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第12章 12

“我……”

聲音卡在喉嚨裏。

我後知後覺,明明之前我已經明确地表達過抗拒了吧?為什麽他還在明知故問?

“那這個問題結束後,下一個提問,可是輪到我了哦——”

我當然知道啊!

——用不着你專門提醒。

我剛想拒絕,但話語抵在舌頭尖徘徊,最後說出口時,竟然完全變了個模樣:“治君,可不可以不要懲罰中原先生?”

“……”

太宰治沒有回答。

他只是遞來了一個沉甸甸的眼神。

啊啊啊啊——!

秋子你到底在說什麽!

交淺言深本來就是人際交往的大忌。

況且,這還是港口Mafia裏地位最崇高兩個人的恩怨,哪裏有我這種小市民插嘴的餘地?

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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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我的屍骨埋進哪塊水泥地裏,太宰治都已經貼心地為我想好了。某種意義上,這位黑暗世界的統治者确實細致又貼心。

但話已說出口,也沒辦法再吞回去了。

我硬着頭皮繼續說:“我、我見過他,他雖然兇巴巴的,但看起來不像是有反叛之心的人。”

“……”

“……”

太宰治發出一聲輕笑。

他僅僅只是放下了一只手,單手撐着臉頰,就帶來了非凡的壓迫感:“真有趣……秋子小姐,中原給了你多少好處,竟然能讓你這樣維護他?”

“也,也沒有啊。”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

我努力了。

但堅持不過五秒,就在這種戲谑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可惡,我明明也可以兩袖清風,不為五鬥米折腰的。

太宰治你這是看不起誰啊!

我喏喏地回答:“游戲機很好玩。”

太宰治揚眉。

“咳,海鮮大餐也挺香的……”

太宰治還是沒說話。

他只是将另一只手也放下來,兩只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仿佛風筝斷掉的線般搖搖晃悠。

我盯着鞋尖。

如果不是還有椅子撐着我,我大概能表演一個“人是如何卑微地趴在地上”的動作,但也許正是因為太宰治帶來的壓力已經到達了頂峰,我反而自暴自棄起來:“而且,中原先生還猜到我記憶力不好,把後勤組的電話抄在茶幾上。”

“……”

太宰治晃悠的手指尖停下來。

對不起,我實在看不出,這一系列小動作代表着太宰治怎樣的情緒起伏,但話已至此,不說完,好像很對不起我自己。

就算是被埋進水泥裏,

我也要用腐朽的聲音喊出——

“……”

“你說什麽,能大聲點嗎?”

“……”

我咬住下唇,用比剛才蚊子嗡嗡叫的聲音響亮一點點——提升到體型很大的花斑毒蚊子嗡嗡叫的音量,重複一遍:“你不覺得,中原先生的這個舉動,和他兇巴巴的外表不一樣,意外的細心啊。”

“……就這?”

“……”

太宰治含着笑意,說:“我還以為,會有什麽耳目一新的高談闊論呢。”

我懷疑,他在諷刺我。

“財務部門的錢全部都要經過我的審批,也就是說,小卷毛的工資是我發的,後勤部門的財政報表是我批的,甚至,就連你說的那款游戲機,既然是在港口Mafia的大樓裏,肯定也是走我的賬戶。”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說。

他的語調沒有變化,表情也依然是那副和藹可親的笑眯眯的表情,但是,如果細細品味這番話的用意……

……好酸啊。

空氣中仿佛彌漫着一股醋味。

不不不。

這絕對是我想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依照太宰治的意思,也就是說,無論是美食料理還是住宅游戲機,全都是港口Mafia的福利,這樣一想,港口Mafia的員工福利簡直好到讓人眼紅。

我忍不住問:“……所以,你還幫他氪了游戲新年活動裏的旗袍大長腿美女皮膚?”

“當然都是我……等等,你說什麽?”

“就是最近熱門的那款游戲啊。”我說出游戲名,“裏面女角色的建模都可好看了,新出的那套新年旗袍,裙子的分叉一直開到這裏——”

我往身上比劃一下。

太宰治的視線跟着我的手指移動。

片刻後,他忽然偏過頭,閉上眼睛,很是無奈地嘆氣:“……別拿自己做例子啊,秋子小姐。”

“沒事啊。”

我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我又沒有大長腿,你不知道,那個游戲角色建模可好看了,角色走路像小貓咪一樣,那旗袍的裙擺就在她身後搖曳,像金魚的裙紗。”

“沒有。”

“……诶?”

什麽沒有?

太宰治似乎突然對窗臺上的綠蘿産生了巨大的興趣,看天花板,看地面,看自己的手指,看綠蘿,就是不肯看我。他清了清喉嚨:“我沒有給小卷毛氪游戲皮膚。”

“哦。”

我還以為,港口Mafia的福利真的好到游戲氪金都囊括其中呢。不過,轉念想想,這種涉及隐私的審美也肯定不會讓外人插手。

太宰治又清了清喉嚨。

他努力了,但聲音還是聽起來有點奇怪:“……果然,蛞蝓就是蛞蝓,審美就是庸俗,竟然是缺什麽補什麽的審美……”

——大長腿怎麽了?!

雖然我也沒有大長腿,但是大長腿确實好看啊,比例協調,太宰治你憑什麽看不起大長腿,大長腿賽高!

我不認可地盯着太宰治:“我也喜歡大長腿。”

“……”

“……”

太宰治忽然又不說話了,他側着臉,去看窗臺上的綠蘿,唯獨半隐藏在黑色發絲和繃帶下的耳朵尖,又不争氣地泛起了一絲淺淡的紅。

诶?

