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第15章 15
其實,我也明白,這回答根本就是文不對題,牛頭不對馬嘴。人家問我如何逃出去,我卻回答如何送掉命——
“發誓?”
“诶?”
我一時沒跟上太宰治的思路。
而在短短幾秒鐘裏,太宰治好像經歷了思維的風暴,他冷冰冰地看着我,聲音裏壓抑着躁動:“對我發誓——無論遇到什麽事,哪怕徹底絕望,你也不能濫用死亡賦格。”
什麽玩意兒?
我立刻向太宰治抗議:“你這是诽謗,我才沒有濫用呢!”
“……”
“……”
太宰治用一只手捂住了臉,就算他本能般地遮擋,但那瞬間流露出來的眼神,依舊讓人感覺到巨大的恐懼,仿佛那姣好的皮囊下,藏着污濁而恐怖的黑暗。那黑暗中沒有黎明,沒有繁星,沒有燭火,就連閃電都照不亮這一片陰郁。
而這黑暗正蠢蠢欲動。
太宰治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你一定要許願,活下去——除了這個願望之外,你不可以再有別的願望,聽見了嗎?”
“……”
對不起。
雖然這應該是很嚴肅的場合,但那一瞬間,我的思路還是歪了。太宰治說話的語氣,讓我想到了布道的牧師,就差左手拿着《聖經》,右手輕撫信徒的頭:“除我之外,你不可以再有別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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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日本神道,不信基督。
“可是……”
“沒有可是。”
“但……”
“也沒有但。”
見到我還想反駁的模樣,太宰治終于不再只滿足于“動口”了,他竟然開始動手了——他擡起手臂,屈起指關節。那手指竟然像是長了眼睛般,直奔我額頭而來。
“咚,咚,咚。”
可惡。
別敲我頭啊。
本來就智商不太夠用了,萬一真的被敲成蠢蛋了怎麽辦?
太宰治冷笑一聲:“……敲成一個智障最好,這樣你就沒腦子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了。”
“疼!”
“這會兒知道疼了?”
我捂着腦門,太宰治是真的下狠手了,就這麽幾下,我懷疑額頭上已經一片青青紫紫:“對不起,我錯了,大佬你說什麽都是對的,你讓我發誓,我就發誓。”
太宰治終于松手了。
他抓着我的手腕,明明我才是那個被敲得滿頭包的可憐蟲,但太宰治卻能硬生生地露出更脆弱的表情,活像是我在欺負他一樣:“……發誓。”
“好的好的,發誓發誓。”
“發誓,只要性命垂危之時,就只會使用死亡賦格許下‘活下去’的願望。”
我一字不差地重複重複了誓言。
但太宰治似乎并未因為得償所願,而放松絲毫,臉色沉沉的,仿佛在暴風雨中徘徊許久,身上堆積着茫然、焦慮和不知所措。
他沉吟着。
這時候,我才産生一種實感,眼前這個黑發繃帶青年确實是港口Mafia的首領,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這些都只是他最表面的僞裝。
黑暗和恐怖才是他的本質。
好在,在此之前,太宰治已經松開了禁锢我手腕的動作。我立刻揉揉脹痛的手腕,可惡,這家夥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天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氣,就這麽一小會兒,就硬是在我手腕上掐出了青紫的痕跡。
我揉揉揉。
如今想想,我也很可悲呢。
明明死亡賦格是自己的異能力,卻被另一個可惡的家夥限定了使用範圍,好好的萬金油技能硬生生地被砍成廢材技能,我心好痛。
“……這有什麽好心痛的?”
“你不知道,死亡賦格究竟有多強。”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毫無營養的争辯持續了兩輪,太宰治發出一聲輕笑,緊接着,我就聽見他極為有條理地陳述着:“死亡賦格需要使用者進入瀕死狀态激活,但如果,使用者陷入昏迷,就會因為沒有具體的願望而白白送命。”
“……啊?”
我不由驚訝。
但順着這個邏輯想一想,這個推斷也很有道理。
“其次,死亡賦格有着距離的限制,它移動速度固定,大約每小時可以挪動300公裏,換算成五分鐘的瀕死時間的話,影響範圍是只有半徑為二十五公裏的圓圈。”
“……”
竟、竟然還有這樣的限制嗎?
好像有點離譜。
但同時好像又充滿了合理性。
“縱然你有想針對的人,然而,只要對方的移動速度超過這個速度,死亡賦格就望塵莫及了。”
我下意識地怼回去:“誰能跑那麽快啊?”
死亡賦格可以一分鐘跑五千米,而像我這樣的廢柴,八百米體測都跑不進及格線,而人類短跑的極限數值是……
“……別拿普通人和異能者相提并論。”
“哦,好的。”
我虛心受教。
“最後,就是關于死亡賦格戰鬥力的問題。樣樣都行,就代表沒有特別厲害的方面,單純論戰鬥力的話,死亡賦格大概和夜叉白雪在同一水平線上……”
我舉手提問:“那個,夜叉白雪是什麽?”
