兄謄抄心法也是為了鞏固,一舉兩得,你就別擔心了。”見陸勻還想說些什麽,季臨淵實在是不想再讨論此事,便扯開話題道:“明日心法考核,你可準備好了?”
一說到這,陸勻腦袋立馬耷拉下去有氣無力的說到:“說起這我就犯愁,季臨淵,你究竟是怎麽記下那些心法的,每次考核都是甲等,柳教習每次看到你都眉開眼笑,怎麽我就記不住呢?”
季臨淵趕在課前抄好了心法,他整理一番,将自己的書籍遞給了陸勻:“這是我做的标記,照柳長老的性子大概會考核這些,你先拿去看着。”
陸勻來了精神,他接過季臨淵的書籍,翻開看了兩頁,兩眼放光:“季臨淵!你真是小爺的福星啊!我為當年的有眼無珠向你道歉!”
季臨淵無奈的笑了笑:“你這話每次考核都要跟我說一次,都過去了,大家都是同窗,不必道謝。”
有了季臨淵的幫助,陸勻第二日勉強通過了考核。
回到寂月峰的竹林練劍時,季臨淵眼尖發現竹林中冒出的嫩筍。
練完劍,他挑了幾棵嫩筍回到小院最角落的屋子熟練的炝炒一番。
他的修為早就可以辟谷,不過還是有些貪戀那人間的煙火,只有這樣,季臨淵才覺得自己還活着,不是在那一年同村子一起被血流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