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又花了些時間……

期間,她還得知了昨晚用上的小雨傘還是好兄弟林今燦置辦的。

雲梨被陸景和抱到餐廳裏時,一口熱飯也沒吃上。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被你給餓死。”

她坐在桌邊,小腿上蓋着小毛毯,腳上也穿着封頭的保暖拖鞋。

陸景和比她自己都看重她腿的恢複,他撤走桌上冷掉的幾樣菜,又從冰箱裏拿出速凍的餃子放進了煮沸的鍋裏,認錯道:“下次不會了,我注意時間。”

“……最好是。”

他話的可信度在她這裏,經過一晚直線下降,雲梨有氣無力的靠在椅子上,刷着國外社交平臺的資訊用來打發時間。

點進個人主頁,她昨天發布的聲明收到了不少粉絲的私信和評論,還有經常扒她私生活的八卦記者拍到了她和陸景和走在一起的畫面。

一時間,營銷號引導大衆猜測,她因為結婚,選擇了提前退役。

“人均一張嘴,可怕的很。”她關掉界面,将手機扔在桌面上,捂住眼嘆了一口氣。

“我可以幫你讓那些人閉嘴。”陸景和将煮熟的餃子盛到了盤子裏,連着筷子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他早上起來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離譜八卦,憑着雲梨在國外的人氣,連着幾個熱搜都是有她名字的詞條,不少人借此吸血蹭熱度,操作惡心多了多。

“算了,法律再有用,還是賦予了公民言論自由權,在矛盾的抗争下,想讓有心人徹底閉嘴,沒可能。”

雲梨用筷子夾了個餡兒飽滿的餃子吹了吹才咬了一口,“要是我的事情無解,林今燦從前也沒少惹事,你每次都能幫他解決到位?”

Advertisement

“倒也沒,他性子直,剛火起來那會兒,他做什麽都不顧後果,我當時還沒當律師,他自己在上都那發展的時候,一個人扛了不少,後來,時間長了,也就掌握了圈內的生存法則,漸漸地,他成熟多了,除了和原公司糾紛外,就沒讓我替解決麻煩。”

雲梨眨了眨眼,“說起來,你當律師的原因是子承父業?”

“很少一部分吧。”

陸景和在她對面坐下:“小學之前,覺得父親在法庭上替人伸張正義的樣子很酷,初中的時候,是我學着用他教我的合法手段保護了我在意的人。”

說到這裏,他看向低頭吃餃子的雲梨,後者沒察覺,反倒問:“然後呢?”

“然後…”

他繼續說:“高中的時候,他受理了一起特大的校園教師集體猥亵案,還給了那些受辱的孩子一份遲到的公正,事情是個好結局,但還是讓一些壞人躲開了法律的懲罰,我當時才意識到他也不是無所不能,也是那時候起,為了辦到他辦不到的事,我想成為律師的目标就定型了。”

“原來如此。”

“嗯。”

“诶,那個性侵案……”

想到什麽,雲梨減慢了咀嚼的速度,心情有些沉重:“是你的學校吧,在旗堂發生的,對嗎?”

陸景和啞然:“你知道?”

雲梨點點頭,“你送我去醫院的那天,我去過旗堂的舊址,當着那片烏泱泱的地界上建造起的游樂園,好心的出租車司機跟我說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随便一提,雲梨會有反應,陸景和脊背僵住,手指下意識的蜷起:“你知道多少?”

“我光是司機口述就覺得心裏發慌,後續也沒有再搜索過。”

雲梨想了想:“他說了那些學生跳樓自盡,說了老師最後被判了死刑,其他的……或許他說了,但我記不大清了。”

還好,那就好,陸景和緊繃住的下颌線稍稍松弛。

雲梨只吃了三個餃子,就受不住幹,“我有點渴。”

“我給你倒水。”

陸景和起身,到身後的櫥櫃裏拿着幹淨的玻璃杯在水池沖洗。

雲梨就在位置上吃了餃子,那個案子提一次,她心裏都難受一次,眼下,安靜的環境裏,她反而在不經意間找到了不起眼的記憶碎片:“我想起來了,那個司機還說了一件事。”

陸景和:“……”

“當時,是有人被害死了,是嗎,就在拿着他收集的證據去警察局的路上……”

陸景和:“…………”

手上擦杯子的動作停滞一而再,再而三的停滞,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雙手抖着不停。

“雲梨。”

他背對着她,将清水倒入了杯中,那聲響遮掩住了他的氣息不穩:“我們以後不要再提這個話題了,好嗎?”

雲梨無辜道:“不是你先提的嘛?”

陸景和深呼吸,隐忍着鼻尖的酸楚,動作自然的将水杯放在她手邊:“……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提了,你也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問,好嗎?”

雲梨不明白:“為什麽?”

