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雲梨趕到警察局時,江殿果然被扣了下來,被關在臨時的牢籠裏,雲梨光是看着,就心疼不已,警察給出的答案是暫時不能放人,得要等到胡濤醒後,再做定奪。
“吃飯了嗎”都到這時候了,江殿還在問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
雲梨的眼眶又紅了:“該是我問你吧,你吃了嗎?”
江殿嗯了聲:“盒飯,還挺好吃。”
“騙人。”
眼前一片朦胧,雲梨揉了揉眼:“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去買吧。”
“不用。”
江殿快速的轉移話題:“你去醫院檢查完了嗎?哪裏受傷沒有?”
不提還好,雲梨別開眼,猶豫半晌,才說:“我沒去醫院。”
“……那你”
“我去比賽了。”說完,她就沉下頭,不敢看江殿。
原以為會受到批評,但江殿也就在沉默幾秒後,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了回來:“所以呢,比賽贏了嗎?”
他在期待她之前同樣期待的比賽結果。
雲梨點了點頭。
“那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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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殿第一反應是恭喜,然後很快,又嘆了口氣:“不過,好可惜,我沒去看。”
“下次。”
雲梨說着些寬慰的話:“一定還有下次的。”
然而,江殿直接問出來要害:“胡濤怎麽樣了,死了嗎?”
他顯然還是在氣頭上,并且就算冷靜下來,那他也不會承認今天是自己幹了一件錯事。
雲梨又搖了搖頭。
“他死不足惜,你的腿要是被他毀了,我現在就算是越獄也會闖進醫院,拿刀——”
警察局裏到處是耳朵,雲梨急忙捂住江殿的嘴:“別再說了,意外沒發生,我很好,今天還拿了獎,你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嘴上是溫熱的觸感,江殿的眉梢彎了彎,是在笑,他揭下雲梨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內:“你知道我今天看見他對你的所作所為是什麽感覺嗎?不只是憤怒,還有源源不斷的自責,你要是真的出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撐下去。”
他把雲梨拉進,同她咬耳朵:“你會不會害怕我,興許我就像同學口中的暴躁狂,看見你暈倒的那一刻,我确實對他動了殺心。”
“江殿,你原來那麽看我的嗎?”雲梨沒有在害怕,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走向未來的嘛?”
她将他的手放到了臉頰旁蹭了蹭:“你能為我義無反顧,我也能為你保駕護航,放心吧,你被關只是暫時的,很快,就能出來了,相信我。”
“好。”他很快應下。
臨別之際,江殿擡手蹭過雲梨的嘴角,又收手放在唇邊舔了舔,“草莓味的蛋糕?”
雲梨一愣,想起什麽,慌張去擦嘴角上沒有擦幹淨的奶油漬。
“我還以為你會為了我的事情着急到不吃不喝呢”江殿沒有看出她情緒的不對,松了一口氣:“害我白擔心,你有好好吃飯就好。”
這樣的話會讓人聽了心裏好受才怪,雲梨心裏格外的沒滋味,她恨不得把胡濤從病床上揪起來,暴揍自己一通:“江殿——”
“話有的是機會再說,”江殿擡頭,看過牆上挂鐘上的時間,“快回家吧,都晚上十一點了,你家裏人會擔心的。”
雲梨:“……我”
“回去吧。”他勾着唇,誘餌的嗯了聲,是在哄她:“走啦走啦,我都困了。”
雲梨:“……好吧”
從警察局出來,手機屏幕上彈出了最新的微信消息。
打開通訊一看,是北城中央舞團藝術總監童滬生:
[小朋友,吃完甜點後要記得運動哦,繼續加油,央舞期待有你的加入。]
*
或許是江殿的人品感動了上天,一天後,胡濤醒過來了,雲梨在床邊陪了他一晚,第一時間發現他睜開了眼。
“醫生!”她必須要讓胡濤健康下來,這樣江殿的事情才能出現轉機。
經檢查,醫生給出的結果還算是樂觀,胡濤脫離了危險期,康複也只是時間問題。
雲梨松了很大一口氣,送走醫生後,臨到晚上,她在病房前遇見了胡濤的家屬。
之前聽沈繁說過,胡濤是單親家庭,父親在他十歲時,因為多年來性侵過多名女性,被判了無期徒刑,而她的母親在去年六月,也就是高考前後,因為突發心衰,連救治的機會都沒等到,直接死在了家裏,這之後,胡濤就寄養在舅舅江春泥家直到現在。
“你是誰?”胡濤住院三天,江春泥這才是第一次來,即便不是直系的家屬,但也未免太不上心了。
暫時觀察了那麽多,雲梨指了指脖頸上沒消失的青痕:“你家孩子聚衆鬧事的受害者。”
“我呸!”江春泥真淬出一口痰,“你放什麽狗屁!胡濤那小子現在要死不活,你睜着眼睛說什麽瞎話,颠倒是非的臭娘們,你信不信,你再信口雌黃,我現在就讓你稱為受害者。”
“還有那種好事?”雲梨拖家裏的管家查過江春泥,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小時候因為家裏沒錢,就沒有簽收任何正規教育,後來跟着一群同鄉在北城市裏當瓦工,被同伴帶入了賭博的坑,一直沒爬出來,現在欠了一屁股債,連擦屎的紙都沒有。
見人說人話,見東西雲梨就說不出好話,她環顧了醫院走廊,挑釁道:“我就站在這裏,你敢動手嘛?”
