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胡濤沒那麽容易松口,江春泥為了自己的利益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勸說他放下對江殿的刑事追究。

雲梨更是在之後出現在他面前一次,就會激增起男生對她更多的憤恨。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讓胡濤那麽恨她。

“殺母仇人,別太離譜,我只在初三和胡濤有過幾次交集,上哪有機會對她母親不客氣。”

雲梨來找江殿時,順道提了一嘴:“我查過了,他母親就是死于急性心衰,那種突發性的疾病要麽是自己的身體自發性的受了刺激,要麽就是別人當着她的面不客氣,不管哪樣,跟我有什麽關系。”

江殿凝眉:“除了這些,他還說了什麽嗎?”

雲梨想了想:“有的。”

“什麽?”

“那天在便利店裏,我快被他掐暈之前,迷迷糊糊裏,聽到他提到了什麽報道和錄像……”

雲梨拖着腮幫子:“一點頭緒都沒有,并且更離譜了,一來,我又不是記者,再者,也沒有幹過偷拍他的事情,怎麽就能怪到我頭上。”

她反複強調着自己無罪。

也對,誰會幹站在原地讓髒水濺到全身。

江殿在沉默中向從前橫跳了大段記憶,面前的少女比清泉還要純澈,他即便想起什麽,也不會坦誠置腹。

“狗急了還咬人呢,他為了對你做點些什麽,總要給自己找個理由。”

他将心事隐瞞,不想讓雲梨知道:“你離他遠點,狗改不了吃屎,他下次會針對你,我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就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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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啊。”

雲梨異想天開,又希望夢想成真:“忽然覺得連體情侶會很不錯。”

“時刻都在一起啊?”

“嗯。”

“不會膩嗎?”

“不~會~”

雲梨又把鍋甩開:“江殿,那你會膩嗎?會不會有一天,你因為我太粘人而真的不要我。”

“我想想啊。”

“什麽啊?你還要想想?我剛才回答的那麽快!”

小刺豚再度出現,雲梨鼓起的兩腮胖胖嘟嘟,江殿日常逗她的目的達到了,清笑了好久,而後,在女生哀怨的目光中,才給出了答案:“你是不是傻啊,我的生活本就那麽枯燥無趣,如果能一直抓住讓我開心起來的你,我為什麽要放棄。”

“那你就再等等我,”雲梨士氣高漲,她越來越急躁江殿的處境,“我不會把你留在這個陰暗的小屋子裏太久。”

“嗯。”江殿勾了勾她的小指,約定道:“那就拜托你了,拜托你帶我去見太陽吧。”

*

之所以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胡濤是最重要的關卡。

雲梨思考了一晚上,翌日,她調整了态度去見胡濤,陳然是她臨時請的救兵,沒底氣的時候,有正兒八經的律師在,興許場面沒有那麽難堪。

臨近病房前,陳然攔住她:“我替你開口,你個小屁孩能跟人講什麽道理,不打起來,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是清楚雲梨的脾氣的,優雅有禮只做給關系親近的人看,實則,真要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她能陰陽怪氣好久,直到把人怼到吐血為止。

雲梨閉了閉眼,她有自己的思路:“我先同他好好談談。”

陳然尊重她的意思,沉吟片刻,也就應下了:“談不攏也沒事,有我在的。”

胡濤經過幾天的休息,精神氣卻沒有見好,想想也能猜到,江春泥一天圍着他啰裏吧啰嗦,跟吸光了他精氣似的。

“你來幹嘛!”

手臂骨折,手掌也被包成了球,胡濤做不了大幅度的動作,只能同雲梨比着嗓門:“你還要不要臉!”

“你不是就喜歡貼着臉皮湊着我嗎?”

這句話,換成平時,早就撂出去了,但今天她不想采取生硬的辦法:“我們好好談談。”

猜到了她的來意,胡濤果斷拒絕:“有什麽好談的,我說了好多遍了吧,你們都不會放過我,憑什麽讓我放過他?既然要我下地獄的話,那江殿一定要陪我下去,我最後說一遍!我和江殿勢不兩立!”

