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接下去的幾天,林今燦有工作上的行程安排,沈繁作為他的經紀人,跟着他一同回了上都出差,照顧雲梨的工作原本應該扔給葉歡和王蕊。

但雲梨突如其來的對陸景和表示出極大的友善和興趣,葉歡看不穿猜不透她的想法,也自然不好沒理沒據的多說些什麽。

目前,雲梨只要不再因為那個人做出些荒唐又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她能對她所有的事都做出合理的妥協。

“真是不好意思,又讓你過來一趟。”

自上次和雲梨正式見過一面後,陸景和隔三差五就往醫院跑,葉歡想到他的工作性質,總有種耽誤人家時間的歉意。

又沒空着手來,陸景和手裏還攥着一打草莓酸奶,是雲梨上次讓沈繁在樓底買的那一款:“沒關系的,阿姨,我最近手頭的案子也不是很多,處理得過來。”

葉歡還想說什麽,雲梨已經坐着輪椅移到到門邊,她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葉歡身邊清俊的男生,沒等一刻,她搖着手,興致昂揚的對他打了一聲招呼:“陸景和,下午好。”

“嗯,下午好。”

陸景和抿唇輕笑,将手中的酸奶放在了她的懷裏:“給你買的。”

“謝謝,我正好口渴了,對了……”

雲梨想一出是一出,她指了指窗戶外的藍天:“今天天氣特別的好,你帶我出去透透氣吧。”

陸景和:“現在嗎?”

雲梨:“嗯,就現在。”

陸景和看了一眼葉歡,後者默默點了點頭。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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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雲梨的身後,雙手搭在輪椅把手上,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走吧。”

“出發!”

“出發……”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身後的葉歡在走廊盡頭站了很久。

*

“之前就刷到過,有營銷號說律師這個職業日常能遇到好多離譜的事兒,今天聽你說,好像也不是那麽有意思,反而還挺難過的,普通人的生活對大部分人而言卻是一種難得的奢侈。”

“其實也有你說的離譜事,律所裏,我是有聽見其他同事在茶餘飯後聊着。”

陸景和解釋道:“但我不經常參與他們,自己接案子的話,幾乎不會涉及到這些。”

雲梨恍然哦了聲,尾音拉長:“你也像你爸爸那樣喜歡接有挑戰性的案子啊?果然,年輕有為就是用來形容像你這一類有大志向的人,陸景和,我預感你以後必成大器。”

“你知道我父親?”

陸景和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又是沈繁告訴你的?”

“不是,這回真的跟她沒關系。”

雲梨摸摸臉,坦白道:“其實,高中那會兒,我有通過我爸爸公司的法律顧問聽說過陸叔叔不少事跡,而且,當年,林今燦演唱會之後,網絡上漫天造我黃瑤和攪亂是非的人不勝數,後續也是陸叔叔通過法律途徑幫了我一把,說起來,我還挺沒良心的,沒有自覺跟叔叔道聲謝謝就出國了,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欠他一聲感謝。”

“你能帶我見一下叔叔嗎?”

她看向陸景和,拜托道:“如果我還能站起來的話,不然坐着輪椅的話,顯得我很沒有禮貌。”

“其實我爸爸不會介意的,雖然他為人是嚴肅了一點。”

陸景和垂眸她的腿:“但你也別說喪氣的話,盧醫生都說了,手術成功率很大,你要相信他,相信他能讓你重回舞臺的,畢竟你跳舞那麽好看……”

雲梨一愣:“你看過我跳舞嗎?”

陸景和抿了抿唇,眼裏略過一陣露餡的慌張:“你名氣很大的,之前我還在國外念書時,就有聽我們學校藝術學院的學生提過你。”

“只是聽說過嗎?”

雲梨追問:“那你親眼看過嗎?”

“我……”

他下意識別開眼,摸了摸鼻子。

都沒等到他回答,雲梨勾了勾唇角:“原來你看過啊。”

她一眼看穿了他的緊張,勝券在握的笑容忽閃忽閃,陸景和更為不自在,耳垂微微泛紅,他連直視她的勇氣都沒有。

“又不是丢人的事情。”

雲梨忍着笑:“你怎麽還先不好意思起來了,要真是說該不好意思的,我是不是得先臉紅一下下,畢竟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展示自己,陌生人就算了,偏偏,那個人是你。”

話音落地,收尾的聲音夾雜着不盡興的異味,陸景和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略有些暧昧的話,心髒似乎被撓了一下,他壓着嗓咳嗽了兩三聲。

“你,着涼了?”

