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十二月的冬天來的很快,枝葉凋零,轉眼間又挂上了新的白色羊絨衫,微風浮動,它落在哪裏都是,點綴着平凡的世界。

舞團中場休息,雲梨沒在排練廳幹坐着,小姐妹嚷着要喝無糖咖啡,她大手一揮答應請客,在修身薄到不行的練舞服外着套上長款的羽絨服就跑了出去。

晚上九點,車水馬龍的城市仍在馬不停蹄的趕着行程,雲梨踩着綠燈的尾巴跑過了人行橫道,悅耳的呼叫鈴響着,她以歡快的步伐跑進了一家咖啡店。

店裏的生意不忙,吧臺的服務生正準備着外賣的客單,雲梨腳步不停,徑直走了過去。

3

2

1

“舉起手來!你已經被逮捕了!”

她端着手,做出□□的樣式對準眼前的人,單單閉上一支眼睛,對上他輕擡起的眼眸:“罪名,你太帥了。”

突然降臨的歡快調和了店裏原有的古典音樂,江殿破冰般勾了下唇,扭頭看了牆上的挂鐘,“今天排練那麽早結束?”

“沒有啦。”

雲梨拖着腮幫子去看招牌上的咖啡,這家咖啡店上個月招臨時工,還是她以年度會員的身份托老板給江殿工作的機會:“中場休息,我過來看看你,順便打包十五杯咖啡回去。”

“十五杯,那要一會兒,還有一位同事剛才出去送外賣了,暫時回不來,店裏就我一個,可能花得時間有點長。”

江殿将手頭上最後一杯裝進牛皮紙裏上封上,眼神落在女孩棉服裏的單薄內衣上:“你先回去吧,我做完就給你送過去。”

最近團裏排練時間确實緊張,雲梨應允,卻也沒急着走:“我再待一會兒。”

Advertisement

畢竟一走,又要一個小時見不到面。

江殿迎上她駐足的目光:“那先做你的一杯。”

又是變相默認了她幼稚的小別扭,他一如既往的并不習慣把話明着說。

“好呀。”

雲梨笑了笑,盯着男生輾轉在吧臺操作機器的身影,心裏浸在了滿足的花田裏。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事情一切都在向着意料之中發展,那一定會很美好,至少她和他的未來興許不止交集那麽簡單。

想到這,她坐着高腳凳上晃着小腿:“月底的市級物理競賽,我替你報名了,一等獎3000元呢,江殿,你會去的吧。”

江殿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你去嗎?”

“去啊,要是你拿不了獎,還有我給你兜底。”

江殿笑了笑,聽她繼續說:

“我家裏有些輔導資料,明天我帶給你,找個時間,我們去校圖書館學習去吧,正好,你要是遇到不會的,也能問我,雖然我物理并不是太好,但是你也不能小瞧了年級第二的實力。”

“你好好準備比賽吧,別忘了,我身邊可有個年級第一。”新來的外賣員取走了餐店,隔着空擋,江殿看了眼雲梨。

女生一臉不在意他話裏暗自提到的人名,離地的小腿繼續晃晃悠悠,碰在吧臺下面的側壁上有下沒下:“年級第一怎麽了,我也沒差多少啊,還是說,你嫌棄我啊?”

“沒那意思。”手上是剛做完的咖啡,輕輕推到雲梨的手邊,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意思,江殿多少沒有滋味:“ 那就拜托你了。”

雲梨的訓練時間很緊張,實際上也就坐了幾分鐘就被叫回去練舞。

店裏原先的店員送晚餐回來,江殿正好裝完第十四杯咖啡,每層六杯的三層的包裝,他目瞪口呆:“大訂單啊,又是你那位同學?”

不是第一次問了,江殿懶得回應,長期員工依然在喋喋不休:

“你小子真有福氣,我聽店長說,她家的生活條件在北城出奇的好,你抓住了她,以後就算癱了,也能把日子過得不錯,咱們的咖啡廳也就是給你暫時歇腳的地方。”

那人沒有等到江殿的回應,玻璃門開了又合上,冷風灌了進來,打在長舌男人的身上一陣哆嗦。

天氣預報勘測着臨近深夜的此時,室外溫度在零度徘徊,江殿頂着風走進了對面的寫字樓內。

舞團的練習廳內,年輕的少年少女正悉心聽着老師的指示,他停在門前,沒有打擾任何人,直到有人走近,看清他的面容後,詫異的眼中又是許多的豔羨。

“你該不會就是雲梨的……”

雲梨的什麽?

