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賀江不知道喬羽怎麽跟他媽媽說的,總之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喬羽和胡蔓兩人鄭重其事地坐在餐桌前,問他願不願意住在這裏。
賀江其實住在哪裏都無所謂,只要能讓他離開那個家。
那個男人死後,他母親的悲痛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不懂,明明男人還活着的時候,她總是罵他,兩人日夜不休地吵架甚至是打架。可是現在他死了,她卻如此悲傷。
賀江搞不懂。他也不想搞懂。
他只是無法再承受母親的那些情緒了。
他受不了每晚被母親凄厲的哭聲吵醒,受不了母親拉着他訴苦時抹在他手上的鼻涕和淚,受不了她罵罵咧咧地回家抱怨今天又輸慘了,更受不了每次挨完打,都要在夜晚接受她聲淚俱下的道歉。
賀江真的受不了了。
但他也不想給喬羽添麻煩,所以猶豫之後,他還是拒絕了。
“一點都不麻煩。”
“衣服的話,你可以穿我的,我們兩個身材差不多。”
“我媽每次做飯都做很多,我們兩個人根本吃不完。”
“而且你學習那麽好,你還可以随時輔導我,當我的……呃……”喬羽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家教!當我的家教!”
“你知道現在外面請一個家教有多貴嗎?”喬羽眼睛瞪得很大,特別誇張地揮舞着手臂,“這麽看起來,你住我家,還是我賺了!”
胡蔓只是在一旁微笑點頭,用溫柔的眼神看着賀江。那樣的眼神讓他不知所措。
最終,這場“談判”以賀江的失敗告終。
從那天起,賀江就住在了喬羽家。
“那一整個暑假我們都待在一起,”賀江看向季知俞,眼底有淚,“我們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
他們一起坐過長達十多個小時的綠皮火車,一起走過深夜的海灘,一起看過山頂的日出……在那條如今很是著名的江邊,他們聽着一個小小的MP3暢想未來。
同樣是在那條江邊,喬羽第一次親吻了賀江。那是一個青澀的吻。
然後他們互訴心意,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喬羽一直都是一個敢想敢做的人,胡蔓給他的無條件的支持和愛,讓他更有底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在2007年的那個寒假,喬羽在左邊耳朵上打了一個耳洞,并戴上了一個銀色耳釘。
當時雖然也有一些日韓男明星會打耳洞,可是這樣的行為在學校裏只會惹人非議。
開學的第一天,老師看到喬羽耳朵上的耳釘,便生氣地呵斥他取下來。耳釘可以取下來,可耳洞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愈合的,況且喬羽在回家後還會重新帶上耳釘。
有一些好事的同學開始議論他,故意跑到他面前,問他是不是個女人。畢竟在當時的認知裏,耳飾是女人的專屬。
再加上當時喬羽和賀江走得很近,幾乎是形影不離,甚至都住在了一起。于是有一些在網絡上了解到“同性戀”這個詞的人就開始拿他們開玩笑,說他們是同性戀。
那些一開始是“玩笑”的話,随着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便變得張牙舞爪了起來。同學們的話語,更多地帶着鄙夷、嫌惡和嘲笑,就連那些他們根本不認識的同學,都可能會在見到他們兩人同時出現時對他們指指點點。
這樣的謠言,不知怎的傳到了老師耳朵裏。班主任找他們談話,可喬羽卻很不滿。
他不懂為什麽,喜歡什麽人明明是他們自己的事,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批判他們?
喜歡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事實上,在當時,這件事就是很重要。”賀江看了一眼覆在他手背的季知俞的手,笑了笑,反手握住那只溫暖的手。
賀江害怕喬羽做出什麽過于激進的事,于是主動避嫌選擇了住校,搬離了喬羽家。
他的離開讓喬羽很生氣,他認為這是一種不信任他的表現。
在上完晚自習,所有人都離校後,喬羽把賀江拉到教室的雜物間裏質問他。
“我沒有不信任你。”賀江牽起他的手,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只是現在人多口雜,我不想我們被這些事情影響。”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要一起上大學。”賀江看着他的雙眼,“聽說大學裏面很開明的,等我們上了大學,就不用像現在這樣躲躲藏藏了。”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好嗎?”賀江說完,親了一下他的臉頰,頓了頓,又親了親他左邊的耳垂。
喬羽心中的怒火早已被他吻得無影無蹤。他湊到賀江面前,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後紅着臉張開雙臂,把賀江抱進懷裏,終于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