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正在圍攻寧妤若的侍衛們自然也看見了從遠處疾馳而來的謝少珩。

其中一人皺起眉頭, 命令道:“你們二人,去截住他。”

那二人聽到這話,不假思索沖到了前面。

少了兩個人圍攻寧妤若, 她壓力頓減,應付起來愈發游刃有餘。

謝少珩見狀,另一只手拔出身後佩劍, 耍了個漂亮的劍招,将沖過來的兩人逼退了去。

謝少珩朝寧妤若伸手:“快。”

寧妤若抿平嘴角, 遲疑片刻, 最終還是在謝少珩靠近之際握住了他的手, 翻身上馬坐在了他後面。

謝少珩駕着馬向前疾馳了幾步, 待到了離馬車數米之外的距離, 他一拉缰繩,控制着馬匹停了下來。

謝少珩頭也不回,“寧妤若,還能打嗎?”

二對四, 他們并非沒有勝算。

被迷暈在地的侍衛們在這時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兩人份的迷藥被濃粥稀釋, 藥效減了不少,這群侍衛隐隐有轉醒的跡象。

這才過去沒多久,這些人竟然就要醒了。

寧妤若理智道:“打不過。”

謝少珩嘲笑她, “堂堂寧大小姐,竟然連幾個小賊都對付不了?枉夫子還誇你是春雨院的得意門生。”

寧妤若沒和他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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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已經反應了過來, 他們舉着劍,朝兩人的方向攻了過來。

寧妤若這兩天吃多了藥, 此時頭還有些暈暈沉沉,她低聲道:“你若想動手, 便自己下去,将馬讓給我,我先走。你若贏了,可以騎對面的馬回來,若輸了,”

寧妤若頓了頓,“我會将此事通知謝家。”

言下之意,會讓謝家人來救他。

她的話理智又無情無義,謝少珩聽得氣血翻湧。

他在聽說她被綁了後,立刻離開玉貞觀連夜快馬加鞭前來救她。

她就是這麽回報他的?

謝少珩冷笑道:“我若死了呢?”

寧妤若難得遲疑:“……我,為你收屍?”

謝少珩執意送死她攔不住,但她不可能在明知道打不過的情況下,還陪謝少珩一起莽上。

謝少珩聽到這話,冷笑不止。

真是夠沒良心的。

竟然還想丢下他獨自離開?

他就不該來救她。

寧妤若抿了抿嘴角,她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似乎有些過河拆橋,眼見那幾人沖了過來,寧妤若不做他想,強勢搶過馬繩,環住了謝少珩,“駕!”

馬兒朝前疾馳而去,很快将幾人遠遠甩開。

正在這時,馬車裏的嬷嬷也已經醒了過來,見狀,急聲道:“愣着幹什麽,快追啊!”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為首那人猶豫片刻,飛快上馬,朝兩人的方向追來。

沈氏安排的馬匹只是普通的馬,謝少珩的坐騎卻是千裏良駒,兩人很快将身後一行人遠遠甩開,寧妤若回頭,發現對方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中。

兩人駕着馬疾馳了一段路,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謝少珩重新拿回馬繩的控制權,他将馬停在了一片樹林旁。

謝少珩從馬背上下來:“這裏草肥,野兔野雞也多,我去獵兩只,咱們今晚烤着吃。”

他頓了頓,輕輕挑眉道:“天色已經黑了,即使現在連夜趕回去,也趕不回北峰城,你應該不介意和我在此休整一夜吧?”

