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
寒髓(一)
季臨淵撩起衣擺跪地道:“弟子知錯。”
末雪寒任他跪着,半天沒分給他一個眼神,好似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許久才道:“出去。”
季臨淵起身,行禮告退。
說不清是什麽心情,末雪寒這些年對自己的态度又越發的冷起來,也是,修為不高,身體孱弱,堂堂霜雪仙尊的弟子不該是這樣的,該是如左庭梧一樣強大。
季臨淵自嘲一聲,裝作不在乎,逐步下山去尋左庭梧去了。
左庭梧跑的滿頭大汗,封印靈力跑五十圈也是疲憊到了極點。
季臨淵見到他時,左庭梧眼睛裏正流露出金光。
“庭梧。”季臨淵快步上前,伸手拂過左庭梧的眼睛,溫潤的靈力如潺潺流水浸潤左庭梧的眼睛。
“怎的又用它的力量了,師尊不是說過等你有能力解開它的封印前不許用它的力量的嗎?”
左庭梧站定,掐腰喘着粗氣道:“師尊他,太過分了,五十圈,還讓我帶着重環……”
那重環是末雪寒所創,帶在身上就好像有重物壓着自己,跑也跑不快,還能自動計圈數,一旦左庭梧停下一刻鐘,那重環還能放出雷電,直電的左庭梧周身發麻。
季臨淵無奈,伸手拿下左庭梧手腕上的重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代你跑幾圈。”
自末雪寒想出這法子後,左庭梧沒少被折騰,可在此之下,左庭梧也明顯發覺自己身體也越發壯實。
季臨淵熟練的将重環戴上,沿着寂月峰開始跑圈,左庭梧在比試臺打了一下午,又接着跑了好幾圈确實沒什麽力氣,幹脆席地而坐。
師兄弟兩個明目張膽的作弊,終于在天黑前跑完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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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寂月小院,趁左庭梧沐浴休息時,季臨淵敲響了末雪寒的屋門。
“說。”屋子裏傳出熟悉的凜冽的聲音。
季臨淵頓了頓,一五一十将左庭梧眸中金光的事告訴了末雪寒。
“師尊,長生印發作的越來越頻繁,我擔心會影響到庭梧。”
當年末雪寒始終想不明白魔界妖界為何會突然發難,直到那日左庭梧晉級時,他看到了左庭梧體內浮現的長生印。
長生印彙聚天地精華,誕生于日月交替之巅,得此印着,晉級、飛升都不是難事。
當年左嶺奉偶然得了此印,為免此印落入魔界妖界之手,便将它封在了穹廬山,只是不知為何走漏了消息,惹得他們沖入人界屠遍了穹廬山。
左庭梧一直藏着長生印,從未對人提起過只言片語,只是沒想到因為晉級,沖擊到了長生印的封印,才讓末雪寒察覺到了長生印的存在。
事實如此,左庭梧也沒有隐瞞,他知道末雪寒是真的為他好,便将當年的事情和盤托出……
那年魔界妖界來襲,左嶺奉鏖戰已久,洞悉他們的來意後,便取出長生印放到左庭梧體內,并對此下了封印,倘若左庭梧實力夠強,他便能解開封印,倘若他一輩子碌碌為無,那麽随着他生命的消逝,長生印也會消散,為了防止長生印被魔界妖界所得,打破現在三方的平衡,左嶺奉不惜将左庭梧作為長生印的載體。
季臨淵知道這事後,沉默了許久,最後也只是摸摸左庭梧的頭,什麽也沒說,他原先只以為左庭梧身上承擔着穹廬山,未曾想還有整個人界的安全,他還年少,該是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長大,怎麽能擔這麽多。
後來在末雪寒的殷切教導下,左庭梧實力突飛猛進,長生印的封印也越發薄弱,為防止左庭梧成長前長生印被發現,末雪寒在他體內又加了一道封印,防止長生印氣息外漏,可近幾年,許是左庭梧天資聰穎,竟逐漸學會了如何使用長生印的力量。
末雪寒聽季臨淵那麽說,沉默一會道:“本尊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季臨淵點點頭,回到屋子裏修行。
因為季臨淵心法課的優秀,末雪寒又一門心思撲在左庭梧身上,柳長老他們找不見君商量許久,幹脆讓季臨淵幫末雪寒代課教授心法。
末雪寒同意了。
他雖不喜季臨淵,可季臨淵的心法修行确實要強過許多人,由他代課還能多點時間教導左庭梧。
季臨淵知道後,苦笑一聲也沒有推辭。
于是課堂上就出現這麽一景象,每到季臨淵的心法課,不少弟子都會在課下拿着心法請教,不少弟子對于季臨淵的特殊理解受益匪淺,心境也穩固了不少。
這些年因為季臨淵助陸勻修習心法,陸勻實力也是突飛猛進了不少,被晥擎看中,調到他手下幫忙做事。
課後,等人群散去,陸勻才起身勾肩搭背的帶着季臨淵往飯堂去。
“今日怎麽這麽高興?”季臨淵含笑問道。
陸勻聽他那麽問,嘴角越咧越大:
“元嬰中期,厲不厲害?”
