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邀請江殿看舞團比賽的話都放出去了,雲梨對待芭蕾的态度在原先上又加上了幾棒槌的認真度。

她生性好強,喜歡的事情要做到盡善盡美。

自然對江殿,她希望在他面前演出的狀态是最好的,好到能讓他眼前一亮,好到他只會盯着她一個人看。

最壞的打算是在團的小姐妹穿着純白的舞裙,在臺上展秀時,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她還真不确定江殿拿着她給的入場券,到時候看完全程,眼睛是跟着誰下臺的。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雲梨決定,一定要從自身苦下功夫。

舞臺的訓練時間是到晚上的十點,雲梨平時就會比別人多練半小時,今天硬是又晚了半小時,而且還是鎖門的大爺來催,她才從婉轉的樂曲中回神,停下舞步,鏡子中有她的影子,即便再累,女孩也還是在笑。

*

從上高中後,雲梨就很少準時回家,母親葉歡今天難得在家守着電視機前蹲她,玄關的門打開,雲梨換完鞋,蹑手蹑腳的走進去,人才溜到樓梯口,後背就傳來葉歡的詢問:“舞團最近排練需要推到那麽晚嗎?”

雲梨身子一僵,踩上臺階的腳又收了回去,白色的襪子上印上了紅色的血跡,責問是躲不過了,她乖巧的走到母親身邊坐下。

貴婦的生活是起的早睡得也早,換做平時,葉歡早就睡了,今天敷着面膜挨到此刻,明擺的是說雲梨最近的生活着實是踩在她不舒服的點上了。

“舞團下學還是老時間,但是我想在能力內做到近乎完美的程度,就多花了點時間加練。”

面膜服帖的貼在臉上,葉歡瞅了她一眼:“所以,早上遲到也是因為這個?”

雲梨被噎住。

葉歡說:“你班主任前幾天就打過電話給我,當時我沒放心上,想着孩子偶爾遲到一次,也合乎常理,誰知道你老師下一句話就說,你天天遲到,我當時人還在外面開會,臉黑得粉底都蓋不住啊,我需要個解釋,小雲梨,不然你今晚別想睡,也別想把錯推人司機身上,老季可是帶着行車記錄儀證明了自己完全準時接送你,你要點良心啊。”

葉歡的長篇大論所用的語氣并不嚴格,比起教育她 ,用交心形容更合适,雲梨自小就不怕葉歡,母女相處的模式更近乎姐妹,可想了想,真要坦白從寬,老實交代,她卻不能把葉歡當成沈繁,情感而上的少女心事對父母而言是難以啓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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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絆絆了好久也沒個所以然,葉歡的面膜都幹在了臉上。

“小雲梨,你還記得外婆說過的一句話嗎?”她放下正刷到一半的流量短視頻,拍着精華滋潤過的臉坐起了身。

雲梨捉摸不透她突然挑起的話題,直白幹淨的眼眸一閃一閃。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的右手才會長出痣。”

聞言,雲梨下意識垂下眼眸,伸出的右手掌心紅潤,掌紋深淺不一。

葉歡的話在耳邊繼續:“當你現在正在看向右手的時候,說明你心裏已經有一個喜歡的人了。”

雲梨:“…………”

雲梨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讓葉歡看出點貓膩,才讓她使詐加以驗證。

不過好在葉歡什麽也沒說,不明就裏的笑了兩三下,起身去衛生間洗臉護膚,走前拿起的手機裏還在重複播放着視頻,內容就和她方才說的幾乎一模一樣,唯一差別是少了煽情的BGM。

主打一個現學現賣,卻炸出了一個實誠的孩子。

*

頭天清早,雲梨在肯德基吃好早飯走了出來,手裏還帶了一份沈繁要的單人桶,馬路的對面就是學校,通行的路口紅燈在招搖過市,她打着遲到的命運,不慌不忙的盯着手機背着英文單詞。

嘴裏念念有詞,精神高度集中在手機屏上,連信號燈何時改變都沒有在意,直至早班的人流在綠燈亮起時似開閘放水,後背經人推波助瀾,牽絆中,上半身跑在前頭,腳還凝在地上,眼前着要和面前的水泥地親密接觸,她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然後,恐懼的事情和身體發膚的疼痛都沒有發生。

身後有人及時的抓住了她的書包,迅速一扯,平息了雲梨一拜天地,也讓她完好無損的找到平衡,站直了身。

生死時速的救援行動讓雲梨拍着胸脯,有驚無險的呼出一口好長的氣,她本能回眸,去找搭救自己的那位勇士。

真正見到站在陽光下的少年,雲梨才恍然,勇士原來是她的心上人。

“江殿,謝謝你。”驚喜之餘,她後退了兩三步到他的身邊,臉上挂着由心生出的笑意。

面前的少年今天騎了一輛單車,藍色的鴨舌帽扣在頭上,壓着前額的碎發掃蕩在長睫之上,他松開抓住書包的手,轉而摘下一側的白色耳機,擡眉,壓着嗓子問:“背單詞為什麽不在教室?”