謝少珩昨天半夜聽說她被綁走的消息後,覺也沒睡,騎上馬便趕來救她了,若是她沒有良心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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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程度,他便當他白救了,現在騎上馬就走。

好在,寧妤若還沒有無情無義到這個程度,她緊随其後從馬背下來,淡聲道:“不介意。”

謝少珩這才收回目光,朝遠處走去。

見他走遠,寧妤若主動将馬匹牽到馬草最肥美的地方,然後便去拾了些柴火,剛将火生好,謝少珩就拎着兩只野兔回來了。

謝少珩來得匆忙,并沒有準備幹糧和炊具。

兩人只能勉強吃了一頓毫無味道的烤野兔。

謝少珩見寧妤若進食速度并不快,一邊吃一邊瞥向她,“這裏什麽都沒有,将就着吃吧,等回了北峰城,我請你去飄香樓——”

話說到一半,謝少珩話音戛然而止。

去什麽飄香樓,寧妤若對他避之不及,等回了北峰城,恐怕她只會恨不得自己從沒遇到過他。

謝少珩不說話了,他兩口将烤兔肉吃完,恹恹地靠在樹旁,閉上了眼。

寧妤若低低道:“味道還不錯。”

謝少珩倏然睜開眼,“什麽?”

寧妤若咽下一口兔肉,淡聲重複道:“我說,味道還不錯。”

她是,在誇他?

謝少珩不确定,他輕哼一聲,懶懶道:“沒滋沒味的,哪來的味道?”

雖然沒有調味品,但謝少珩能将野兔烤得外焦裏嫩,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寧妤若沒想到,謝少珩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做起這些事情,居然還挺得心應手。

寧妤若看向謝少珩,認真道:“多謝你特意趕來救我。”

她頓了頓,又道:“待回了北峰城,我請你吃飯,地點你定。”

謝少珩看了過來。

寧妤若淡聲道:“就當做還你此次特意趕來救我的恩情。”

謝少珩聽到後半句,在心中冷笑了聲,他瞥向寧妤若,懶懶散散靠在樹上,“不必了,我只是順手而為,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冷笑道:“更不用,擔心我會借恩情對你糾纏不休。”

寧妤若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沉默片刻,緩緩開口,“總之我欠你一次,日後你若有需要,可以随時開口。”

謝少珩聽到這話,下意識瞥向她胸前的玉佩。

她欠他的,可不止這一次。

謝少珩摸了摸小腹,最終還是打消了将這件事告訴寧妤若的念頭。

罷了,寧妤若既然不喜歡他,又何必告訴她真相,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肚子裏這個不被父母期待的生命,根本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謝少珩安靜下來,寧妤若也沒說話,兩人阖着眼,卻誰都沒睡着。

謝少珩突然開口,“你繼母為什麽要抓你?她想将你送到哪裏去?”

他随口道:“賣了?”

謝少珩知道,有的人家不想養女兒,或是養不起,就會将女兒給賣了,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甚至賣到窯子裏。

但寧家本身就是百年望族,沈氏再狠毒,應該也做不出如此丢臉的事情來。

寧妤若卻在這時開口:“對,賣了。”

謝少珩不由側目看她。

寧妤若語氣平靜,“賣到陵城賀家,換一筆聘禮。”

謝少珩轉過彎來,皺眉道:“沈氏想将你嫁到陵城賀家?”

沈氏竟然想将寧妤若強行嫁出去?

“她就不怕事後你祖母父親反應過來,找她算賬?”

寧妤若扯了扯嘴角,“寧顯民才不會找她算賬,這件事,他也同意。”

謝少珩默然,他沒想到寧顯民竟然也做得出逼迫女兒嫁人的事來,陵城賀家誠然是個不錯的夫家,可北峰城民風開放,男女成婚,首先便得自己願意,盲婚啞嫁那一套,早就不盛行了。

他問:“若是我不來,你打算如何?”

寧妤若垂眸,“總會有辦法的。”

謝少珩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你一再退讓,沈氏才敢這樣做,她能将你賣一次,也能将你賣第二次,若你連沈氏的安排都能接受,為何不能——”

謝少珩沒将話說完,他欲言又止,終是什麽都沒說。

為何不能什麽?為何不能嫁到謝家?

謝少珩輕嘲一聲,對寧妤若來說,謝家和賀家又有什麽區別?