“造成現在這般境地,你為什麽不檢讨自己的行為,”

雲梨試着說道理:“如果沒有你上門鬧事,江殿會那樣嗎?你故意傷害未遂,如果沒有他,我不會放過你,法律更不會輕易放過你,你只會更慘,申讨自己很難嗎?總把自己當受害者?說的難聽是自讨苦吃,說得更難聽,是咎由自取。”

“可那又怎樣!你說那麽多假設能改變什麽!現實擺在這邊,我一身重傷,江殿該受的懲罰不會輕!至于我,随便了,反正左右不過是一條賤命,誰在乎!可是用我的賤命,賠上江殿,我忽然覺得很爽,對,就是很爽,你越要他幹幹淨淨,我越要把他搞髒搞臭。”

“你無賴!”

雲梨恨不得沖上去,“你簡直不可理喻,胡濤,你就是賤命一條,但你不要搞錯了,江殿就是和你不一樣,你那麽針對他,不希望他過的好,以為我看不穿你的意思,承認吧,你就是嫉妒!”

“你放什麽狗屁!”

“我有說錯嗎?!”

陳然還在一旁拽着雲梨的胳膊,不然她真的會沖上去,将胡濤撕個稀巴爛:“難聽你沒有覺得你們出生,家境很像嗎?難道你沒有因為這個覺得你們是同一個路上的人嗎?難道你沒去試圖将他拉向你的陣營嗎?

可是,你很失望,江殿拒絕了你,你繼而一點點發現,你們就算出生,家境相似,但人生的境遇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江殿就算是個混混,他身邊也沒有少了追捧的女生,他就算再怎麽浪蕩,也還是憑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城最好的高中,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在他的眼前,根本什麽都不是,一定要取了個名的話,手下敗将,你覺得呢?”

胡濤滿臉脹紅:“你—”

“你連頭擡不起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可以毀了他的機會,你當然不會放過,可憐,你是真的可憐!

只能用敵毀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去打擊報複他,可是,你以為結局毀按照你設想的結局進行下去嗎?他就算真的免不了牢獄之災,也還有我在.

而你呢,出獄還有什麽?!你的舅舅?!他現在應該會恨死你讓他失去來一次來之不易的抵債機會。

你最好晚上睜着眼睛睡覺,不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啊不對,你還是閉着眼睛睡覺吧,至少死的時候不會經受被人背叛的痛苦滋味。”

“胡濤,你是真的愚蠢,一無所有的人哪有資格叫嚣,你還摸不清自己的處境嗎?”

侮辱性極強的出口成章炸開了胡濤積贊的憤怒,“你給滾!滾!”

“就算你不敢我走,我也不會多留,”

雲梨沉下氣:“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是給你機會,也是希望你和江殿的恩怨也有個正确的了解方式,後天八點前,你要是還不同意私了,我們法庭上見證章,真正的殺人兇手還能有無罪釋放的機會,只要律師厲害,你要的結局永遠不會實現。”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出此一招,所以,你好自為之。”

*

回去的路上,陳然降下副駕駛的車窗,雲梨的額發被吹開,眉頭黑到像是被詛咒:“你消消氣,喝不喝奶茶?”

“大叔,你別拿哄女朋友的口吻哄小孩。”雲梨焦頭爛額,沒有心情和男人在嘴皮子上耍功夫。

“我還以為會有效果呢。”

“但是時機不對。”

江殿的事情一天得不到解決,她就一天得不到安寧:“我剛剛是不是不該刺激他,現在想想,我好想說了很多不動聽的話。”

“确實是字字戳心,不過……”

陳然把着方向盤,發自肺腑的笑出了聲:“假設你真要打一場必贏的官司,我會幫你的。”

“可你不是專攻經濟法的律師嗎?”

雲梨沒有不信服的意思,只是順嘴一問:“刑事案件,你勝算大嗎?”

