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寧顯民怔愣了一瞬, 将錦盒裏的信件拿了出來,一目十行快速閱覽,越往後看臉色越難看。

老太太不管他, 一聲令下,“将沈氏綁起來,我們現在就去官府喊冤!”

老太太身邊的嬷嬷聽到這話, 不再猶豫,立刻将沈氏已經被解開的束縛又重新綁了回去。

且綁得比第一次更加結實。

沈氏慌了:“母親, 母親你當真要将妾身送到官府嗎?母親……”

老太太站起身, “走!”

寧妤若一言不發, 靜靜扶着老太太。

寧绮也慌了, 要是真讓她母親就這麽披頭散發像犯人一樣被押到官府, 他們兄妹倆以後在這北峰城可就擡不起頭了。

寧绮撲過去,死死抱住沈氏,大聲哭訴:“祖母,祖母, 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何必鬧成這副模樣?”

明明不該這樣的, 明明這個時候, 寧妤若應該已經被送到陵城賀家,嫁給姓賀的那個殘廢了才對。

她怎麽可能平安回來?

老太太冷聲道:“将寧绮拉開。”

幾個身強力壯的嬷嬷立刻上前來将寧绮拉開,然後将沈氏擡了起來。

竟是打算就這樣直接送到官府去。

寧煥見狀, 急道:“父親,你快想想辦法啊, 難道就任由母親被她們送到官府嗎?父親,母親可是咱們寧家的當家主母啊!咱們寧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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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顯民閉了閉眼, 将已經看完的信件塞到寧煥手上,他沒看沈氏一眼, 微微低頭做出恭敬狀,對老太太道:“母親,今日天色已晚,無論有什麽事,我們都明日再說吧。”

他艱難道:“況且,現下官府也已經閉衙了。”

寧煥已經看完了那些信件,他早知道寧妤若要嫁給什麽樣的人,因為并不吃驚,反而是聽到寧顯民的話後,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父親,“父親!那可是母親啊,你難道真要将她送進官府不成?”

寧绮也哭,“是啊,父親,哪怕母親有天大的錯,也不該這樣對她啊。”

沈氏在這時低低哭訴起來,“老爺,連你也不信我了嗎?我真的沒有謀害婆母啊!”

哭聲此起彼伏,吵得祖孫倆不約而同皺起眉頭。

寧顯民壓抑着怒氣問:“你可知你為若兒選的夫婿是個什麽樣的人?”

沈氏故作不知,怔愣道:“老爺你在說什麽?妾身為若兒選的夫婿可是陵城賀家人,萬萬不會出錯的,陵城賀家家風嚴正,他們家的子弟可是出了名的清正啊老爺!”

她說得信誓旦旦,連寧顯民也開始起疑,莫非沈氏當真不是故意的?就連他在聽說若兒要嫁的人出自陵城賀家後,也未曾起疑,沈氏又怎會清楚內裏的詳情?恐是被人騙了也未可知。

沈氏不過短短兩句話,寧顯民便再次開始動搖起來。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她這個蠢兒子,算是徹底沒救了。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不等明日了,此事事關重大,現在就去官府。”

老太太一錘定音,在寧妤若的攙扶下朝門口走去。

寧顯民意圖阻攔,被老太太身邊的侍衛攔了下來。

寧顯民沉聲道:“放肆!你們莫非忘了誰才是寧家家主!”

侍衛長一絲不茍道:“屬下只效忠于老太太。”

寧顯民:“你們!”

寧顯民又氣又急,卻不敢當真和老太太的人起沖突,這麽一猶豫,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已經将沈氏扛出了幾米遠。

寧顯民再想去追,已經追不上了。

老太太出了寧府,沒有選擇坐馬車,她讓人擡着沈氏,就這麽一路走着去了官府。

既然她這個兒子已經沒救了,寧家早晚會敗在這父子兩個手上,她又何必費盡心思保住寧家的名聲。

她只要用這張老臉,保住若兒的名聲就夠了。

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要為若兒出了!

寧府一行人聲勢浩大地朝府衙走去。

這麽一段路足足走了一刻鐘的時間,足夠吸引不少圍觀群衆。

老太太站在府衙前,中氣十足道:“敲鼓!”

侍衛長立刻上前敲鼓。

沉悶的聲音在逐漸暗下來的夜色中緩緩傳開,響徹這一方天地。

知府聽到門外傳來喧鬧的聲音,匆匆忙忙打開了大門。

北峰城的人可不好惹,說句心酸的,北峰城哪怕是平頭百姓,都比他這個知府地位高。

在這北峰城裏,皇城來的官員地位是最低的。

知府出了門,發現來者是寧家人,臉色變得更為難看,他賠笑道:“老太太,寧老爺,這是怎麽了?”

