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寂月(三)
寂月(三)
不見君嗤笑一聲,忍着怒火道:“你想的還挺多!若真出現這種問題,反倒是好事,及時糾正才能讓珙桐派走的更遠。”
季臨淵沒敢回話。
不見君戳着他的額頭強迫他擡起頭道:“看着挺聰明的一個孩子,怎麽在這事上就鑽了牛角尖?”說完,他幹脆坐在青石板旁環顧一圈對季臨淵說道:“這地方你就這麽住了一年多?”
季臨淵低頭,垂着的手緩緩收緊,良久,他擡頭笑道:“不是什麽大事,當年我流浪的時候可是連個山洞都住不下。”
他本意是想告訴不見君他們,這地方其實已經很好了,可他說完這句話,明顯感覺不見君周身的氣壓又低了低。
季臨淵的笑容慢慢散去,在不見君的注視下輕聲道:“對不住師伯,我只是……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末雪寒默默深吸一口氣,朝着左庭梧招招手,左庭梧跑過去仰頭看末雪寒。
“幫你師兄收拾收拾,帶他回寂月小院。”
聲音雖寒,卻緩了許多。
左庭梧聽他那麽說,眼角彎了彎,拉着季臨淵的手就往山洞跑。
季臨淵被他拉着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末雪寒。
末雪寒平靜的與他對視,眼神裏沒了當年的冷漠與厭惡,多了些季臨淵看不懂的東西,季臨淵回過頭,只當是自己看錯了。
目送兩人回了寂月,末雪寒略舒緩的臉慢慢冷淡下來。
“臨淵的事,師兄可否交給我處理?”
不見君拍了拍略有光滑的青石板,說了句“随你。”然後起身背着手哄着小曲溜達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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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雪寒親自去了廖宇峰齋舍一趟。
琉璃般的人滿面寒霜出現在齋舍時,那小弟子還只當自己是看錯了。
“霜,霜雪仙尊……”那小弟子急忙行禮道:“霜雪仙尊安好。”
末雪寒随意點點頭,開口道:“一年前我徒弟季臨淵被人從齋舍趕走,你可知是誰幹的?”
那小弟子差點吓趴下,那日他随鄭增一起取笑一番季臨淵,又逼他離開,原本想着霜雪仙尊是真不要他了,畢竟一年多都沒有管他如何,未曾想,今日霜雪仙尊親臨,開口就問這件事。
那小弟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不知為何,他見到霜雪仙尊就莫名發怵。
見他半天沒回話,末雪寒低垂眼眸盯着他道:“看來你是知道。”
小弟子身子一顫,急忙跪伏扣頭道:“仙尊恕罪,季,季師弟他……”
小弟子冷汗直流,他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在他頭頂上方,那好比一把懸刀,但凡他說一個錯字,都能時時刻刻都能落下。
小弟子拼了命把所有借口都想了一遍,可他發現,他與季臨淵毫無沖突,眼下說什麽都沒有說服力。
“仙尊恕罪!仙尊恕罪!”
那小弟子聲音不小,很快吸引了一群人,那群人看着冷若冰霜的末雪寒,一時間都愣在了那裏。
“誰起的頭?”末雪寒問道。
小弟子跪伏在地,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把鄭增供出來。
“本尊在問你,”末雪寒走近一步,壓迫感十足:“是誰——趕走了我的徒弟季臨淵?”
滿院子的人鴉雀無聲,竟不知道有人膽大包天趕走了霜雪仙尊的徒弟。
可這不對啊,不是說霜雪仙尊壓根就不在乎季臨淵的嗎?
小弟子戰戰兢兢,斜眸看到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一群人。他快速瞄了一眼,又急忙垂下頭。
末雪寒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院子裏那群人,視線精準的落在鄭增身上。
鄭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聽說霜雪仙尊來了,便急匆匆跑出了屋子,他早把季臨淵的事抛之腦後,還以為末雪寒此番前來,是因為沒了季臨淵,想再收個徒弟。
鄭增滿面春風,站在人群前。
末雪寒走進齋舍院落,盯着鄭增冷聲到:“是你?”
鄭增兩眼放光,還以為是末雪寒對他有印象,畢竟當年末雪寒收季臨淵為徒時,他就站在季臨淵身邊。
可還沒等他回話,就聽到末雪寒說道:“就是你——一年前從齋舍趕走了我的徒弟?”
鄭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末雪寒擡了擡手指,一股強橫的威壓瞬間傾瀉在鄭增身上。
那股威壓冰冷又強大,幾乎沒給鄭增反應的時間,便逼他跪了下去。
一群人見此,也紛紛跟着下了跪。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霜雪仙尊發火了。
被那股威壓壓迫,鄭增後背冒了一層冷汗,他這才知道末雪寒來此不是為了收徒,是為了替季臨淵打抱不平。
憑什麽!季臨淵他憑什麽!若非他運氣好,那麽末雪寒的徒弟是自己才對!