“……”

“有早讀為什麽不去?”

“……”

“你為什麽要故意遲到?”

“……”

兩手搭在車頭上,江殿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雲梨錯過一次的回答機會,就跟不上連篇的追問,聲聲诘責像是在牢獄裏行刑,案板上待宰的羔羊都沒有她現在這般啞口無言。

手裏的肯德基飄着炸雞的香味,她拎着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是打算賄賂判官:“吃早飯了嗎?專門給你準備的。”

“少來。”沈繁吃不到,江殿是不吃這一套:“你說不說?”

“不說會怎麽樣?”

江殿擺正單車的龍頭,單腳撐在地:“那我走。”

“…………”

美食誘惑行不通,雲梨又面臨江殿單方面的決裂威脅,她實則沒辦法,別開眼,低着頭:“明知故問,你壞死了。”

耳朵迅速的燒了起來,連綿不絕的熱浪鋪天蓋地,席卷着整張臉,熱潮中央,眼睛酸脹得快要睜不開。

江殿想起早晨經過的鬧事區,販賣的一籮筐成熟柿子連聲就好,各個卻都沒有女生挂在臉上的顏色濃烈缤紛。

脖頸的喉結滾了滾,他冷不丁笑了下,“現在才知道我壞嗎?”

雲梨揉了揉臉,安撫自己平靜下來:“我不是在說你真的壞,是說你對女孩子的話術撩撥是渣男慣用的伎倆,對我來說是致命攻擊,建議你少用,好讓我多活幾年。”

說完,她又加了句:“江殿,你是好人。”态度認真又誠懇。

說他像渣男,自己又在為他證明清白,江殿先是愣了下,而後勾了勾唇角:“是好是壞,我并不在乎。”

将凝固的視線落到雲梨的腳踝上,他說:“以後別再遲到了,你的腳要是跑傷了或者是成績下降了,我擔不起那責任。”

綠燈不知道第幾遍亮起,江殿下了車,扶着把手走上黑白琴鍵的斑馬線,雲梨三兩步跟在他身邊,少女身形搖曳,輕巧的像是一株随時會飛走的蒲公英。

“雲梨。”

印象裏,他還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雲梨嗯了聲,笑容愈加燦爛:“我在啊。”

江殿看着她:“我是說真的。”

“什麽?”

“你要真因為我出了事情,我負不起責。”

“我不會的,江殿,你相信我吧。”

雖然不明白他不清不楚的強調代指什麽,雲梨停在他面前,兩只比着ok的手在笑意盈盈的眼睛前打着圈圈,通過小小的洞,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

“你剛才又救了我一次,沒有你的話,我一定會很慘的,所以江殿,你不用怕,做為我的幸運星,你有什麽好害怕的,我又不會吃了你,也不會去傷害你,更不會去強迫你。”

*

那天的遲到是雲梨正兒八經的最後一次不準時,她跟老師認真道了歉,對之前的充耳不聞寫了三千字的檢讨并在下一周的升旗儀式上聲情并茂的高聲朗讀,陪同她一起的,是江殿為着與她有關的校園鬥毆事件做出的忏悔。

看着為了各自的事情站在同一個地方。

無形之中,雲梨想,她和江殿走到了一起,不是情感上互相給予的回應,而是仿佛真的有命運在主導他們往一個方向在走,她是真的有在考慮,也許,奢望不會是再是奢望。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事後,沈繁如是說,也只有這一句是她能拿到飯桌上調侃的,剩下的風吹草動,雲梨不以為意,她也懶得多費口舌。

比如,國旗下講話那段,衆目睽睽的高臺上,不僅僅只有她和江殿兩人惹人注目,代表着榮譽發言的陸景和也是相當醒目的存在,在一衆人眼裏,他們三人的愛恨糾葛很是有看頭,各自站隊的cp粉在論壇上圈地自萌。

周三的一節體育課,原先是一班和二班共着一個體育老師一起上,雲梨在上課前五分鐘還在教室做題,正确答案剛剛推算出來,就被換完運動服的沈繁拉倒衛生間去換衣服。

一聊才知道,因為數學老師算出今天是良辰吉日,适合登記結婚,于是果斷選擇請假,抛下他們去接女朋友去民政局。

“我看今天不止适合登記結婚,”穿着運動服的兩人不緊不慢的往操場上走,雲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适合我和江殿名正言順的見個面。”

“你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

“不好嗎?”

“挺好的。”

“我也這麽覺得。”

眼光有些刺眼,雲梨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她揚起手擋在眼前,指縫間是光陰斑駁:

“沈繁,我現在覺得,不管是舞蹈,還是情感,都要去勇敢,學會去試着追求想要得到的,不然遲早有一天會後悔,我無比确信。”

沈繁默了默:“嗯,所以我才說,雲梨,你現在真的挺好的。”

好到她無比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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