他說罷,一眼便看見了被衆人圍在中間、披頭散發毫無尊嚴被擡着走的寧夫人,不由得驚了驚。

知府驚詫不已,卻不敢多問,只能躬着身,朝一行人有禮道:“諸位裏面請。”

寂寂夜色,涼風徐徐吹過,知府的額頭卻在不住冒汗。

他走在最前面領着路,心中卻叫苦不疊。

這寧家有什麽事關起來門解決不行嗎?實在不行,悄悄殺人放火,他也絕不敢管,何必鬧到官府來為難他。

待所有人站定,老太太淡聲道:“知府大人,升堂吧。”

知府大人悄悄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小跑着坐到上首,看了看左右,終是不敢托大,好聲好氣問道:“不知老太太和寧老爺前來府衙所為何事?”

老太太淡淡道:“沈氏謀害婆母,還請大人依法處置。”

知府聽到這話,在心裏深深嘆了口氣,他就知道,能在這個時候找上門,定然不會是什麽好事。

他能在北峰城當知府這麽多年,察言觀色的工夫自是一流。

老太太想懲治沈氏,可他卻能看出,寧老爺并不願意,只是不好當衆反駁生母罷了。

知府斟酌片刻,輕咳一聲道:“不知老夫人可有證據。”

老太太早有準備,聞言,中氣十足道:“來人,将證據呈上來!”

-

謝少珩回到謝府後,徑直回了院子。

謝大夫還沒走,一心一意留在謝府磨藥,看見謝少珩,恭敬地行了一禮,“大少爺。”

謝少珩見到他,腳步一頓,“我有些事想問你。”

大夫遲疑道:“和男子懷孕有關?”

想來最近能讓謝少珩煩心的,也就這麽一樁事了。

謝少珩淡聲道:“我不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大夫:“……”

男子懷孕本就絕非尋常,不僅生産過程十分艱難,還要承受旁人的眼光,謝少珩做下這個決定,大夫也能理解。

“可……”大夫為難道:“少爺,并非老夫不想幫你,實在是老夫不敢。”

“堕胎藥此前從未給男子用過,老夫也不知效果如何,實在不敢擅自用在少爺身上。”

謝少珩冷笑:“莫非你有為男子接生的經驗。”

大夫:“這……”

他低下頭,“老夫慚愧。”

謝少珩:“既然你什麽經驗都沒有,堕胎和接生,你選一個吧。”

大夫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謝少珩嘴上說着讓他選,可眼神裏明明白白寫着,要是他敢選後者,那就別想平安活到孩子足月的那一天。

大夫抹了抹額角的汗,小聲道:“少爺不如去尋羽士真人?”

這偌大的北峰城,敢處理此等疑難雜症的,也就只有羽士真人一人了。

謝少珩瞥了他一眼,終是沒有再為難他,淡淡應了一聲。

大夫立刻松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長峰從院外快步走了進來,躬身禀報道:“少爺,咱們的人已經将綁走寧大小姐的人都抓起來了。”

謝少珩一進城門就遇見在城門口苦苦等候的長峰,當下便吩咐他帶人将那群綁走寧妤若的亡命之徒抓起來,沒想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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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去了一刻鐘,人就被抓住了。

長峰也很意外:“說來也巧,屬下帶人出城不久,就遇上了匆匆趕回來的寧家嬷嬷,還有跟着她身邊的侍衛,這樣一行人出行本就少見,屬下稍加分辨,确認那嬷嬷身上的對牌就是寧家的,這便将人帶回來了。”

謝少珩淡聲道:“他們動作倒是快。”

他這才回來沒多久,那群人竟後腳也到了。

長峰說:“嬷嬷和丫鬟是乘馬車回來的,那一群侍衛是騎着馬回來的,想來是晝夜兼程,自然就快了。”

謝少珩輕嗤一聲,也不知是哪個倒黴鬼的馬被劫了。

“将他們送到寧家,交給寧老太太處置。”

長峰遲疑片刻道:“少爺,恐怕不用了,屬下方才瞧見,寧老太太将寧夫人綁了起來,往官府的方向去了,說是,說是寧夫人謀害寧老太太,要去找知府做主。”

這事在北峰城也能算得上一樁曠古奇聞了。

平時有頭有臉的人家,這種拿不上臺面的事,哪家會大張旗鼓鬧出來?