至少賀家還有一個家風嚴正的名聲,謝家又有什麽?

謝少珩雖然沒将後半截話說出來,寧妤若卻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

寧妤若沉默了許久,才淡淡開口,“聽說你馬上要娶公主了,恭喜。”

謝少珩扯了扯嘴角,“恭喜的話你已經說過一遍了,不用再說第二遍。”

寧妤若自顧自道:“公主是天之驕女,長相貌美,深得皇帝寵愛,你該好好對她才是……”

“寧妤若。”

謝少珩不悅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寧妤若被他打斷,擡起頭,認真看向他,“那是你未來的妻子,你不應該做對不起她的事,也不該,”

“在這裏同我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公主知道了,會不高興。

謝少珩氣得肝都疼了,“我何時說過我要娶公主?”

寧妤若默然不語。

二十年前,皇帝将昭慶公主賜婚當時還不是家主的謝衷,謝家同樣不願,可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将昭慶公主迎娶進門?

北峰城再如何不把皇城放在眼裏,只要一天沒打算反,就一天不能明着和皇城對着幹。

娶公主這事,謝少珩阻止不了。

寧妤若頓了頓,“哪怕你不喜歡公主,可她是你的妻子,該給的體面和尊榮,你得給她。”

謝少珩見寧妤若根本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徹底冷下了臉:“寧妤若,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我要娶誰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可以不喜歡我,也可以拒絕我。”

他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可你不能,将我往別的女子身上推。”

他不是貨物,不是可以随意贈給旁人的物品。

沒有人能将他當成物品,寧妤若也不能。

寧妤若見他沉下了臉,抿了抿嘴角。

方才那些話,若是沒有公主,他想怎麽說都行。

可如今公主即将到來,若是讓公主知道兩人之間的事,不僅會牽連寧家,也會,牽連到她。

寧妤若一向是個懂得自保和不刻意惹麻煩的人,她不會主動忍耐別人,但也不會主動招惹別人。

寧妤若接着道:“你說得對,你要娶誰是你的事情,哪怕沒有公主,可總有一天,你也會娶妻,也要生子。”

她頓了頓,“我應該也會嫁人。”

他們二人有各自的路要走,不該在這裏說這些。

謝少珩閉了閉眼,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還在把他往別的女子身上推,哪怕不是公主,她也要将他推到別的女子身上。

他會娶妻,她也會嫁人,可她從來沒考慮過他。

她就那麽讨厭他,厭惡他,以至于如此不遺餘力地和他劃清界限嗎?

寧妤若擡頭看他,繼續道:“謝少珩,你說對嗎?”

“我欠你一次,日後一定會找機會還你,只是別的……”

“日後不要再提。”

寧妤若的顧慮太多。

從感情上來說,她承認自己不讨厭謝少珩,可若是提到嫁娶,以兩人的關系而言,似乎還很遙遠。

從理智上來說,謝少珩,真的不是一個合适成婚的對象。

一來謝少珩極有可能要娶公主,若寧妤若真的橫插一腳,搶了這樁婚事,謝家和寧家勢必會被皇帝記上一筆,尤其是寧妤若,極有可能因此被公主記恨上。

她不想找不必要的麻煩。

再者,謝寧兩家這麽多年來,一直互相看不順眼,私下争資源争勢力的事情不在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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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哪怕她願意,寧顯民以及背後的寧家也不會同意。

嫁給謝少珩這件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十分沒有必要。

哪怕站在謝少珩的角度,娶她為妻,同樣也是弊大于利的事情。

兩人自此之後不再有交集,才是最理性,對彼此而言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寧妤若自認分析得很有道理,也相信謝少珩以後能夠明白這個道理。

可謝少珩聽到這話,怒氣陡然上湧,他冷笑連連,“寧妤若,有些事情,恐怕不能如你的願了。”

寧妤若擡頭看他,只見他沉着臉,一字一句道:“我懷孕了。”

“孩子是你的。”

“你、得、負、責。”

寧妤若聽到這話,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她知道謝少珩随性,可她沒想到,他竟然随性到這種地步。

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當她傻了嗎?