“你——”醫院都出是監控,江春泥又不瞎,他指向雲梨:“你等着!小小年紀,你嘚瑟什麽!我警告你,最好別走黑路,不然我可不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什麽?”雲梨快笑死了:“大叔,你是在威脅我嗎?”
“我是在預告,給你個提示罷了。”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啊~”雲梨甩着手機,“那我也給你提個醒,你剛才說的話,我全都已經錄音了,你最好說到做到,讓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不然就是食言,還有臉皮見警察叔叔嗎?”
“你——”一家子的人情緒管控都不好,江春泥想着自己被小孩子媳婦,忍得了?巴掌一揚起,還沒個三秒,又看見四面八方的監控,他咬牙切齒,又不得不放下手。
真要被他打死還得不償失,雲梨勾後退了一步,提起唇角:“叔叔要不要和我做一場你穩賺的生意。”
那笑容不适合她的年紀,江春泥凝眉:“什麽?”
“你現在欠了不少錢吧。”
“怎麽?”先不管雲梨怎麽得知,江春泥看上她的氣勢就覺得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你能幫我還,還是怎麽的?”
“可以啊。”雲梨回的爽快:“我當然可以幫你還。”
暫時都不去想是不是天下掉餡餅的好事,江春泥眼眸裏的精光十足的暴露了他生性貪婪,這樣的人好把控,但也沒那麽好把控,全在掉餅的人有沒有本事訓好。
“是有條件的,”雲梨冷下了臉:“我可不做慈善。”
江春泥忙不疊問:“什麽條件?”
*
那天,病房內,胡濤和江春泥吵得不可開交,雙方各執己見,态度堅決。
硬仗果然難打,雲梨在病房外坐到很晚,手機裏,微信上還停在和雲俊飛公司裏的法律顧問陳然聊天的頁面上。
下午,警察已經過來找胡濤了解了情況,有她和沈繁的證詞以及驗傷記錄在,胡濤暫時免不了他的懲罰,但缺少視頻作為最直白的證據,程序下來總歸會晚點。
而胡濤在闡述時又大面積的強調他自己作為受害者被江殿霸淩的過程,言語裏無不希望江殿陪他一起死,要麽也是一起進監獄。
雲梨了解到情況後,轉告了陳然,他給出的最直接方法,就是私了。
胡濤有錯,但江殿在法律上也确實是吃虧的,互不妨礙,就正如胡濤的堅持,他若是不同意私了,非得公事公辦,他在少管所裏還有個伴,而雲梨是絕不會允許在道德上無罪的江殿和胡濤混弄在泥潭裏的,她喜歡的男生定是要清清白白。
[胡濤現在還是未成年,在法律上有監護人,那就從監護人入手,大多數案例裏,就是因為家裏人的勸阻,私了成功率很高。]
[那胡濤該有的懲罰呢,不能因為他在醫院躺着,我完好無損就将故意傷害一筆揭過吧。]
[我說過了,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視頻,找到鬧事的視頻,有圖有真相,事半功倍。]
[可是,店裏的監控在事發之前就被砸了……]
[那家便利店不是在路口嗎,去查查周邊有沒有監控可以拍到店內情況的,再者,鬧事的時候,說不定被人拍下發到了網上,你去一些短視頻網站搜一下或者看一下同城會不會有線索?]
[好,我明白了。]
[如果還有問題的可以随時找我,後續真鬧上了法庭的話,我也會幫你聯系法律界相關的朋友,為你解決麻煩。]
[謝謝叔叔,不過,可以別告訴我爸爸嗎?]
[可以,叔叔疼你。]
[磕頭謝恩。]
*
雲梨當晚回家,就已經在網絡上找尋胡濤找麻煩的視頻,母親葉歡穿着浴袍進來時,手機,平板,電腦三用,她眼睛都快晃不過來。
“回來的晚,我也就不說了,現在睡得還晚?”
雲梨正投入呢,根本沒意識到葉歡突然出現,直至腦瓜子被人敲了下,她才回過神:“媽!”
她有被吓到,連忙慌張的将電腦關上,平板反扣,手機扔掉。
“還藏?”葉歡抽了抽眉毛,“陳然可都跟我說了,截圖都還在我手機上呢,要我翻給你看嗎?”