偏寧家肆無忌憚,一點也沒打算在人前給自家留點面子。

謝少珩聽到這話,微微挑眉,有些驚訝。

這麽說來,寧妤若在寧家似乎遠沒有他想象中過得那般忍氣吞聲。

謝少珩漫不經心思考了片刻:“既然如此,不如好事做到底,将這些人送到府衙吧。”

長峰正要領命離開,謝少珩突然叫住他,“慢着。”

長峰停下來,恭敬問:“少爺還有什麽吩咐?”

謝少珩指尖在桌面輕敲,眼裏閃過幾分猶豫,最終還是站起身道:“我同你一道去。”

謝少珩這兩日反常的舉動數不勝數,長峰早就習慣了。

先是自家少爺疑是懷孕,連夜趕往玉貞觀尋真相,還不忘讓他派人跟蹤寧妤若。

他本以為少爺此舉,是想要對付寧妤若,畢竟兩人交惡已久,最近甚至愈演愈烈,還當街起了沖突,自家少爺若是懷恨在心,想要報複一二,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後面的事情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自家少爺在聽說寧妤若被繼母送出城後,竟然連夜離開了玉貞觀,他本以為自家少爺是急着落井下石的,卻沒想到他原來竟是急着去救人的。

現在,他更是要将綁走寧妤若的這群人送交官府,看起來,倒像是想為寧妤若出了這口惡氣。

于是,哪怕聽到自家少爺說要親自去一趟官府,長峰也能面不改色道:“是,少爺。”

-

知府看着寧老太太呈上來的人證,一時頭疼不已。

這位老太太,不會真想讓他秉公執法,辦了寧夫人吧?

他要真這麽做了,回頭寧家主能放過他?

知府心裏直犯嘀咕。

方才那名差點被寧顯民下令打死的下人一進了府衙,就開始大聲叫着冤屈,一五一十将沈氏叫他做的那些事情抖落了出來。

沈氏聽在耳裏,心中平靜,臉上卻挂滿了淚痕,一副無比委屈的模樣。

她淚盈于睫,看起來楚楚可憐,“大人,妾身真的沒有做過,請大人明鑒啊。”

知府頭疼不已,做沒做過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事他實在沒法處理啊。

哪怕已經入了夜,府衙門口還是有不少看熱鬧的百姓,老太太鐵了心要将此事鬧大,寧家主卻只想息事寧人,最後的決定權竟然落在了他一個小小的知府頭上。

他哪裏敢管寧家的家事?

老太太站在中間,一派正氣凜然,“知府大人,做個決斷吧,按照我朝律法,此案該如何判?”

知府大人斟酌着道:“按照我朝律法,若寧夫人當真謀害了寧老太太,輕則休棄,重則,”

他猶豫道:“當斬首。”

此話一出,府衙門口響起一陣嘩然。

那可是寧夫人,知府當真敢收押斬首不成?

寧顯民沉聲道:“不可。”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敢問家主有何指教?”

寧顯民微微皺眉,低下聲,語氣裏帶着幾分微不可察的哀求,道:“母親,看在兒子的面子上,這事就這麽算了吧,這一路走過來,曼兒該丢的臉也丢了,這般懲罰已經足夠。”

“哪怕,哪怕她真的識人不清,為若兒挑了一門不堪的人家,她也已經知錯了,犯不着再……”

他欲言又止。

老太太沉聲問他,“那她給我下藥這事呢,又該如何處置?”

寧顯民顯然還是不相信沈氏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哪怕證據已經擺在他面前,他仍然覺得‘嬌弱溫柔’的沈氏一心為着寧家着想,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老太太沉聲道:“你這是鐵了心要維護她了?”

她壓抑着怒氣問:“哪怕如今證據确鑿,哪怕你會因此被她連累,你也鐵了心要維護她是嗎?”

寧顯民猶豫了,他不願當衆和老母親對峙,況且府衙外還有那麽多百姓看着,若他決意如此,一頂不孝的名聲就會扣上來,他當家主這麽多年,身上可從未有過半分污點。

沈氏看出他的遲疑,低低抽泣起來,“老爺,既然母親咬定了是妾身的不是,老爺便依母親吧,妾身願意受罰。”

一雙兒女也在他旁邊哭,一口一個自家母親是被冤枉的。

寧顯民閉了閉眼,咬牙道:“是,那是兒子的妻子和子女,兒子不能不管。”

老太太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身形微晃。

寧妤若趕緊上前扶住她。

老太太轉過身,對百姓道:“此事證據确鑿,采買記錄,人證物證俱在,可我這兒子還是不願懲治這毒婦,既然如此,老身便不認這兒子了。”

寧顯民高聲道:“母親!”