“我不行,總有行的啊。”

陳然拿出手機,趁着紅燈亮起,他将車停穩,翻着浏覽器的頁面,“你看這個人。”

雲梨接過陳然的手機,護眼的暗黃色屏幕裏,浏覽器推送出的男人穿着正規筆挺的西裝坐在法庭的右側,執筆懸在資料上方,他認真向法官陳述己方的觀點,靜态的圖片都渲染出他的游刃有餘,勝券在握。

“能言善辯陸乘風,國內刑事辯護律師的名嘴第一,由他經手的案子勝算高達百分之九十五。”陳然挑着眉:“是不是很帥!是不是很厲害!”

“他是你偶像啊。”求誇獎的唇角都快上天,與太陽肩并肩了。

“圈內大佬,誰不愛,誰不羨慕。”

他今年也就三十出頭,陳然不禁一次在想,或許到陸乘風的年紀,他在圈內也得是個紅人。

雲梨年紀尚小,資料裏羅列出的具體成就她一概看不明白,只能從數量上的眼花缭亂判斷出,陸乘風是真的很厲害:“可他會幫我?”

“大概率不會,人家眼光毒的很,喜歡接有挑戰性的。”

“那你說什麽,純屬搞我啊?”

“又不是沒可能,萬一,看你長得漂亮可愛,就答應你了呢。”

“你一個律師,私下裏拉上我個未成年,給他造黃謠?”

“你往哪兒想啊?”

趁雲梨不備,陳然賞了她一個腦瓜崩:“我是說,他說不定會把你拉回去,給他兒子坐伴,你不就是他大兒媳了嗎,到時候,你的事情就是家事,他怎麽可能不管。”

“你別太離譜!除非江殿是他在外的私生子,我才會以兒媳的身份喊他一聲爸爸。”

“小小年紀,想得夠遠的。”

“是确定我沒可能和江殿走不到最後。”

雲梨自信心爆棚:“我們不會分開,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陳然哂笑,無奈的搖着頭,喃喃道:“小屁孩,懂什麽一輩子……”

*

沈繁是會抱怨的主,受傷那麽多天,她苦悶的将情緒全部發洩在了校園論壇,受到了部分人的關注,安慰她的人占了大多數。

雲梨受她要求,在貼子下面點了個贊,并激情開麥:“壞人要收到懲罰!我們絕不屈服!”

在她退出後一秒,有人點贊了她的那條評論。

事情真如她期待的那樣出現了轉機,就在第二天早上,雲梨還在昏昏欲睡,就接到一名沒加備注的陌生電話。

“我同意了。”來電人的聲音沙啞,疲憊又痛苦。

雲梨一開始還糊裏糊塗的:“什麽?”

“我和江殿的事,就按你說的辦。”那人又說:“你還記得,之前承諾的吧。”

“胡濤?”徹底清醒後的雲梨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你是認真的?”

“我也可以反悔。”

“別。”雲梨怎麽會讓機會白白錯過,“你想明白就好。”

“你驕傲什麽,我并不是因為你那天的話才改變主意的。”臨到他放棄對江殿的進攻,他仍然堅守着對他和雲梨的敵意。

“不管是不是,”

見目的達成,雲梨也不想多問,“謝謝你的配合。”

“少來了,跟我說話,你還在打什麽場面話。”

雲梨想起那天的話:“那就對不起,那天,對你的話,我是說的很過分。”

“得,你省省吧,我承受不起。”

“随你受不受吧,我只是想讓自己的心好受一點。”

介于胡濤暫時不能出院,調解書是在胡濤的病房簽的,當着民警的面,和手機錄像下,他提筆凝滞了好幾秒,繼而才飛快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從頭到尾用了四秒,三秒是不甘願,剩下一秒是視死如歸的妥協。

警察帶着調解書先一步離開,江春泥忽然沖了出來,當着胡濤的面,将雲梨攔下:“字都簽了,我的債——”

“管你屁事啊!”雲梨還未來得及反應,胡濤第一個跳出來:“我他媽同意和解,又不是因為你!”

