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逃離(五)
逃離(五)
季臨淵瞄了他一眼,耐心勸說:“也不知道庭梧如何了?穹廬山開山不久,肯定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要不師尊你去看看?”
末雪寒雕刻的動作一滞,擡頭道:“你叫我什麽?”
“師尊啊。”季臨淵從善如流。
這些日子末雪寒沒少明着陰着誘導他喊師尊,可季臨淵倔的很,每次都是“仙尊仙尊”的喊,他這般喊出聲,末雪寒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今日是什麽日子?”末雪寒想了一會突然擡起頭。
季臨淵笑容溫和,指着遠處的梨花道:“它倒是頑強,院子裏只剩它跟那棵雪松了。”
末雪寒擡眸死死盯着他:“季臨淵,我問你今日是什麽日子?”
“我哪知道,”季臨淵裝作不在乎的模樣,打定主意道:“我被你關了這麽久,哪還知道今夕何年?話說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這般推三阻四,如何能猜不透。
末雪寒嘆口氣,将手裏未雕刻完成的玉件遞給他。
季臨淵暗自松口氣,摸索着接過玉件,放到眼前看了半天道:“這是什麽?”
末雪寒自他手中抽出未完成的玉件,指着他腰間的玉佩道:“那個不襯你。”
季臨淵摸索着腰間的玉佩道:“這是陸勻送我的生辰禮,我覺得挺好。”
末雪寒沒有回話,他指尖敲打着膝蓋,良久才擡頭道:“你的寒髓要爆發了,對嗎?”
怎麽又引回這個話題了?不是避過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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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臨淵摸索着玉佩沒有回話。
“今日初十,上次你寒髓爆發是十三,在妖界我聽那小妖說過,你身上的寒髓爆發的越發頻繁,所以近日你捏不準寒髓爆發的日子想趕我下山,對嗎?”
季臨淵翻過身去,幹脆避開他。
末雪寒将手中的玉件收起放至一旁的盒子裏,随後彎腰穿過季臨淵的膝蓋将他打橫抱起。
季臨淵被他吓了一跳:“你能不能不要突然這樣,膽小的都要被吓死了。”
“回話。”末雪寒低頭盯着他:“寒髓是不是要爆發了。”
雖是詢問,語氣卻是篤定。
季臨淵掙不開他的懷抱,幹脆閉口不言。
末雪寒見他拒絕交流,推門将他放至床榻上,難得沒有再問下去。
“我出去一下,你別亂跑。”
末雪寒說完,便離開了寂月小院。
季臨淵模糊見他離開的身影,摸索着起身推開屋子朝院子裏走去,可臨到門口便被一層透明的結界擋住了。
“我如今廢人一個,你至于罩結界圈人?”季臨淵有些氣急敗壞。
雖是這麽說,可季臨淵還是扶着那結界轉了一圈,本想有個纰漏能讓他逃出去,到底是他天真了。
以末雪寒的性子,他能跑出去才怪。
季臨淵嘆口氣,認命的返回了屋子。
廖宇峰內,不見君聽聞末雪寒的來意,古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今日初十。”
“我知道。”不見君放下狼毫:“這跟雙生陣有什麽關系?”
“臨淵體內的寒髓近幾天就會爆發。”末雪寒筆直如松站在一邊。
“你想替他擔了寒髓爆發的痛苦?”不見君陡然拔高聲音,走下高位道:“師弟你是瘋了嗎?先不說你如今無情道碎,修為倒退,那寒髓爆發你如何能保證臨淵不會再受此等苦楚?萬一你替臨淵擔了,那寒髓因為你的修為而變強,到時候臨淵承受不住怎麽辦?”
“所以我只是幫他分擔,不會全部擔過,只是稍稍減輕他的痛苦罷了。”
末雪寒低頭看着桌上清澈的茶水自言自語:“這是我欠他的。”
不見君恨鐵不成鋼的在他面前來回踱步,良久才道:“我說過了讓你站在臨淵的角度想想,平心而論,他不見得會同意你分擔他的痛苦。”
“我知道,”末雪寒接話說:“他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還是勞煩師兄,近日給寂月小院布下結界,勿讓寒意迸發傷害到門下弟子。”
“我說的你聽進去沒有!”
不見君見他油鹽不進,煩躁的在他面前又走了幾圈又道:“雙生陣法一旦布下,萬一你受不了那寒意,那陣法會反噬到臨淵身上,你有沒有想過這些。”
末雪寒擡頭,眼神堅定,帶着不可摧折的意氣:“他自己擔了這麽些年,我如何能熬不住?”
“我能熬得住,我也必須熬得住。”
不見君:“……”
認死理,末雪寒犟的像頭誰都拉不回的驢!他怎麽就這麽慘,他的師弟師妹沒一個省心的,犟驢、愛哭鬼、煩人鬼……這一屆的師弟師妹真真難帶!