老太太不看他,轉過身去,看向知府:“大人,老身請大人做主,讓老身和我這孫女分府別住,寧家從此一分為二,我們住西府,他們一家人住東府,從此之後,寧顯民再不是我兒子,沈氏也再不是我兒媳。”

寧顯民:“母親,你這是做什麽?”

老太太淡淡道:“兒媳謀害婆母,便該休棄,既然你只要沈氏不認母親,從此之後,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寧顯民壓低聲音道:“母親,我們回去再說,鬧成這個樣子,于寧家名聲有礙。”

老太太冷笑:“既然知道于名聲有礙,你便将沈氏休棄,休了她,自然無礙。”

寧顯民面露難色。

老太太不想和他說了,“知府大人以為如何?”

知府大人不想管。

知府大人一臉為難。

靜默間,一道懶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覺得這主意不錯。”

衆人朝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來者是謝少珩。

謝少珩身後還跟着浩浩蕩蕩一隊人。

謝家的侍衛們将沈氏身邊的嬷嬷以及她找來的那些亡命之徒扔在知府面前。

知府看見這個架勢,眉心不由得一跳。

門口的北峰城民們也議論紛紛。

“謝少珩?”

“謝少珩怎麽來了?”

“他莫不是又惹了什麽事?”

“你傻啊,他若真惹了事,又怎會主動前來官府投案?”

“說的也是……”

就在衆人猜測之際,謝少珩已經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你們剛剛在說什麽?寧家要分家是吧?我覺得挺好的,那就分吧。”

寧顯民聽到謝少珩拱火的話,面色愈發難看,謝少珩這個混世魔王怎麽來了?

謝家就這麽迫不及待前來落井下石嗎?

知府深吸了一口氣,賠上笑臉,好聲好氣問道:“不知是什麽風将謝大少爺給吹來了。”

謝少珩靠在椅子上,随手一指道:“沒看見這些人?他們是刺客,想要刺殺我,勞煩大人将他們抓起來吧。”

“什麽?”知府高聲道:“竟有此事?本官這就将他們收押起來!”

太好了,謝少珩不是來找麻煩的,

他是來救他的啊!

一時間,知府看向謝少珩的目光如看救星。

知府随即滿臉歉意地看向寧老太太和寧顯民,“老太太,寧家主,本官實在是忙不開啊,要不然,你們先回去?此案擇日再審?”

畢竟是家事,說不定過兩天這家人就不打算鬧了。

謝少珩漫聲補充道:“對了,這群刺客是寧夫人派來的,主謀也一并處理了吧。”

沈氏看到謝少珩領着這群人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不好,她按捺着,想看謝少珩準備做什麽,沒想到卻聽到謝少珩說出這番話來。

沈氏急了,“大人冤枉,妾身怎敢派人刺殺謝大少爺?”

謝少珩掀開胳膊,露出一道小得不能再小的劃痕來,“喏,這就是證據。”

長峰忍不住別過頭去,那分明是他家少爺急着趕路,不小心被樹枝劃到的,只稍稍紅腫,連皮都沒破,至多兩天就能大好。

沈氏氣道:“謝少珩,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為何要派人刺殺你?!”

知府沒想到謝少珩告狀的對象也是寧夫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想到這兩家的勢力,只好縮在位置上竭力減少存在感。

就算寧夫人當真□□又如何?他一個小小知府,哪裏敢管北峰城這些世家之間的事?

謝少珩漫不經心開口:“你就說他們是不是你的人。”

嬷嬷身上有對牌,且經常跟在她身邊,沈氏抵賴不掉,那群侍衛更是和嬷嬷一起被抓的,也沒法否認。

沈氏硬着頭皮承認下來,“那是我派去保護若兒安全的。”

聞言,謝少珩看了寧妤若一眼,她神色平靜地淡淡垂眸,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

謝少珩收回目光,淡淡應道:“哦?寧夫人竟然派一群亡命之徒保護她?”

他看向知府:“大人,你可以去查往年卷宗,這群人,無一不是身負命案的亡命之徒,寧夫人竟然敢雇傭這樣一群人,按律,我要是沒記錯,應該要杖五十才對,是吧?”

知府已經傻眼了,怎麽一樁樁的事這麽多?

謝少珩又道:“她謀害寧老太太,數罪并罰,杖一百才是,大人,你說呢?”