“怕吓到你,也怕真相讓你難過,你自己當時剛得知時心裏也不好受吧。”

又豈是難受的程度,雲梨不想去觸碰那些黑暗,她在光裏生活太久了,即便明白太陽找不到每個角落,卻還是自私的想讓自己安穩無虞。

“我知道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細節,一旦深扒那些受害者的具體信息,我會更替他們謀不平,也更讨厭這個世界,更讨厭人,但我生而為人,若是見多了黑暗,哪一天興許也會讨厭我自己吧。”

“但我不願讨厭自己,我比你都更愛我自己。”

雲梨自認為活的清新:“所以,我答應你,這件事在我這就此翻篇吧。”

她那般單純的樣子像極了十年前,陸景和抽過幹淨的紙,替她擦淨嘴角的殘渣。

他身體力行的換了新的話題:“我的假期還有些時間,你想去哪裏玩?”

雲梨來了興趣:“旅游啊。”

陸景和:“嗯。”

雲梨放下筷子,腦子裏快速檢索了很多地方,很多特色的景點,卻在負荷的腦容量裏找到了一副畫面,它一閃而過,色彩黑白,困在記憶的深淵裏有了些時間,陳舊不堪。

她頓了頓,心裏逐漸有了答案,且越來越清晰:“我想去……日本。”

“就一個嗎?”

“嗯,其他地方可以以後再去”

她更加篤定:“眼下,我只想去日本,和你,我們一起去。”

陸景和擡手,将她的碎發別到耳後:“是有很想去的景點嗎?”

“沒有具體的,但我們可以去那裏泡溫泉,去那裏看富士山,去那裏吃正宗的日料……”

她在最後才道出了最本真的目的:“我還想去那裏…看一場煙花。”

她看向陸景和:“我想看一場真正的煙花。”

*

考慮到雲梨的腳踝還在康複期,陸景和花了一晚上做了一套并不太費體力的日本旅行攻略。在意大利多待了三天,他帶着滿血複活的雲梨直飛了日本。

一個星期的安排時間綽綽有餘,雲梨想看的,想做的,想吃的,一一都得到了滿足。

最後一天的花火大會是近期日本辦的唯一一場,也是八月盛夏裏的最後一場,但因為他們的旅游本身就是臨時起意的,也就自然超過了當地規定的購票時間。

他們能進去,門票還是陸景和拜托了林今燦做為中間人找他日本的藝人朋友托關系免費贈送了兩張。

晚上八點半,雲梨在陸景和的安排下登上了一搜游輪,她就在那裏見到了有生以來的最盛大的一場煙花。

它從海上發射,在莫奈畫布似的天空綻放,絢爛的色彩在她小小的眼眸裏變遷,一朵又一朵,一組又一組,前面的花束流下了殘影的尾巴,後面就有嶄新的花朵迸發,在嘆為觀止的驚豔夜空裏,時間一到,它們卻蕩然無存,胸腔裏被提上去的激昂情緒伴着驟滅的天際回到了最初的平靜,在黑到看不見終點的海上,悵然若失,久久難以釋懷。

輪船緩緩向岸靠着,周圍是同乘的游客對着手機裏記錄下來的花火,繼續誇耀它的美麗。

雲梨卻全程一字沒說。

海上有風,陸景和給她披上了他的外套:“不好看嗎?”

雲梨搖搖頭:“是很好看,一直以後,我都是在短視頻裏見過日本的花火大會,今天親身體驗了一番,确實很漂亮,難怪日劇裏,那麽多青春劇的純愛主角表白的地點都選在了這裏。你試着聽到了嗎?如果喜歡真有聲音,大概就是煙花升空的那一個短暫時刻,愛的人看向被愛的人,前者的心跳聲與煙花聲相似,後者在得知前者心意後,驚訝之餘,她的心跳頻率比煙花宴還要熱烈。”

陸景和沒說話,他看出來她心裏有事。

而她确實藏着一件糾纏了她很久的心事:“我曾經有幸看過一場只為我而放的煙花,當時年紀小,覺得它美不勝收,見之不忘,能一輩子在我腦海裏當個動态的漂亮裝飾,逢人說起它都是一件拿的出手又驕傲的事,但後來,我才發現,從一開始,它的出現就并不是用來向我證明它的美好,可當時的我笑得很開心。”

陸景和似乎聽懂了她的隐喻,心裏迅速的被折了一下。

一望無際的海面安靜的沉睡,雲梨想起了一句話:

[有的人,像煙花般照亮你的整個世界後,卻又轉瞬消失。]

她沒有将它說出去,海風牽動她的發絲,她牽住陸景和的手:“我們以後不要再看煙花了,好不好?”

陸景和緊緊牽住她:“怎麽了?”

“就當我小孩子心性吧,見過一次就看膩了。”

“嗯?”一眼假的說法被陸景和識破。

雲梨調皮的晃了晃手臂,看着他眼睛,又認真道:“它不吉利,陸景和,你向它許個願,也未必能球來事事順遂,平安喜樂,而它呢,生命短暫,我不希望我們如煙花,我格外不希望你像煙花。”

他問:“那你希望我像什麽?”

“像月亮。”

她指了指天上的近圓玉盤:“但你比它還要溫柔。”

陸景和笑了笑,将她摟進懷裏,“你再怎麽誇我,我也都聽你的,雲梨,我們以後都不看煙花了,我也不會像它…不像他會離開你。”

游輪靠岸,花火大會落下帷幕,他在蜜月的最後吻了吻她的額頭:“煙花短暫,但我們會永恒。”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