雲梨側身,微微靠近了他的方向,她的身上盡管沒有噴高奢的香水,但衣服上帶着一股特別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隐隐鑽入鼻腔,陸景和咳的更厲害了些。

“你沒事吧。”

雲梨歪着頭,伸手想要探他額頭的溫度:“怎麽咳得那麽厲害?”

“沒——”

肌膚細膩的手覆在前額,掌心溫溫熱,堵上了陸景和的話,他的身體原地僵住,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雲梨似乎沒看出他的神色不對勁,測溫的動作維持了一分多鐘,她才挪開,證明道:“你好像真的沒發燒。”

陸景和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嗯,是沒發燒。”

“對啊,不過……”

雲梨似乎在他的臉上發現了什麽,又忽然湊了過來,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整個五官。

“怎麽了?”

陸景和進退難行,只能梗着脖子,被迫接受女孩的目光灌注,身體也很快燒了起來,雲梨的目光停頓了好久,似乎是找到了,她坐直身,拖着臉,笑得意味深長:“你的臉很紅诶,陸景和,你不對勁哦。”

陸景和:“……”

他低下頭,摸了摸鼻端,不知道說什麽,又隐晦的暗示了她猜對了,他就是不對勁。

雲梨不再深究,收回眼,向着湛藍的晴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打了個哈欠:“走吧,送我回去,我想回去睡覺了。”

“好。”

陸景和應下,推着輪椅往回走,下午四點多的太陽将人的影子拉長,在外人眼裏,他們像是一對夫妻,有聊不完的話題。

*

沈繁陪林今燦出差回來,第一時間就趕往了醫院,當她拎着些特産站在病房前,卻不知道該不該進。

屋裏的兩個人聊得很熱鬧,雲梨的笑聲連續不斷的傳了出來,這還是回國後,沈繁第一次聽見。

可她明明看見了,

那天,

雲梨是故意摔倒的,

“難怪我總覺得你跟高中的時候長得不太一樣,原來是你不帶眼鏡了。”

“高中畢業的暑假,去做了飛秒,之後就沒帶過。”

“你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

“有嗎?”

“有啊,雖然你戴眼鏡的樣子也不難看,但你不帶眼鏡的樣子特別帥,說起來,照這樣子的話,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追你的人應該不少吧。”

“不知道,我沒在意過。”

“也是,高中那會你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更沒理由管那麽多,我們還挺相像。”

“像?”

“差不多吧,過去十年啊,我一心都撲在芭蕾上,向往獎杯,向往名譽,為了它們,我拼死拼活,能利用的時間我一刻都沒落下。”

“你确實成功了。”

“是啊,但也走到盡頭了,畢竟,我以後能不能站起來都還是個未知數。”

後面的話沈繁沒再繼續聽 ,她只是放下禮物,和不遠處的葉歡對視了一眼,擱着六米多的長廊,她們默契的感受了相同的一點。

雲梨變了……

那變化過度得太快了……

像是帶着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又急功近利的想要去完成它。

*

越往後的日子,雲梨與陸景和走的愈來愈進,大多時候,陸景和會來醫院,陪她在病房裏待着或者出門散心,剩下的時間,他們也時常在網上閑聊。

再不然,睡前也得通語音電話,陸景和的談吐很溫柔,敘事的語氣輕而和煦,雲梨每次聽不到他把具體的話說完,就會睡着,時間長了,連之前心理醫生安排的安眠藥都沒用上。

這是一件好事,葉歡和沈繁就算心裏再莫名,也因雲梨在努力變好而選擇壓下那股奇怪的感覺。

然而,陰晴不定的狐貍捉弄起人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他們不會顧及到後果。

而作為全程都有參與的目擊者兼當事人的陸景和則選擇将所有的矛盾忽視隐藏下去,即便,他能看出來她在故意,他不會去計較,甘願承受。

雲梨會在有一天分開前,說她想吃葡萄,陸景和買了回來,她不會吃一口,就不小心将果盤打翻在地,隔天,她又會說想吃泡芙,待陸景和買回來之後,她又說怕胖,然後當着他的面,将它們扔在垃圾桶裏,這樣的事幾乎發生在陸景和來醫院的每一天。

每一天陸景和因為她的一句想吃就買來的食物,她不會動一口。

而有些時候,陸景和在公司上班,雲梨會突然來一通電話,拖着長長的尾音,聲音也懶洋洋的,似乎是在撒嬌,又沒辦法讓人拒絕。

“陸景和,我現在想見你,你能過來嗎?”

