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寂月(四)
寂月(四)
“我當時把院子毀了可害怕了,可師尊說師兄會把院子恢複原狀的,我就放心了。”
季臨淵:“……”
真相了,末雪寒怕真是因為此事才把他撈回來的吧……
季臨淵長嘆一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麽低頭問道:“你說你控制不住靈力?”
左庭梧揚起小臉道:“對呀,幸好有師尊。”
看來末雪寒看中左庭梧也不止是因為他是穹廬山唯一的傳人,也是因為他的資質,初使靈力就差點毀掉了小院,那資質當真是恐怖如斯。
“師兄!師兄!”左庭梧見他發呆道:“你送我的蘭花要開了,我帶你去看吧!”說完,左庭梧拉着季臨淵的手就往末雪寒屋子裏跑。
臨到門口,季臨淵急忙站定,不可思議的問道:“你住……這裏?”
左庭梧不知道他為何那麽震驚,點點頭道:“對啊,我跟師尊住一起,怎麽了嗎?”
季臨淵無奈一笑,摸了摸左庭梧的頭頂道:“沒什麽,這樣很好,師尊很強,有他教你以後可不能偷懶。”
左庭梧點點頭,要拉着季臨淵進屋。
季臨淵止步說道:“師兄就不進去了,好久沒回寂月小院,師兄該回房間收拾收拾,庭梧乖,天色已晚,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師兄再陪你好不好?”
左庭梧仰頭看了看月色,又瞧見季臨淵突顯的疲憊,松開他的手點點頭道:“那師兄好好休息。”
季臨淵蹲下身抱了抱他,便催促他進了屋。
推開東廂房,屋子裏陳設未變,一年多沒回來,屋子裏已經落上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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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時沒看完的心法還擺在書案上,走時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季臨淵苦澀的笑了笑,突然覺得,還不如回山洞住的好。
他對末雪寒來說可有可無,如今重新将自己帶回來,估計是因為不見君把他情況告訴了末雪寒,末雪寒出于責任才不得不把他重新找回來,這落滿灰塵的屋子,和不能踏入的房間,點點滴滴都在說:你看,你的師尊即使把你帶回來,也只是出于其他原因,他的徒弟只有左庭梧一人。
季臨淵搖搖頭,去除那些沒必要的心思,花了時間才将屋子收拾幹淨。
第二日,正屋門響的時候,季臨淵便跟着打開了窗戶。
末雪寒一如之前早起去院子裏練劍,旁邊還跟着個滿臉嚴肅的左庭梧,師徒兩個板着臉,活像一對父子,季臨淵趴在窗戶上看他們練劍,看着看着不自覺便揚起了嘴角,忍不住有些手癢。
他也想跟着末雪寒練劍。
可他不敢。
末雪寒有了左庭梧,能把自己帶回來已然是幸事,如何還能如之前一般教自己?
季臨淵一直都知道的。
早上風涼,季臨淵站在風口上看的認真,微風一吹,季臨淵便劇烈咳嗽起來,他在山洞中睡了那麽久,縱容用靈力護體,但還是免不了浸染了濕氣。
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練劍的兩人,季臨淵急忙關上窗戶捂住嘴悶聲咳嗽着,生怕打擾他們。
看着那緊閉的窗戶,末雪寒拍了拍左庭梧的後腦勺道:“繼續,今日要是再練不會,就把心法抄一百遍。”
左庭梧嚴肅以待,沒有抱怨,認認真真練劍。
末雪寒收劍走到東廂房門口,敲了敲門道:“你出來。”
季臨淵拼命壓着喉嚨的癢意,小聲咳嗽幾聲緩解了一會,才跑去開門。
“師尊。”季臨淵開了門,臉色被剛才那一遭憋的通紅。
末雪寒瞄了他一眼,轉身道:“随我來。”
季臨淵關上房門,亦步亦趨的跟着末雪寒到了梨花樹下。
“坐。”末雪寒言簡意赅。
季臨淵知道他的脾氣,沒有太多推辭跟着入了座。
“手伸出來。”
季臨淵聽話的伸出手。
末雪寒擡手,冰涼的指尖搭在季臨淵的脈搏上,季臨淵好似被那指尖寒了一下,身體微微一顫,很快就鎮定下來。
之前末雪寒就聽柳長老提起過,季臨淵傷到過根骨,他的身體極易被病邪侵襲,在門派那麽多年堪堪養好許多,未曾想這才一年多,他身體又恢複成了原樣。
末雪寒搭在季臨淵的手腕上,心裏想着邪氣入體的同時又忍不住感嘆一下季臨淵。
他伸出的手骨節分明,皮膚透着一股病态的白,血管彌漫清晰可見,那手腕處的肌膚光滑細膩,如珠如玉,手感極好。
見他一直搭在自己手腕上不言不語,季臨淵惦記着他沒有謄抄完的心法,忍不住出聲道:“師尊?”