她忽然停住了話音,緊接着捂住唇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這是個沒有回答的問詢,卻在一向漠然又事不關己的江殿心上擺下了一道。

不遠處是明黃色光下靓麗的少女,他竟然破天荒的渴望在這一刻從女生的嘴裏聽到拉進暧昧距離的身份認證。

*

北冥圖書館的位置不好搶,雲梨特地在市圖書館裏鎖了兩個位置,和江殿約好見面的那一天恰逢休息日,她起了個大早,在約好的位置上等江殿來。

圖書館裏打了空調,雲梨脫下外套,擺好文具,拿出手機先回複了一圈朋友消息。

再過兩周就是聖誕節,沈繁已經來詢問她想要的禮物,雲梨想了好久,卻沒有答案,她從小衣食無憂,想要的東西從來不單單只是想想,有爸媽在,珠寶,玩具,衣服,她一直能得到最好的禮物。

現在,她缺的……

[江殿,你能送嗎?]

[滾吧,等你死了,我給你燒他的紙人,這樣比較快。]

不吉利的話在早上說就更不吉利,雲梨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敲個沒完,餘光裏有人走來又停下:“同學。”

兩三本學習資料被放在身邊的桌面上,有人彎下腰又直起來。

雲梨停下忙碌的手指,側頭看去,斯斯文文的男生推着高挺鼻梁上架着的圓框眼鏡,手臂上搭着粉紅色的棉服外套,舉止有禮:“你的外套掉了。”

“謝謝。”

雲梨連忙拿過拍着,價值一萬多的棉服昨天才買,今天特地穿上,想漂漂亮亮的來見江殿,弄髒了可不好,“真是太感謝了。”

“不用。”

男生一手搭着旁邊的椅子上:“這有人嗎?我可以坐嗎?”

“抱歉啊,有人了。”為了方便講題,雲梨預約位置時連着選擇了位置。

“沒關系。”他沒有離開這一片區域,大概是因為風水好,男生退而求其次繞到了對面,那個座位就在雲梨的眼前:“這也有人了嗎?”

“這倒沒有。”

“那我可以坐下嗎?”

雲梨并沒有覺得不合适:“請坐?”

撐着桌面的手一撈,男生笑得含蓄:“那我就不客氣了。”

昨晚在咖啡店當值熬了一夜,也沒睡多久,江殿一身短袖上罩着外套就過來了,圖書館在九點時到處是烏壓壓的人頭,約定好的四樓順着旋轉扶梯一路向上就到了。

江殿挎着單肩包找到了對應的區域,放眼望去,醒目的不只有生的極為漂亮的雲梨,她對面的人,以及周圍人是不是聚焦在他們身上的目光更讓他在意。

腳下猶疑,江殿停在了原地。

剛解完手頭需要思維七萬八繞的物理題,撂下筆的同時,雲梨抻着腰,正好對上不遠處江殿停留的視線。

“江殿!”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揮着手大喊出聲,倒是引得周圍人很是不滿,心虛也是應該,她超級抱歉的對着聚衆的目光一一表達着歉意。

等大家都放過她後,雲梨又仰着臉,對着江殿笑得甜而不膩。

一如既往的靈動,熱情。

抓着書包帶的手緊了一緊,江殿走了過去,在雲梨拉開的座椅坐下,收拾妥當後,他看向坐在對面正坐姿端正的陸景和,又看了看在他對面的雲梨。

攤開筆記,他收回,垂下眼,在安靜的圖書館內沒再說一句話,卻是心事重重。

中途休息,雲梨趴在桌上小睡,課本旁邊放着一瓶風油精,一小時裏有一半時間在聞,可見最近學業和興趣攪在一起有多累,江殿看在眼裏,拿着兩人的水杯起身去了茶水間。

烏泱泱的水流灌入杯中,在江殿走進狹窄的小屋裏,讨論聲伴着三位女生的捂嘴戛然而止,有些不實且刺耳的話有被當事人勘破的風險,他們悶着落荒而逃。

速溶咖啡在保溫杯裏與水徹底相融,江殿雙手撐在桌臺上,不同的聲音說着同一個話題,字字回想站在腦海裏,陸景和持着保溫杯停在他身後側的飲水機邊:“第一次看你來市圖書館,還适應嗎?”

江殿愣然,回過神:“這有什麽适應不适應的。”

“學習對你來說,終于不枯燥了?”

“枯燥啊,可有什麽辦法,還能不學嗎?”

“說得也是。”

陸景和找不到反駁的話,倒是被自己的問題蠢笑了:“最近半個月,林今燦那小子倒是老跟我抱怨你不回他消息,你抽空給他回個信息。”

“不用回。”

江殿想起微信裏99+的消息提醒就頭疼:“粘人精只要好好忙他的事業,我們三個知道彼此平安就好,你也別回的太勤,不然以後你就等着他挂在你身上當挂件吧。”

“知道了。”

“還有上次的籃球賽。”

江殿背靠着桌臺,舊事重提:“我現在依舊沒辦法和你打,景和,這次,我可能會猶豫很久。”

“往年每一次,你都是贏家。”

“這次不一樣。”江殿看向他:“我還沒想好拿什麽态度去面對我們之間的籃球賽,如果我贏了你,我過意不去,如果我輸了,又是對你的不公平。”

他糾結點似乎很多,思緒從很久之前就混在了一起。

陸景和什麽都知道,目之所及的兩杯咖啡飄着餘香,他的态度始終如一的溫和:

“你不用在意我,盡全力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

江殿,我們都是自由的人,不存在誰高大誰優秀誰更值得,我們之間不是社會,沒有優勝劣汰。

你放心吧,我們會一直是好朋友,是不會因為某個她就錯位的好朋友。”

這就像一封蓋着紅章的保證書,江殿知道陸景和向來說一不二,從始至終,他也并沒有疑心他,他只是忘了從什麽時候起開始在意他行為裏流露出來的卑劣。

“謝謝你的理解。”

脫口而出的無力是他打從心裏的感激,而陸景和只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都沒有錯。”

喜歡上誰,就從來不是一件可控的事,同樣,也不會是一件錯誤的事。

*

物理是雲梨最讨厭的課程,日常考試裏也是所有門中分數最低的,競賽的題目她有心想做,能力卻是有限的,比起大神,她的能力差的好遠。

給江殿解疑的途中,好幾道大題,她就算把頭撓禿了,腦筋也繞不了那麽的彎子,最後竟然還是靠江殿的那位朋友,表面是好心的毛遂自薦,暗地裏生怕她用腦過度,當場去世。

丢臉是真的,能力差也是真的,不服輸也是真的。

雲梨暗自決定,她一定要把物理成績提升上去。

周日晚上,沈繁約着雲梨去看電影,全程恐怖的氣氛裏,雲梨還是忍不住靠着沈繁的肩膀睡成了一頭死豬,散場後,兩人在商場裏四處閑逛着。

“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忙了,管好自己的同時還要去管江殿,我看,你不是喜歡他,你是母愛泛濫,你幹脆當他媽媽吧。”

沈繁心疼雲梨也是正常,千金大小姐從來都是受人追捧,哪有當事人單單追着一個不相幹的人到處問事,

“雲梨,我把你當朋友才跟你說實話,我覺得你對江殿太上心了,也不是說不好,只是一味的單方面付出,你不累嗎?”

“我自甘情願,你就當我中了名為江殿的毒好了。”

商場的一樓滿是華麗的首飾店,雲梨在各大品牌的logo前應接不暇:

“再說,也不是我單方面付出啊,你想想,要是江殿真的嫌我煩,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的話,我能跟他說上話,一起吃飯,一起學習嗎?”

“你就自我催眠吧,哪天吃了愛情的苦,我還是歡迎你對我投懷送抱。”

沈繁很鐵不成鋼,又懶得再勸,後腳跟着雲梨走進一家頂奢的珠寶店,“你跟父母要了多少錢,竟然能大搖大擺進來?”

“沒要。”

雲梨從兜裏翻出手機點開,快速找到一張圖怼到沈繁面前:“這家品牌新出的項鏈,項墜是天鵝湖芭蕾女孩造型,我昨天看圖就覺得很好看,不知道實物怎麽樣,過來檢驗檢驗。”

“那你會買嗎?”

“不會。”

雲梨每月的零花錢有限,也向來沒有攢錢的習慣,“要是好看,存貨又可以的話,我過段時間再買,到時候拿着比賽的獎金去給我媽跪一個,還不是手到擒來。”

當看到現品時,雲梨幾乎第一眼就愛不釋手,亮閃閃的鑽石,和芭蕾相關的造型,試戴在脖頸上,襯得整個人都精致很多,可是标簽上的價格又打的她措手不及。

三萬。

她手頭上确實拿不出那麽錢,沈繁體貼的替她将項鏈摘了下來:“是太貴了,我想把它當聖誕禮物送給你,也沒有那個能力。”

“算了。”

“不喜歡?”

“很喜歡,非常喜歡。”

“那是真的不要了?”沈繁比櫃姐還要會推銷:“這可是限量款,手慢就真的沒有了。”

“嗯,不要了。”

雲梨将項鏈退了回去,拽着沈繁的胳膊走出了珠寶店,她有更需要買的東西:“手頭的錢大有用處,你陪我去給江殿買聖誕禮物吧,今年,我想要送他一份溫暖和感動。”

“小梨子,”

看着女孩臉上浮現的滿足,沈繁無奈的笑了下:“你覺得江殿他能在聖誕節那天送一份什麽樣的禮物,又或者,送的東西會不會是你的喜歡。”

“無所謂啊,他不送也沒關系。”

雲梨永遠以笑容應無法回應的答案,局外人的沈繁無比清醒:“不論如何,也絕對不會是你喜歡的那條價值三萬的珠寶項鏈。”

“無所謂。”

“你就該被人寵着,而不是像現在,十分無腦的追在別人身後。”

“都說了,我是真的無所謂。”

就這樣,她是打定了主意放棄了自己喜歡的那條限量款項鏈,

而三天後的聖誕節,那條價值三萬多的項鏈又以精致的外包裝被人放在了她的課桌裏。

附贈的粉色卡片上還手寫着留言的祝福語:

聖誕快樂,雲梨,希望你永遠都是只無憂的小天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