“一種戰鬥類的異能力,有着自我戰鬥意識的持劍人形異能體。”
“那它厲害嗎?”
“殺普通人就像是砍菜般簡單。”
“那就是很厲害咯。”
我忍不住沾沾自喜起來。
太宰治很無奈地瞥了我一眼:“……但夜叉白雪沒有時間限制,可死亡賦格卻受到瀕死時間的限制——對應起來,夜叉白雪的使用者泉鏡花可以打十個你。”
“……”
不,不至于吧。
我縮了縮脖子。
“而泉鏡花在異能者裏,不算實力超絕的強者,頂多只能算中流。”
我懷疑,太宰治在貶低那位叫做泉鏡花的異能者,但我對異能者世界絲毫不了解,也只能默認他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如果遇到宮澤賢治這種級別的異能者,甚至沒準還堅持不到五分鐘,就會被擊潰……”
“宮澤賢治又是誰啊?”
“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哦。”
我肩膀也跟着塌下來。
太宰治繼續氣勢洶洶地教訓我:“別總想着以命換命,你換得起嗎?連人家半個手指頭都換不了,懂了嗎?”
我不吭聲。
“沒懂的話,我再給你解釋……”
“……不,”我下意識地吐槽道,“死亡賦格明明是我的異能力吧,為什麽治君會這麽熟悉?!”
死亡賦格的戰鬥力應該還是謎吧?
畢竟,我也沒有向它下達過戰鬥的指令,它也沒有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位異能者交手過,各項數值應該還是謎團才對。
但從太宰治的言談來聽,他好像已經見過死亡賦格和夜叉白雪交手的現場,也見過宮澤賢治硬生生地将其打散的場面?
太奇怪了。
太宰治停頓了一下:“這是你的下一個問題嗎?”
“……”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話……”
“不,我不想知道。”我立刻否決,這個答案的謎底就算沒有十成十的把我,我覺得我也已經猜到了80%以上的真相。
珍貴的提問機會不該浪費。
我認認真真地問:“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治君,為什麽武裝偵探社要襲擊港口Mafia,兩個組織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
太宰治微微一愣。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
我立刻補充道:“如果這其中涉及什麽港口Mafia的機密的話……”
“我也可以不回答?”
“你也可以進行類比形容。”
太宰治忍不住彎了彎眼睛:“變得狡猾了呢,秋子小姐。不過,這個問題就算是我不回答,之後武裝偵探社恐怕也會讓你知曉的。”
啊?
那我豈不是浪費了一個提問機會。
我痛心疾首地問:“我能反悔嗎?”
“很可惜,不能呢。”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否決掉我的提議,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辭:“沒有什麽恩怨,是我安排他們過來的。”
“啊?”
這算什麽回答?
怎麽太宰治也開始答非所問了?
太宰治用一種非常輕快的語氣,解釋說:“……也就是說,無論是武裝偵探社襲擊港口Mafia大樓,還是他們最終一路突破關口,抵達天臺……沒錯,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安排內。如果不是最後你出現了,這本該完美無缺。”
完美無缺?
他被扔下天臺也能說是完美無缺嗎?
我很生氣。
“那按照你這種說法,最後你墜落高樓也算是計劃裏的一環咯。你不是被敵人打到墜樓,而是自殺……”
太宰治打斷我:“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你分明就是不想回答。”
面對我的指控,太宰治故作無辜地眨眨眼睛:“有些事情,再往前一步,可是深淵哦。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這可都是友善的提醒。”
我不明所以。
太宰治側開臉,看吧,他果然還是不想聊那個“自殺”的話題,果然,他就是沒辦法自圓其說,男人到死也是要面子的小孩子。
“按照規則,該我提問了。”
“請說。”
“在那個瞬間,你為什麽不許願自己活下來呢?”太宰治又轉過頭,神色晦暗不明,“……為什麽要許願救我呢?”
“真的救啦?”
我還有點不真實感。
“嗯,真救了。”
太宰治點點頭,言簡意赅地解釋了當時發生的情況:“我有異能力人間失格,能消除掉所有異能力。但死亡賦格有一定智能,它判斷出不能直接觸碰我,所以從房間內取來十幾層床墊,疊在一起做緩沖。”
“這不是很厲害嗎?”
我忍不住維護死亡賦格:“那你還貶低它,說它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人家明明表現得很優秀吧。”
太宰治表情有些複雜。
他既像是承認我的話,但又僅僅只承認其中一半,最後,他只是說,神色有些莫名的腼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宰說的只是常規情況下死亡賦格的強度。
但死亡賦格最強的點在于,只要在願望裏加上時間限制,它是可以通過反複瀕死來疊加強化的。秋子和與謝野配合,死個幾百次,是能疊加出一個污濁中也都腦袋疼的怪物的。當然,至于短時間內反複瀕死的秋是個什麽精神狀态,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