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陸景和與雲梨的訂婚宴定在了八月初,上午,兩人在民政局扯了證,中午,兩家人就坐在一桌上和和氣氣的吃了一頓飯。
嫁妝和彩禮是雙方長輩該聊的事情,雲梨全程都沒吭一聲。
她是清楚的,和陸景和在一起的決定,沒有人會不同意。
當初和葉歡,雲俊飛坦白時,他們有過震驚,但驚訝的點不是對人的選擇,而是她突然之間就更改了心意,至于另一方是陸景和,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富人眼中的婚姻最需考慮門當戶對,當年葉歡對江殿的寬容是難能可貴的縱容,那時,年紀尚小的情感大約在大人眼中只是兒戲,所以沒有人阻攔,但若是她和江殿真能走到現在,他們未必能同意。
而現在,他們的臉上明晃晃的擺着他們的樂意。
對于兩家人的結合,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途中,雲梨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間,回來的路上撞見了迎面走來的女人,她是陸景和的母親,一眼看上去,和陸景和有三四分的相像,尤其是眉眼的韻味,幾乎如出一轍。
“我終于知道陸景和的面相主要是随誰了。”
雲梨康複之後,之前孤僻的性格也煥然一新,她熟絡的打着招呼,口條清晰,不像第一次見人:“阿姨,您長得真好看。”
“還叫阿姨?”
紅本上午就戳上了章,那一刻兩人的關系就合了法,雲梨适應性很好,一點就通,當下就更了口:“媽。”
對方滿意的嗯了聲,牽住她的手,領着她到角落說話,
“你和景和已經領證結婚了,我有些話再問,就有點馬後炮的意思,但,雲梨,你跟媽說實話,你是真的因為喜歡景和而選擇和他在一起的嗎?”
有這個疑問根本不奇怪,陸景和是什麽樣的人,她一個做媽媽的比她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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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時代是個标準的只會學習的三好學生,長大後,又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日常的休息日不是在工作,就是在預先準備工作用的材料和會議中,和女生接觸的最大概率也只有同公司的同事或者同行業的競争對手。
雲梨回國前後短短兩個月,他們就火速的确定了關系,身邊人甚至不明白他們在什麽時候戀愛過,就收到了他們要成婚的消息,外人都撓頭的程度,親生母親又怎麽會放心。
“他是個很溫柔,做事很認真,又很踏實的人。”
雲梨詞彙匮乏,她不能百分百的概括出他的好,只能簡略的概述着他的為人:“沒有人會不喜歡他,他值得別人的喜歡。”
“他是我親生的,看着長大的孩子,我當然知道他有多優秀,可是,雲梨。”
慈祥的母親彎起了眉眼:“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問的是,你,喜歡他嗎”
拙劣的敷衍技巧是逃不了真心在乎陸景和的人的眼睛,雲梨除了回應一道笑意,并不想搞欺騙那種無理的行為。
“我……”
那幾個字卡在了嗓子眼,就是說不出口。
“媽。”
在雲梨的思想陷入水深火熱的程度時,陸景和來得很及時,他就像個高大的擋箭牌,将雲梨藏在了他的身後:“她還沒進門,你就要上演惡毒婆婆的戲碼了?”
“你媽是影視劇裏那種歹毒的婆婆嗎?”
女人故意生起氣:“你是那麽看你媽的?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媽?”
兩人小打小鬧了一番,陸景和目送着他的母親走遠的身影,他才轉過身,有些抱歉:“我媽沒有故意刁難你吧。”
雲梨失笑:“你還真那麽妄自揣度咱媽啊?”
“咱媽?”陸景和有些晃神。
“對啊。”
雲梨揚起手,左手的中指指根帶着枚價值不菲的鑽戒:“你該不會忘了吧,我們現在可是合法夫妻。”
“記得。”
陸景和回過神,相同位置的指根部隐隐發燙,他的心裏湧出一股心願成真的暖流:“我沒忘,就是,有點不習慣。”
“不着急。”
雲梨放下手,大拇指摩挲着戒指的邊緣,“我們來日方長嘛,總有一天,你會習慣的。”
那一刻,她看向他的眼眸裏是一片真誠的光,讓陸景和暫時忽略了她慣用的話術欺騙。
仿佛,她是真心的,因為喜歡他,才同他在一起的。
可,明明,他都知道,那個問題,她寧願放棄回答,也不想昧着良心說假話。
*
“她就是在利用你,你明知這一點,還答應她,陸景和,你為什麽要把自己擺在那麽卑微的位置?”
結婚的消息公布在朋友圈後的當晚,林今燦就殺到了陸景和在外獨居的公寓裏,“我但凡早一天知道,我都不會讓你把證領了。”
“有什麽不好嗎?”