男人怎麽可能會懷孕?

謝少珩将這話說出口,內心也是羞恥和崩潰的,可當他看到寧妤若一向清冷平靜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幾分怔愣和不可思議。

他忽然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叫她老是将他往別的女子身上推,他倒是要看看,這下,她還能怎麽推。

寧妤若冷靜下來,“謝少珩,你可以不娶公主,但沒必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這并不能改變什麽。”

謝少珩冷笑兩聲,“開玩笑?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你祖母的話,你總相信吧?你若不相信,大可以回去問你祖母,問過之後,你就會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在騙你。”

謝少珩竟然将祖母都搬了出來,寧妤若心中陡然生出幾分慌亂。

他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可男子怎麽可能懷孕?

寧妤若臉上的複雜和慌亂一覽無餘,像極了他前幾日陡然知曉此事的模樣,謝少珩反而平靜下來,他心情頗好地靠在樹上,“你自己說,這事要怎麽解決。”

寧妤若沉默片刻,出于謹慎,問道:“是哪位大夫診出來的,會不會誤診?”

謝少珩冷笑:“羽士真人。”

寧妤若沉默了。

誰都有可能誤診,但羽士真人,絕不可能。

謝少珩真的懷孕了?孩子是她的?

可謝少珩是男子,怎麽可能懷孕?

寧妤若的思緒猶如一團亂麻,一時理不清楚。

謝少珩是在騙她吧?寧妤若瞥他一眼,對方神情認真冷峻,不像騙她的樣子。

謝少珩也沒必要拿這種事騙她,若是假的,早晚都會被拆穿。

沉默片刻,寧妤若張了張嘴,“你們謝家,體質特殊?”

謝少珩聽到這話,氣笑了,“寧妤若,你為了不負責任,還想将這事賴到謝家頭上是吧?”

寧妤若微微開口,“不,不是的。如果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不負責任。”

她只是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接受,當初離開山洞後,她出于謹慎,悄悄喝了碗避子湯。

可她沒想到,她這邊沒出問題,謝少珩反而懷上了?

怎麽會這樣?

這怎麽可能?

誰知謝少珩聽到這話,陡然拔高了聲音,“你懷疑這孩子不是你的?”

他咬牙切齒道:“寧妤若,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寧妤若:“……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太驚訝了。”

寧妤若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問他:“你希望我怎麽負責?”

是真是假,待她回去問過祖母,自然什麽都清楚了。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在謝少珩身上,孩子是他的,最終的決定權也在他。

寧妤若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生平頭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她索性将問題抛給了謝少珩,若他真的壞了她的孩子,無論這件事再如何不可思議,無論他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她都可以接受。

謝少珩也被問住了,他希望寧妤若怎麽負責?

其實他并不需要寧妤若的負責,寧妤若不喜歡他,他也并不打算借這個孩子綁住她。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将這件事告訴她。

這個不被兩人期待的孩子,就應該悄悄來,然後再悄悄離開,就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沒必要還特意知會寧妤若一聲,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但現在,謝少珩被寧妤若步步緊逼,沖動之下将這件事捅到了明面上,這件事就變成了兩個人的事。

謝少珩餘光瞥到寧妤若,見她沉着眉,好似正面臨着一樁天大的難題的模樣,就覺得格外不得勁。

他淡淡道:“你不用多想,我将這件事告訴你,只是覺得你有知情的權利。”

謝少珩扯了扯嘴角,看向她,“畢竟,若是日後你成親,總該知道是誰負責誕下後代。”

寧妤若:“……”

“你放心。”謝少珩靠在樹上,微微将頭揚起,眨眼又變成了那個驕傲灑脫不可一世的謝家大少爺。

“寧妤若,我不需要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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