“?”雲梨簡直不相信自己那麽快就被賣了:“我都跟他說了,不要跟爸爸說。”
“可我是你媽媽。”葉歡摸了摸雲梨的頭:“你陳叔叔确實沒告訴你爸爸,但又怕你真的解決不了,就主動告訴了我所有事情,他是在擔心你,別怪陳叔叔。”
“我知道。”雲梨咬唇:“我也不是故意想瞞着你們,我只是害怕你們會覺得我不學無術,會認為我不該多管閑事。”
“換做是你爸爸,他确實會那麽說。”葉歡點了點雲梨的鼻子:“尤其是在他得知自己的寶貝女兒談了男朋友的事情之後,你猜猜,他暴跳如雷,能不能竄到天上去。”
抖出來的信息也太多了吧,雲梨根本來不及如何解釋,只是大着嗓子盡可能的掩蓋心虛的不良做派。
“媽!”
“還急眼了,看來是真的。”
“我沒。”
“沒什麽,是沒急眼?還是沒男朋友?”
“你就不能換個話題嗎?”
“不換。”
“……”
“你還想瞞着?”
葉歡為人母親,當得很稱職:“其實我不太明白,有什麽好隐瞞的,如果你現在的反應讓那個小男生看進眼裏,他只會覺得你要麽是在玩玩,要麽就是在潛意識裏就覺得他不夠好,拿都拿不出手。”
她把着雲梨的肩膀,态度認真:“你是上面的哪一種?”
“哪種都不是。”
激将法永遠有效,雲梨反駁着,其一,她上了絕對的真心,其二,他對江殿又絕對的自信,他是怎樣的人,不止她看得清楚,他的朋友也不會昧着良心說話:“可是,他和我什麽關系并不妨礙我幫他,就算是好心的陌生人受了不白之冤,我照樣也會力所能及。”
葉歡瞧了她幾眼,拿出了殺手锏:“聖誕節那天,我閨蜜拍了一張照片給我,說我的女兒在外面和一個很帥的男生手拉手。”
雲梨:“……”
“你不信?”葉歡挑眉:“覺得我炸你?”
雲梨:“……”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真當照片擺出來,她又徹底啞口無言,不僅如此,雲梨深刻的認識到,要将胡濤繩之以法就必要要一份視頻資料。
畫面裏的光線在手機攝像自帶的夜景模式下更清晰的描繪出夜晚的精致和柔和,身後的晚燈融化成金燦色的狐貍絨地毯鋪在賣場的出口,又變成稀碎的金箔紙撒在兩人的發頂,并齊的肩頭,失去鑰匙的鎖扣住相握的手,再也分不開。
少年掩飾着純情的第一次牽手,別開眼,羞紅了耳朵,少女探頭過去,找尋他喜歡她的痕跡,狐貍露出了尾巴,再掩飾也無濟于事,她沖他笑得比路邊的綠色青蛙舉着的用糖線繞着的粉色棉花糖還要甜。
雲梨想狡辯就是詭辯,并且把葉歡的腦子按在地上反複摩擦:“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啊!”
“你們會傷害他嗎?我不知道答案,但我不是沒見過在我這個年紀談着戀愛,能有多少的家長支持,更有多少家長能真正的去想,為什麽早戀的兩個人能在一起,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們不能否認有些人就是為了新鮮,玩笑,邁出了這一步,但我和江殿不是,我們有約定,有誓言,有同步的為了一個目标向前進的努力。”
“我不想說,是因為害怕你們回去懷疑我的眼光,用有色眼鏡去看待江殿,即便他什麽都沒有做,但一旦你們在潛移默化的固定思維中走不出來,江殿再好,你們也會以言語去羞辱他。”
“我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
既然紙包不住火,雲梨索性和盤托出:“我不想看到江殿受到诋毀,即便來自是我親近的你們,也不行。”
“小雲梨。”葉歡擰了擰她的鼻子,“你說會擔心我們再潛移默化的固定思維裏走不出來,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為人父母的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在圈死的牢籠裏。”
“你願意相信江殿,又為什麽不願意相信你的父母,有一點,剛才的你一定說錯了,定格的不是我們,是你本身,在你的意識裏,将大衆的父母模板複制粘貼在我們身上,然後,你并沒有發現,兩者是不适配的。”
“你确定爸爸也是那樣想的嗎?”雲梨找着補,“他明明讨厭全天下的男人。”
“那是他自信,覺得只有自己才能保護好我和你啊。”
“對,就是這樣的自信,其實是盲目的自大,就是這樣的思維讓孩子和父母之間的思維交流永遠有一條難以逾越的溝壑。”
“那你就相信媽媽。”
葉歡笑了:“相信媽媽會理解你的眼光,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你就是在正常的時間找到了對的人,沒有錯過,沒有懊悔,沒有什麽是比正值當下的你孤注一擲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更重要。”
“那——”雲梨想試着去相信一次,力量弱小的人類在孤立無援的時候求死心切,是需要夠大的勇氣去賭一把:“媽媽能讓他幹幹淨淨的從公安局裏裏平安出來嗎?”
她仍然記得當初天臺的約定:“江殿決不能有案底,他的未來是要成為警察的人,那便絕不能肮髒一分,必須要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