陸勻資質本就不錯,又加上季臨淵心法的幫助,因此很快就修煉到了元嬰中期。
“厲害。”季臨淵笑着道:“既然陸小少爺這般厲害,那今日便讓我做東,請陸小爺一頓。”
陸勻笑了笑,羅裏吧嗦的去了飯堂。
“過幾日就是庭梧的生日,你說我送他什麽生辰禮才好?”飯堂內,兩人選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邊吃邊聊。
“嗯……”陸勻想了想道:“要不你也送他一本你做好記錄的心法?”
今年陸勻生辰,季臨淵親自選了一本适合他的心法,抄錄下來做好注釋送給了他。
陸勻寶貝的跟個什麽似的,誰也不許看。
季臨淵搖搖頭道:“師尊的心法修行在我之上,由他親自教導庭梧,哪裏還用的着我?”
說到這,陸勻臉色沉了沉,哼了一聲道:“仙尊就是偏心,對那小子百般愛護,對你就是散養狀态,若非你知上進,怕是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季臨淵哭笑不得,幫他夾了一筷子肉:“好了好了,別氣了,你不是也挺喜歡庭梧的嗎?”
自陸勻親眼見識到末雪寒對左庭梧的疼愛後,每次談及末雪寒,陸勻都要忍不住替季臨淵申冤,奈何季臨淵總是表現的雲淡風輕,不往心裏去。
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沒往心裏去,還是已經被漠視的習慣了。
季臨淵百無聊賴的看着桌上的菜肴,靈機一動,便想到了辦法。
三日後,左庭梧的生辰到了。
季臨淵借用了飯堂,下廚為左庭梧做了幾個小炒及長壽面。
原本寂月小院是有廚房的,可左庭梧長大後,不好意思在同末雪寒同住,便提出來要搬出去,本以末雪寒會讓他住到西側的空着的廂房中,可末雪寒只将季臨淵叫來,讓他搬出東廂房,騰出房間讓左庭梧住進去。
季臨淵平靜的聽完末雪寒的吩咐,只是愣了一瞬,什麽也沒說,下一刻便聽令簡單收拾一下出了東廂房,他其實知道會有那麽一天,未曾想那一天來的這樣快。
再次被趕走,季臨淵已經不同先前那般失望,只是站在院子裏有些悵惘,本以為能做到毫不留情的離開,可到底是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季臨淵打算去投奔一下陸勻,萬一被陸勻知道他又沒地方住卻不去尋他,怕是得吵翻天。
可沒走兩步,左庭梧就追出來把他拖了回去。
他現在住的地方是之前的浴室簡單改裝了一下,放了一張小床和書案,又從他原先的屋子裏搬來了一張書架和幾個木箱,此後,季臨淵就住在了這裏。
對于末雪寒的這一決定,左庭梧也是沒想到,他知道後跑去跟季臨淵道歉,而季臨淵也只是笑着同他道謝,說若非沒有他求情,他還不知道該去哪個峰呢。
師兄弟兩個,親如一家,向來沒有隔閡。
那窄小的屋子季臨淵一住就是幾十年。
季臨淵拎着食盒回到院子裏時,左庭梧正在院子裏練劍。
“師兄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左庭梧收起長劍抹把汗道:“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麽日子了吧?”
季臨淵微微一笑,招呼他坐下,慢慢将食盒裏的飯菜一盤盤的端出來,最後是一碗面條,清湯中點綴着碧綠的蔥花。
“今日是你生辰,雖已辟谷,但長壽面還是要的。”季臨淵将竹筷遞給他道:“我親手做的,嘗嘗味道如何。”
左庭梧眼眶有些酸澀,嘴裏念叨着“師尊不讓吃”,可到底還是接過筷子撈了一筷子。
芳香的味道在口腔中迸發,面條筋道又帶着他原有的香氣,雖佐料不多,但勝在保留着原始的味道。
左庭梧在氤氲的蒸汽中擡起眼眸,看着季臨淵,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他過生辰的時候。
“師兄……”
“嗯?”
“謝謝……”
季臨淵摸了摸左庭梧的頭頂道:“跟師兄客氣什麽。”
兩人正說着,外出的末雪寒便回來了。
末雪寒向來不允許他們太貪戀口腹之欲,尤其是對左庭梧,看見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季臨淵生怕他會責怪左庭梧,急忙起身道:“師尊恕罪,今日是庭梧對生辰,人間自有生辰吃長壽面的習俗,一切都是弟子自作主張,不關庭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