末雪寒自覺有些失态,淡定的抽回手,垂在寬袖中摩挲幾下道:“下堂後去藥堂一趟,我在那裏等你。”
季臨淵收回手腕“嗯”了一句,便起身朝末雪寒告辭。
臨走時,末雪寒又叫住了他。
“那套劍法想必你已經練熟了,過幾天等你師弟也練熟後,你早上也跟着學新劍法。”
季臨淵一愣,揚起嘴角道:“謝謝師尊。”
季臨淵下山去課堂時,在學堂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雙手抱臂,倚在門口,嘴裏叼着根草,便嚼邊罵罵咧咧,看到季臨淵的身影出現,那人歪頭吐掉那根草,氣勢洶洶的朝季臨淵大步走去。
季臨淵站定,笑的如沐春風。
“季臨淵!”陸勻走過去,拽着季臨淵的領口道:“這一年多沒地方去你怎麽不跟我說!你有沒有拿我當兄弟!”
昨日末雪寒幫季臨淵懲處鄭增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珙桐派,原先不看好季臨淵,以為季臨淵被趕下寂月峰的人活生生被打了臉,陸勻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年多季臨淵無處可去,他這才想起這些日子為何季臨淵身上總是這麽涼。
季臨淵輕輕拍了拍陸勻拽着自己衣領道手,示意他松手,見陸勻還是氣着,季臨淵嘆口氣道:“再不松手衣服都要被你拽破了。”
陸勻哼了一聲,松手背過身去。
季臨淵見此,顧不上整理衣領笑着走到他面前哄着那生氣的嬌貴公子:“這不是沒事嗎?若真有事我能不找陸小少爺幫忙嗎?”
陸勻板正臉色道:“你就是沒把小爺當朋友!”
季臨淵見他真生氣了,摸了摸鼻尖解釋說:“自然不是,我只是怕給你徒增麻煩……”
陸勻:“……”
陸勻火氣更大了!
“麻煩?什麽麻煩?誰能找陸小爺的麻煩!信不信陸小爺拿靈石砸死他們!”
季臨淵被他說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毛道:“是是是,陸小少爺家大業大,誰都不敢找陸小少爺的麻煩,別氣了,我真的沒事。”
陸勻聽他那麽說,臉色才好了些。
“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沒地方去的?這事只有掌門師伯,師尊和庭梧知道啊?”
陸勻又哼了一聲,抱臂道:“你不知道?昨日霜雪仙尊可是親自找上了鄭增審訊了一番,這事都傳遍珙桐派了。”
季臨淵一怔,不可置信道:“師尊……親自去找了鄭增?”
“對!”陸勻兩眼放光:“聽在場的弟子說,霜雪仙尊當時可威武霸氣了,那威壓一現,鄭增就招了,啧啧,不愧是我最崇拜的人。”
陸勻絮絮叨叨,不斷訴說着自己對末雪寒的崇拜,季臨淵訝然,他以為這事就那麽過去了,鄭增把自己趕走後,也沒少找自己麻煩嘲笑自己,小吵小鬧季臨淵也沒往心裏去,沒想到末雪寒會親自為他讨回公道。
“說真的,”陸勻湊近對季臨淵說道:“當年你重傷,仙尊親力親為忙活你那師弟的拜師大典的時候,我還挺生氣他區別對待的,現在看,仙尊還是有把你當徒弟的。”
季臨淵心底涓流細細,那些不甘在這一刻便被抹平了,他向來記好不記壞,只求過的安寧,如今末雪寒這一遭,卻覺得讓他無比幸運。
季臨淵輕揚嘴角,朝學堂門口擺出請的姿勢,開玩笑說:“走吧,陸小少爺,以後的心法課,我教你。”
下堂後,季臨淵如約去了藥堂,堂內,末雪寒已經在此等候。
“師尊,”季臨淵跑的滿臉汗水:“可是等了很久?”
末雪寒自桌邊站起身,不冷不熱道:“随我來。”
末雪寒不屑于虛禮廢話,直接帶着季臨淵去找顧伍,季臨淵也沒往心裏去。
“二,二師兄。”顧伍見末雪寒現身,放下手邊奇奇怪怪的藥材,莫名有些害怕,小聲問道:“二師兄找我,可是有什麽要事?”
末雪寒“嗯”了一聲,往旁邊挪兩步道:“幫他看看。”
顧伍了然,招呼季臨淵上前。
季臨淵行禮問好後,入座伸出手腕。
顧伍把脈把了很久,生怕把錯了被末雪寒冷臉相待。
“寒氣入體,底子也差。”
顧伍邊說邊擡手拿筆開了兩張藥方遞給季臨淵道:“早晚各一服,半月來找藥堂泡一次藥浴。”
季臨淵點點頭,行禮致謝。
屋子裏一時間又沉默了。
顧伍腼腆,不善于表達,他瞅瞅末雪寒又瞅瞅季臨淵,尴尬的扣了半天手指才開口讷讷道:“師兄,還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