“你個臭小子!說什麽呢!”江春泥罵道,又對雲梨笑得谄媚:“你別聽他的,就是我天天跟他跟前勸他棄惡從良,改頭換面,這不,這小子還挺有忏悔心的,配合的就把字給簽了。”

“你再胡說八道!我跟你有什麽關系!我簽不簽字又和你有什麽關系!江春泥,你是真的不要臉!”

“你吵什麽!”

利欲熏心的人在巨大金錢誘惑面前哪有那麽容易挺住,江春泥就像魔怔了似的,整個人恨不得去巴拉開雲梨的肩膀。

好在陳然來得及時,吊着雲梨的衣領,将她護在身後:“警察還沒走遠呢,需要我把他們叫上來,告你騷擾未成年嗎?”

“你們這什麽意思?!”江春泥吊着一顆心,“當初可是說好的,他要是簽了字,就幫我還債!”

“你有證據嗎?”陳然冷哼:“錄音有嗎?”

最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他慌了:“你——”

“不是,你既然沒有證據,拿什麽證明我們需要幫你還債!”

當時,賄賂江春泥的方法是陳然出的主意,表面上是給錢辦事,實際上是利用江春泥常年賭博心裏來幫他們幹事,現在事情解決了,倒打一耙除了不講信用外,也沒別的損失。

雲梨躲在陳然身後探頭看向江春泥,男人穿着破漏的工裝,袖套上全是污漬,褲腿上是泥漿留下的痕跡,接近一半的頭發淩亂發白,面向很是老實,唯獨那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大,很是恐怖。

她心有餘悸,暗戳戳的揪了揪陳然西裝的下擺,等男人微微彎身側耳,她小聲說:“叔叔,我們走吧。”

然後,她又重複了一遍:“快走。”

太肮髒了,她一秒都不想跟江春泥有任何瓜葛。

陳然對着江春泥回擊着攻擊的眼神,轉而護着雲梨離開了病房,身後的男人不想罷休,緊跟着要追了出去,胡濤撕破了最後的臉皮:“你怎麽還不死!你就該哪天在路上被車撞死!”

“狗崽子,你說夠了沒有!”快要跑出病房的步伐又折了回來,江春泥倒是想把他親生的侄子弄死在病床上,“我是欠你的嗎?!”

“是,你是沒欠我什麽?”胡濤回應着所有的憤懑:“那我媽呢,你沒欠她什麽嗎?”

“什麽?”

“她的保命錢!難道不是你拿過去賭光了嘛!”

“那有怎樣,她自己在家當場死亡,就算有那筆保命錢,她能活過來還是怎麽的。”混賬東西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混賬。

胡濤整張臉都紅了,一想起母親的事情,他又忍不住紅了眼,仰頭,他不想在狼心狗肺的人面前擺出脆弱的一面:

“你把我趕出家門也就算了!那我的媽骨灰盒你為什麽雜碎了,就憑這一點,江春泥,你就休想在我這得到什麽好處。

實話告訴你,你知道為什麽明明他們根本不在意那點小錢,卻寧願失信,也不會給你錢嗎?因為是我說的,是我親口說的,所有的一切,與你無關!!!”

單人病房是雲梨給胡濤辦理的,像是一早就料到他的日子會不太平,就在走廊的頂頭給他留下了會員病房,環境安靜的小角落,今日份的吵鬧如期而至,且勢頭超過了過去每一天。

若是沒有值班的護士查房,興許胡濤對雲梨未成功的暴行順遂在他身上,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值班護士過來查房,一場玩笑的鬧劇才得以止息。

“是你該死!你該死!”

被保安拉出去的江春泥暴跳如雷,口口聲聲罵着各種污言穢語,胡濤心神疲憊,倒在床上接受着護士的檢查。

手機在枕頭邊上震動了兩下,是銀行發來的入款通知。

整整十五萬,

夠他給自己的母親在北城買下一塊安家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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