多次淩晨的時候,陸景和已經睡下,也照樣會接到雲梨的來電:“陸景和,我失眠了,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某個周一的重要會議,陸景和收到雲梨的來電,通訊裏的女生哭的很傷心:“陸景和,我剛才不小心從輪椅上摔下來了,我動不了了,手夠不到呼叫鈴,沈繁和我媽都不在我身邊,我只能想到你了,你能過來一下嘛,我真的好難受。”

那天,陸景和頂着被陸乘風責罵的處分早退了會議,闖了三個紅燈趕到了醫院,然而,推開門,看到的不是倒地不起的女孩,此刻的雲梨完好無損的坐在病床上,窗簾拉上,睡得安穩,仿佛剛才的那通電話是她夢游時才會做的。

“陸景和?你怎麽來了?”

大約是聽到了開門的動靜,剛才還在誰教的女孩從病床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你不是說今天上午有個重要的會議嗎?”

陸景和還沒從慌張中緩過神,略喘着氣:“你在電話裏說摔倒了,我擔心你,就趕過來了。”

“電話?摔倒?”

雲梨愣住,一臉單純:“沒有啊,我一直睡到現在,怎麽會摔倒?更不會給你打電話啊。”

陸景和有片刻的發愣,手機上的來電證據确鑿,雲梨在他漫長的沉默中笑出了聲:“逗你玩的。”

她靠在枕頭上,頑劣得不可一世:“本想跟你開個玩笑的,沒想到你還真來了,上午的會議,你沒關系嗎?”

事已至此,陸景和見她沒有受傷,也就放下了心,他溫柔的笑了笑:“沒事,翹就翹了,再回去反倒會被說,我今天就留下陪你吧。”

“好啊。”

眼底有一抹情緒一閃而過,雲梨求之不得,拍了拍床沿:“過來坐,快來。”

後來的幾天,她仿佛玩心大變,變本加厲的玩鬧了起來。

有時候會不小心破了陸景和一身的果汁,有時候會在他衣服裏放蟲,有時候是故意的将他的手機來電設置成惡趣味的鈴聲,将靜音和震動狀态關閉,專挑他上班開會的時間給他打電話,有時候,是在他展示工作的PPT裏放入低劣的視頻讓他出盡醜,讓人贻笑大方。

例子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但陸景和始終沒有計較一次,他不會生氣,也壓根沒有生氣,他對雲梨的脾氣和耐心好到了旁人不能比的程度,手術前一個星期,陸景和還在公司準備接下來兩天要上庭的案子,雲梨打來電話,吵着要見他。

“好。”

挂斷電話,他當即整理起文件資料,一同梳理工作的助理見他要走,忙提醒道:“剩下的工作量起碼要幹一個通宵,陸律,你不做了嗎?”

“我回去完善資料。”

他拉上電腦包的拉鏈:“你也早點回去。”

臨走前,小助理身後在他抱怨道:“陸律,您對您女朋友也未免太有求必應了吧,她對您控制欲都那麽強了,強到明顯影響到你工作了,怎麽您還湊上去啊?您不生氣嗎?”

陸景和沒過多辯解,他停在原地,回頭糾正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小助理一愣,更不理解了:“不是您女朋友,您還那麽慣着她啊,是我早就嫌麻煩,不發火,真當我是傻子啊,這種女生,有多遠我就跑多……”

“夠了。”

都沒等他說完,陸景和眉頭微蹙,提醒道:“公歸公私歸私,你擺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工作,比當我面耍嘴皮子更有前途。”

助理及時收嘴,垂下頭,讪讪道:“明白了,對不起,陸律,是我多嘴了。”

出走辦公室的陸景和難得一見的将生氣擺上了臉,三十分鐘後,他趕到醫院,病房內的雲梨還沒睡,靠着床頭,望着窗外屬于五月底的明月。

見他來,清冷的臉上綻出了笑意,陸景和也早早收起了情緒,走到床旁坐下,回應她溫禾的笑意。

“陸景和,你快看。”

雲梨仰頭,指着外面的深邃的空:“北城的五月,不管過多久,月亮總是那麽的亮,那麽的好看。”

那時的她,當着他的面,又在故意的,緬懷着曾經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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