陸景和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陷入黑夜的城市,“我娶到她了,就是最好的結局啊。”
“我不希望你這樣,江殿要是知道,也不會同意。”
林今燦解開胸口前的第一枚紐扣,扯開了約束的領口,胸膛的氣快憋得他要死了:“你是單戀上瘾嗎?雲梨根本不喜歡你,你們的婚姻就是名存實亡,對你來說,你會幸福嗎?她會幸福嗎?你能不能替你自己的家庭好好打算。”
“我說過了,”
陸景和堅決不改:“我很滿意現在,你說再多,能改變我娶了她的事實嘛?”
林今燦提醒道:“那江殿的退出,就沒意義了。”
“怎麽會沒有意義?我現在得到她了,不是嗎?至于江殿,我感謝過他了,我會記住他一輩子,我每年都會去看他,還不值當嗎?”
陸景和舉着手裏的酒杯,通過透明的杯身,他看向林今燦:“他當年施舍給我的機會,我現在把握住了,有什麽不對嗎?”
“施舍?”
林今燦氣笑了:“他沒那麽想過,你知道的,他到底怎麽了?!”
“那你要我怎麽理解?但凡從我的角度上去想,你會怎麽想?”
陸景和似乎有些醉了,腳下踉跄了幾下,他把住玻璃窗才站穩腳跟:
“他把雲梨當做了什麽,一個玩偶嗎?當年說扔下就撒手不要了,你知道過去的幾年哪怕到現在,她活得有多痛苦嗎?你又能體會到我多少,你知道看到她不死不活的那幾年,我心理又有多難受。好不容易,我和她走到現在,皆大歡喜,還有哪裏不好?”
林今燦脫着外套砸在了沙發上,郁悶勁兒在心裏撞得難受:“但你怪不了江殿,你以為他想嗎?”
“對。”
陸景和說:“我怪不了他,他多高尚啊,我哪能跟他比?”
“你他媽喝醉了就開始胡言亂語了是吧。”
林今燦蹙着眉,顯然因為剛才那一句話,他頗為不滿:“大家都是兄弟,誰都沒做錯的情況下,你造什麽?你跟我面前拉慘什麽?”
“我說錯了嗎?”
陸景和勾着嘴角,他沒再多說,而是站直了身,定定的看着面前似乎要為江殿平反而跟他大動幹戈的人。
林今燦也看着他,三秒過後,他扶額仰面,自我消化着壓抑的情緒,提着腳跟的地面,他實在憋不住,罵了句:“操。”
陸景和別開眼,将酒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我就當你喝醉了。”林今燦沒滋味的揉了把頭發,他實在不想因為朋友跟朋友動手,那種割裂的拉扯感,他一向把控不住。
當年得知雲梨喜歡江殿的事兒,年紀還小的他那會兒單憑自己想法跟他們商量:喜歡就上,追姑娘那種事兒就是各憑本事。
誰知道,等他在上都混出了名堂出來再回北城,情況爛到他一眼黑,換他媽當晚間檔的倫理劇都不會瞧上幾眼。
“我也不問別的,你踏馬也少給我扯江殿,我只是覺得,你考慮你自己了嗎?”
林今燦手邊沒東西,三兩步走到陸景和的跟前,拽住他的領子,将人壓着落地窗,“你說來說去,一口一句雲梨,你把你自己放在了哪裏?”
“我不重要。”
領口被束縛在頸,陸景和沒有反抗,“對于雲梨來說,江殿放手的那一刻,她的時間就停了,他一走,喜歡的感覺就停在了雲梨最在乎他的時候,我拿什麽和江殿比?
都說後來者居上,于我們之間的糾葛,我無話可說,因為我永遠鬥不過他在雲梨心裏燙下來的烙印,再好的祛疤膏都撫平不了嚴重的創傷,你憑什麽确定我一會能有辦法讓她因為喜歡我而選擇跟我走到最後。”
“我和她的婚姻裏,有我喜歡她就夠了,別的,我一點都不在乎,她利用我也好,欺騙我也好,我是替身,又或者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但她願意和我再一次了,她至少沒有拒絕。單向箭頭裏的戀愛,先喜歡上的一方是沒有資格提那麽多的。”
“林今燦。”
陸景和單手握住束縛的手,用力扯開,他心裏明如清鏡:“你無疑是我們三個人中最順意的,往大點說,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那樣和喜歡的人一直走下去,你一直學不會換角度思考,但你一定學會尊重。”
“讓你不扯江殿,你還挺乖,”
林今燦氣沒出撒,又被當事人反将一軍,氣敷敷的他撓着頭又坐回了沙發上,“結果,我替你打抱不平,你倒是怪我婆婆媽媽嬸嬸,最後,我反倒做錯了。”
“你多想什麽?”