鄭增眼裏殺意四現,他逐漸冷靜下來,事情過了大半年,除了他們幾個,沒人知道季臨淵曾被自己趕走,只有他們不說,就算是霜雪仙尊也不能做什麽。
季臨淵,當日就不該把他趕走,應該把他困在齋舍裏,廢掉他的經脈修為才能解恨!
想到這,鄭增擡起頭道:“冤枉啊仙尊,是季師弟他看不上齋舍,自己要離開的!我們已經勸過他了!”
年長一些的弟子聽到這,同情似的看了一眼鄭增。
鄭增不理解他們的意思,又補充道:“想是季師弟眼高于頂,不屑于同我們住一起。”
末雪寒周身的氣壓更冷了。
“本尊徒弟的性子本尊自然知曉,他是什麽樣的人本尊也清楚,本尊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不是你趕走了他?”
鄭增心裏方寸大亂,不明白末雪寒為何會如此相信季臨淵,他應該不管季臨淵如何的才對,他不該管季臨淵的……
“弟子,弟子說的都是真的……”鄭增吶吶道。
旁邊年長一些的弟子看不過去,朝末雪寒行禮後,好心對鄭增說道:“你還是說實話的好,仙尊有一技名為‘三更雪’,可用于審訊,沒人能扛得住‘三更雪’,也沒人能在‘三更雪’下撒謊。”
鄭增身體一顫,咬牙道:“弟子,弟子……”
末雪寒見此,周身靈力溢現,他加重語氣篤定道:“為什麽——要趕走本尊的徒弟。”
那是鄭增等人第一次見末雪寒露出這威嚴的一面,還是為了季臨淵,他怎能甘心?
鄭增閉上眼睛,複睜開破罐子破摔道:“是他不好,本來該我做您徒弟的,是他橫插一腳搶了我的位子!”
這是承認了。
與他同夥趕走季臨淵的那群人登時全部跪了下去。
年長的弟子搖搖頭,退後幾步沒再說話。
末雪寒撤掉威壓:“就算沒有臨淵,本尊也不會收你,本尊沒有這種心思卑劣的徒弟。”
話錘定音,被崇拜的霜雪仙尊親手帶了一定“心思卑劣”的帽子,鄭增只覺得自己徹底完了。
他沒有機會再拜末雪寒為師,因為他這一句話,他以後在門派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好過了。
會有多少人就此看輕厭惡他。
鄭增都不敢想象他以後的日子,他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麽。
“臨淵是本尊的徒弟,他如何本尊自有定數,日後爾等再敢欺他辱他,休怪本尊不留情面。”末雪寒放完狠話,足見輕點離開了齋舍。
傅言見此,知道剩下的事情需要自己處理,露面道:“我當日要你帶臨淵回齋舍,是想着你與臨淵一同拜入山門,能更好相處,沒想到你嫉妒心作祟,趕走了他。”
鄭增迷茫的擡起頭道:“我做錯什麽了,本來就是他不好!本來就應該是我先拜霜雪仙尊為師的!我做錯什麽了!”
傅言搖搖頭道:“就算你資質再好,你選拔第一,霜雪仙尊也不會收你為徒,鄭增,你魔怔了不成?因為這莫須有的事情,你便如此針對臨淵?此番幸虧臨淵無事,但凡臨淵出了一點事,你以為霜雪仙尊親臨于此,你還能安然無恙的跪在這裏?”
“大師兄!”鄭增眼裏紅絲遍布,臉色陰沉的要殺人一般:“我沒有做錯,季臨淵資質平平,他配不上仙尊!”
“放肆!”傅言沉下臉:“臨淵為人如何衆人都知曉,即使他離了寂月,仙尊依然相信他的為人,或許如你所說他資質平平,但他從未有一刻的松懈,他憑借自己的力量修到此步,已然比你強出許多,他配與不配,自有仙尊定奪,你我都沒有資格評判!”
鄭增脫力一般跪地,嘴裏還在重複嚷着“他不配,我才是仙尊的徒弟。”
傅言見此,嘆口氣道:“他道心已失,不适合再修行,長此以往反倒會害了他,找人把他送回家修養吧。”
“是,大師兄。”
季臨淵牽着左庭梧回到寂月小院,看着那半院子枯萎的花草時,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良久,他才低頭對笑靥如花的左庭梧問道:“我離開這一年,你跟師尊都做什麽了?”
左庭梧嘿嘿笑着:“練劍啊,師尊可嚴格了!我起初靈力掌握不好,差點把院子毀掉呢!”
季臨淵按了按心口,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末雪寒實在是看不下這破敗的院子才把他重新弄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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