他怎麽這個反應?

怎麽搞得我好像又對他……等等,等等,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不要多想啊。我立刻義正言辭地糾正說:“我只是說,大長腿真的很好看,是世界的瑰寶,沒有指代你的意思,真的。”

我用盡我畢生最大的誠意說到。

不過,話說回來,太宰治是真的腿長,這種天然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簡直就是被上天偏愛的典型。

而且他還不僅腿長——

瘦。

比例也好看。

儀态也跟模特般好看。

等等,我在想什麽?

草。

一種植物。

我不會總有一天要被我自己玩死吧?死因怎麽寫?該女性因為太過肆無忌憚地調戲港口Mafia的首領而被對方羞憤地埋進水泥地裏……

“……”

“……”

太宰治總算願意看我一眼,不過,那視線也只是在我身上一晃而走。他雙手交織,擺在胸前,慢吞吞地說:“嗯,沒關系,我說我對大長腿不感興趣,也不是在指代你。”

“……”

“……”

我懷疑……

不,我确定了。

這家夥就是在反諷。

我原本還覺得,自己的澄清很有誠意,但太宰治這麽裝模作樣的模仿一遍,瞬間,那氛圍就不一樣了,充滿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遮掩味道。

尴尬。

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內,我的臉皮厚度真的得到了極大的鍛煉:“謝謝你的提醒,我并沒有往這個方向想。”

“不用謝。”

太宰治如夢初醒,他冷不防又說:“下次,可不要這麽被小卷毛輕易帶走了哦,可得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啊,不會的。”我下意識回答說,“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我又說錯了什麽嗎?”

“……只是單純地為你的遲鈍詫異罷了。”太宰治的語調裏滿是無奈,甚至有點咬牙切齒,“誰在乎中也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我剛剛說了那麽多,你還沒有意識到,港口Mafia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組織嗎?”

呃。

這個我知道啊。

不就是Ma……

太宰治歪着頭看着我,扯開一個多少有點少年氣——又有點挑釁意味的笑容,緊接着,他忽然擡起手,一對銀光閃閃的手铐就在半空中晃啊晃:“比如說,你注意到,我是什麽時候拆掉手铐的嗎?”

我愕然。

确實,他進門的時候,手铐還牢牢地固定在雙手上,只是用黑西裝的袖子遮擋住手铐。我也只當他讨厭階下囚的身份,所以,不願意将手铐展示于人前。

幾個片段閃過腦海。

太宰治雙手垂在座椅的扶手上……

不,早在這個之前,他手部動作也不少,我根本無從判定,究竟在聊天的哪個時期,他靠着袖子的遮掩,悄無聲息地拆開了手铐。

“我說啊……”

“請說。”

太宰治的手指靈活地将解開的手铐晃來晃去,甚至,乍一眼看去,仿佛他手指尖正拈着着一朵銀色的花:“你好像,壓根意識不到被危險角色帶走的危險——你知道那家夥殺過多少人嗎?若他手上沾染的鮮血流盡,甚至能填滿整個橫濱港口的海水……”

“……”

我茫然地看着他。

太宰治忽然站起來,邁動那雙大長腿。他站在我面前,逆光,陰影覆蓋在我身上。

他俯下身,我伸出手,輕柔地挽起我耳畔的一縷細長的碎發,如同感受質感般輕輕摩擦,而他的聲音也漸漸低沉,宛如隔着層層幕簾般,似真似幻。

“……而現在,你也沒有意識,自己究竟和什麽樣的危險角色共處一室……是嗎?”

沙啞的聲線。

仿佛在黑暗的鮮血裏長久的浸泡過,只在回眸的一瞬間,才讓人窺見一絲暗淡的危險。

嘶。

我猛然後仰。

那一縷頭發也随之從太宰治的手指尖滑落。太宰治手指也随之蜷縮起來,片刻,他好像意識到自己這動作仿佛在留念般,又重新将手插回西裝口袋裏:“……終于反應過來嗎?”

“你想幹什麽?”

“秋子小姐提問的機會已經結束了哦。”太宰治看起來極為耐心地回答說,“如果想知道我想做什麽,可以留待下一次的提問機會哦。”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這個反應,總算讓太宰治滿意了一點點,他眯起眼睛,雖然這個比喻好像對他的背景很不恭敬,但那瞬間的反應,真的很像是小貓咪滿意于自己終于樹立了對鏟屎官的威信。

他從喉嚨深處滾出一聲笑:“秋子小姐還不算太笨嘛……”

“呃,多謝誇獎?“

“不過呢,這時候才意識到,我想對秋子小姐做什麽都可以,是不是有點晚了?”他說着,再次貼近我。

那句“什麽都可以”的低聲呢喃,呼吸聲均勻地噴在我耳廓上。

有那麽一瞬間,我産生了一種錯覺——

他好像要吻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宰治拆手铐的時候其實很小心。

但後來,他發現沒什麽小心的必要——

因為秋子的注意力全在他臉上。

-

太宰治之前強調的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中也的錢是他發的,所以扣掉中間商(???),四舍五入,相當于秋子的那些享受全是他請秋子的,秋子感謝也應該感謝他才對。但秋子不愧為跑題大神,不但沒能GET到太宰治的潛臺詞,還成功把太宰治的話題也拉着一起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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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信太宰治的鬼話。

他不喜歡大長腿只是因為秋子不高,僅此而已。

#審美并不堅定#

#跟着戀人的長相跑#

#情人眼裏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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