知府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道:“是,是,謝少爺說得是。”

比起寧家,知府顯然更不敢得罪謝少珩,寧家至少顧及名聲,很多事情不敢做得太過,謝少珩可就不一樣了,無法無天在這北峰城是出了名的,誰敢得罪他?

謝少珩往椅背一靠,阖上眼:“大人動手吧。”

知府看了眼寧顯民,若是家事,寧顯民還能為沈氏說話,可如今将謝少珩牽扯了進來,而且看樣子,沈氏确實做了這樣的事,有謝家在背後撐腰,今天這事,恐怕不能善了。

寧顯民很快做出抉擇,既然這頓打橫豎都要挨,他倒不如将名聲挽回,也不至于和老太太鬧得更難看。

寧顯民眼一閉,沉聲道:“打!”

他話音一落,一雙兒女哭天搶地的聲音再次響起。

沈氏卻在他猶豫之際就已經猜到了他的選擇,雖然在意料之中,可她心頭還是不免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失望。

這是她相伴近二十年的丈夫啊,可還是在關鍵時刻舍棄了她。

是了,寧顯民當初既然能舍棄原配發妻,自然也能舍棄她,不足為奇。

沈氏慘然一笑,“既然婆母和老爺認定了妾身的罪名,妾身甘願受罰,大人,打吧。”

知府大人聞言,面露不忍,但謝少珩卻神色自若,慢悠悠應了一聲:“嗯,知錯能改,倒是不錯,只是該挨的罰,還是要挨,寧夫人,你說對嗎?”

聽到這話,寧妤若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沈氏則氣得牙癢癢,瞪了謝少珩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謝少珩雖是小輩,可她心裏,也是怕的。

謝少珩有偌大一個謝家為他撐腰,她可沒有。

謝少珩慢悠悠催促道:“大人,動手啊,愣着做什麽?”

知府大人只好硬着頭皮朝衙役使了個眼色。

衙役心中也慌亂,但還是硬着頭皮走上前去。

幾名衙役将沈氏四肢固定住,兩名衙役手持長棍,猶豫片刻,還是打了下去。

沈氏咬緊牙關,不肯發出聲音,但還是避免不了發出聲聲嗚咽。

北峰城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寧顯民皺着眉,心中極為不悅。

他并不希望沈氏受罰的模樣有那麽多人看見,但架不住好奇的人多,寧家在北峰城的名聲又一向不同于謝家惡名昭彰,若是今日是謝家在這裏,百姓們未必敢上前圍觀,但換成寧家,他們便少了幾分畏懼。

寧顯民從前覺得這樣很好,可如今,卻恨不得北峰城民也能懼怕寧家就像懼怕謝家一般。

一百杖很快行刑結束,衙役不敢真打,一直收着力,但再如何也是一百杖,打下來,沈氏連地都下不了,只能被嬷嬷擡着走。

寧顯民看到妻子變成這副樣子,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随即又想到罪魁禍首,他臉色鐵青地看向謝少珩。

“如此,可夠了?”

謝少珩微微颔首,漫不經心地起身,意有所指道:“一百杖還活着,命挺大啊。”

知府聞言,冷汗直流。

他的人确實放了水,但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當衆打死寧夫人啊。

謝少珩也沒和他計較,拂了拂衣袖,擡步向外走去。

寧顯民立刻讓嬷嬷将沈氏擡回寧家,請大夫救治,畢竟是一百杖,若是不及時救治,恐會留下病根。

寧妤若見狀,也扶着老太太緩步離開府衙。

她走到門口時,看見謝少珩還沒離開,寧妤若想了想,松開攙扶老太太的手,走到他旁邊,想要道聲謝。

她如何不知道,謝少珩今日這一出,看似針對寧家,實則是在為她出頭。

這份情,她不能不領。

若不是謝少珩橫插一腳,今日的事,恐怕只能不了了之了。

寧妤若剛要開口,長峰在這時走過來,對謝少珩道:“知府已經将那群亡命之徒都關押了起來,不日便會處決。”

謝少珩淡淡颔首,擡腳向前走去。

寧妤若喊住他,“謝少珩,今日之事……”

“寧大小姐,你要識趣。”謝少珩不輕不重地将她的話打斷,“你們寧家的人雖然傷了本少爺,但本少爺知道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不欲與你計較,但若是你不識趣,那就別怪本少爺将這筆賬一道算在你頭上了。”

人群尚未散去,謝少珩的話清清楚楚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裏。

嚯,看來謝大少爺和寧大小姐,關系當真如傳說中那般惡劣,大庭廣衆之下,竟連場面話都不願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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