“是我多想了嗎?什麽叫我們之間,是我過得最順意,幾年前,你們一兩個都不在上都,知道我都經歷了什麽嗎?還有感情上,你又知道我和她因為江…總之,我和她在一起之前,幾乎把我這輩子的眼淚都掉光了。”
現在想想,當年為了在一起,做的那些努力即便幼稚卻不丢人,但林今燦總會排斥那一頓最難的時候。
所以,他能體會他們,和喜歡的人沒法在一起,何止痛徹心扉。
“你真以為光靠我這張臉去追我家那位是很容易的事兒嗎?你知道我當年為了贏過她那個什麽樣樣都行的傻逼白月光做了多少功夫嗎?”
得,見面一場,在場的不在場的,都被陸景和得罪了一遍。
陸景和說:“那你最辛苦,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你這不是幹過了那個什麽樣樣都行的傻逼白月光嗎?”
“切。”
給個臺階就下,林今燦順道裝起了逼:“就他?就一個小弟弟,我都不屑,他哪點能跟我比?”
“是。”
從前的三人組合裏就屬他的脾氣最像小孩子,現在看,還是沒有見好的轉色,陸景和無奈的搖搖頭,酒精上頭後暈乎乎的,“那我跟你道歉。”
他從櫥櫃裏拿出新的高腳杯,“看在我今晚破例,你陪我一起喝吧。”
“行。”
林今燦接過酒杯向內倒酒,他還在原有的小脾氣上更加別扭:“看在你難得喝酒的份上,我頂着會被我家那位訓斥的份上,就陪你一杯。”
“行。”
“真就一杯,不然,我家那位會生氣的,還是哄不好的那種。”
“好。”
*
八月中旬的婚禮辦得盛大隆重,在此之前,雲梨在酒店房間接受着化妝師的服務,她安靜的坐在梳妝鏡前,目光幹巴巴的落在一處。
“大喜之日,新娘子還有心事?”
化妝師緩解着環境的尴尬,然而雲梨也不想多說話,只是敷衍的說了兩句,就聽見開門的動靜。
沈繁穿着長款的禮服走了進來,她還是第一次穿了裙子,雲梨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我真是你最好的朋友,值得你的人生為我破例一次。”
“可不是嘛。”
沈繁走到她身旁,看向鏡子裏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孩:“雲梨,你今天會是全場最漂亮的新娘,祝你幸福。”
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學的變戲法,她從後背掏出一束紅玫瑰,水珠攀在花瓣上,鮮紅的色澤襯人的膚色百裏透紅。
“好可惜啊。”
雲梨接過話,把着手中轉着花柄:“我一開始也是有想要送你的禮物,可是,對不起,最後還是不能幫你彌補一場遺憾。”
“沒關系啊。”
沈繁無所謂的擺擺手:“本來就不太合理啊,林今燦一向很守男德,之前還是愛豆的時候,除了和粉絲互動,他就不會多看任何女生一眼,現在轉了歌手,還有了官宣的女朋友,他就更不可能讓他喜歡的人有一絲吃醋,誤會的機會,他不當伴郎,情理之中。”
雲梨嘆了氣:“要不,花球,我現在就扔給你,也算沾沾好運”
“我要那東西也沒用啊。”
沈繁笑了笑:“我又沒對象,在接下來的一年裏也不一定會遇到一段可以開始的戀情,與其你把花球扔給我浪費,還不如送給有機會的情侶。”
“你就是在為他着想。”
雲梨一早就看出來了:“你就是希望他能和喜歡的人一輩子在一起,沈繁,你的暗戀才是我們之中最苦的。”
聊到這部分話題,沈繁總是擺出一副習慣了的表情和姿态:“自己選的,我認了。”
雲梨是心疼她的,但自己的處境又能好多少,她等化妝師整理完,走開,才垂着頭,問了沈繁一聲:“你說,他今天會來嗎?”
沈繁翻着雜志的手停下,她一瞬間愣在原地,“你……”
“當我沒說。”
雲梨急忙收回不合時宜的話,“我就随口問問。”
“林今燦跟我說的,我一開始不信的。”
沈繁放下手頭的書,“但我沒想到,你是真的在利用陸景和。”
雲梨沒解釋多餘一句話,她眨了眨眼,看着鏡子裏精致妝容的自己,沒辦法釋然:“我不是你,做不到自我療傷,你說對了一半,但剩下的,你沒猜對。”
“沈繁。”
婚禮正式開場前,雲梨道:“我不會後悔的,以後,我作為陸景和的另一半,我會像對待芭蕾那樣,我能做的很好。”
沈繁不盡然:“但我希望你能過的好。”
“怎麽會不好?”
雲梨看着鏡子中的兩人:“和我扯證的人,正如你,我父母所期望的,他可是陸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