不見君不耐煩的走來走去,良久才道:“要擔也是我這個當掌門的來擔,哪輪得到你?”
“師兄,”末雪寒認真看着他:“這劫是我一手所促,該由我來擔,如今妖界蠢蠢欲動,魔界黃雀在後,你若因為寒髓受傷,整個修真界都将沒了主心骨。”
不見君看了他大半天,竟覺得末雪寒無情道碎後,變的不一樣了,又或者他自找到季臨淵後,就已經不一樣了。
終于變得像個人了。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想法的?”
末雪寒落座,知道不見君算是松口了。
“今日臨淵反常,一直想方設法的趕我下山。”
不見君也跟着落座:“他是算到自己寒髓要爆發了,不想連累你。”
末雪寒點點頭,看着大殿外三五成群的弟子道:“若非當年我将寒髓放到他身上,他眼下也該如他們一般意氣風發。”
微風拂過,吹的那群弟子衣袍獵獵,在最好的年紀,他們壯志淩雲,神采飛揚,末雪寒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當年季臨淵沒遭遇寒髓,他眼下該是如何模樣。
大概是意氣風發少年時,鮮衣怒馬似錦華。
“臨淵那孩子……算了,雙生陣法我待會叫人取給你,你好好護着臨淵就是,但是有一點,萬萬不可逞強,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怕是臨淵心裏也不好受,”不見君長嘆一聲道:“那孩子,心思密着呢。”
末雪寒從門下弟子手中接過陣法,收到乾坤袋裏道:“掌門師兄放心就是,我還要臨淵長命百歲,在那之前,我不會有事的。”
回到寂月小院,看到結界被觸發的痕跡,末雪寒笑了笑,踏進屋子。
季臨淵正靠在床榻上,眯着眼睛費勁看着擺在桌上的心法。
末雪寒走過去,從他手裏抽出心法道:“看不清就別看了,小心再傷到眼睛。”
季臨淵嘆口氣,不滿道:“那怎麽行,萬一我看着心法學到了什麽,沒準等哪一天就能破了這結界呢?”
末雪寒側頭笑了笑,說道:“臨淵,你知道你眼下像什麽嗎?”
“逆徒?”季臨淵滿不在乎陰陽怪氣的回答道。
“像剛出生的小刺猬,軟乎乎的還想把背刺露出來恐吓人。”
“呵呵。”季臨淵直接滑進了被窩,翻身背對着他。
末雪寒嘴角彎了彎,認真看着他的背影:“生氣了?”
季臨淵把自己又蜷縮了些。
末雪寒從他身上收回目光,打開雙生陣法,拿筆畫了幾次得到要領後,就将還氣着的季臨淵翻過身道:“把衣服脫了。”
“你幹嘛!”季臨淵反手拽着衣領道:“你又想做什麽?”
末雪寒見此,想了一會當面抽了自己的腰封。
層層白衫堆疊到地板上,露出有力的胸膛,雖比不上季臨淵白皙,倒也算是瑩白如玉。
季臨淵心神大震,自他被末雪寒帶回來,總覺得末雪寒像變了個人,他對末雪寒形象自打碎到拾起再到打碎,他不止一次的懷疑這真是守禮知行的末雪寒嗎!
末雪寒沒去管季臨淵緋紅的臉頰,徑直在自己身上刻畫着陣法,刻畫無誤後,才擡眸看向季臨淵。
季臨淵被他看的心髒一咯噔,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翻身就往床榻裏面爬。
末雪寒精準地拽住他腳踝,将他拖到自己身下,涼聲道:“你還想跑去哪?”
季臨淵爬在被褥上,側頭道:“末雪寒……你不是我師尊,他不會這樣做,你放開我!”
末雪寒聞言笑了:“他低頭貼近季臨淵耳廓啞聲說道:“這世上無人能冒充我,臨淵,你應當知道,我之前修的無情道。”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側,季臨淵低頭捂着耳朵道:“我自然知道,可是這跟你脫衣服有什麽關系?你快放開我!”
末雪寒搖搖頭,溫柔的拽下他的手按在他頭頂道:“你不知道,臨淵,我的無情道……早就碎了。”
季臨淵一愣:末雪寒的無情道碎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怎麽,很驚訝?”末雪寒輕笑一聲:“可掌門師兄說我自我無情道碎後看起來像個人了。”
“你本來就是人,”季臨淵撓着被褥的繡紋認真說道:“不管你無情道碎沒碎,你本來就是個人,雖看着冷心冷情,但并非無情,你對庭梧的好,我看在眼裏,所以師伯這話說的不對。”
末雪寒驚訝一瞬,良久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