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原55)
第 56 章(原55)
校場之中, 義興郡司兵參軍燕栩已經事先得到了消息,略有些迷茫地嘀咕了句:“他怎麽會來。”
前來報信的親衛笑呵呵地道:“使君才從太湖邊過來呢,聽說陽羨吳氏本想送使君別墅, 搞了個什麽,‘圍棋賭墅’。結果使君換成是田, 贏了三百畝田, 全充作公田, 說是吳氏捐的,要分給百姓。”
有這事?
青年微怔,親衛又道:“這新長官看着倒是個做實事的, 不像是流言裏說的那樣, 會和他們沆瀣一氣。将軍, 女郎那件事說不定……”
青年神色驟變:“住口!”
“士族都是蠅營狗茍、官官相護之人,哪裏會有真正為民做主的?依我看,他也就是剛來,沽名釣譽罷了!”
親衛自知犯了忌諱, 忙讪讪噤聲。青年又自鼻間冷冷哼出一聲, 道:“你去吩咐各營帳,待會兒那姓謝的過來視察, 叫他們都放懶散一點,不必太給面子。”
“将軍?”親衛詫異反問。
“去吧。”燕栩徑直取過搭在架上的狐裘出去了。
不久, 謝明庭一行人即到了。迎候在校場之外的青年将軍面色冷峻:“無事不登三寶殿,使君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
對方都快把對長官的不滿擺在臉上了, 識茵詫異地掠了他一眼, 再去看身側的男人。
只見謝明庭神色緩和, 是在其母武威郡主面前也沒有過的溫和:“我初上任,前幾日公務繁忙, 還不曾來看望将軍和諸将士。今日順路,所以過來看看。”
從太湖到城南軍營,少說也有十五裏路,何來順路。燕栩厭惡這虛假的客套,徑直回身撥開了地上擺放的攔路的鐵蒺藜:
“使君既是想視察我營,進來便是。”
因校場中多是男子,識茵被安置在主帳中,由陳礫護衛。唯謝明庭帶着一幫掾屬去了校場視察。
軍營裏安置的是義興的州郡兵,大多是從郡中招募的民兵,眼下并無戰事,他們所承擔的也就是郡城的軍防、門禁、田獵、驿傳諸事,平日即在營中操練。
此時既因了長官視察,都聚在校場之上,荷戈執戟,随着教頭的呼聲操練。然隊形不整,聲音無力,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像極了昏昏欲睡的鹌鹑。
謝明庭乘車而過,眉宇便始終如烏雲沉着。
“雖說如今國家承平,尚無外戰,但既然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
他是按貴族标準培養出來的君子,文武兼修,自能一眼看出這支隊伍的虛實。
燕栩臉上十足的不耐:“他們只是來混口飯吃的民兵,本職工作是城防門禁,能幹好這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等軍饷銀子發足了再說吧!飯都吃不飽,又要他們如何訓練有素?”
這幾日謝明庭也是過目了郡府的財政開支的,的确常有拖欠軍饷之事,一拖則常常半年、一年之久,只因近來建康軍饷貪墨案告破,又神奇地多出來幾十萬兩銀子平了賬。既知曉了對方怒氣從何而來,也就好辦了。
他依舊心平氣和地道:“那好,燕參軍覺得,若是有山寇攻打郡城,或是流民叛亂,這樣的戰鬥力,能抵擋幾個回合?”
燕栩冷笑:“義興承平日久,唯有碩鼠,何來山寇。”
視線又掃過他身後大大小小的一幫掾屬:“做賊的,不是那些搬空朝廷府庫之人嗎。”
跟随在側的周鴻立刻就叫了起來:“燕參軍!你怎麽和長官說話呢。”
“我就一張嘴,當然是用嘴說話了。”燕栩道,“再說了,使君是讀書人,未必知兵。”
他既因對方士族身份而心生偏見,又看不上對方文弱之身,話中充滿了火藥氣息。
謝明庭聞言,即瞥了他一眼。
他心中明白,自己初來乍到,又是文官出身,不拿出點真實功夫怕是不能服衆。
燕栩就是這兩千州郡兵的首領,自己若連他都征服不了,也別想掌控這些州郡兵。
“挑吧。”他道,“軍中諸藝,你要比什麽?”
“不過先說好,本官來的路上遭遇刺殺,左肩中箭,傷口尚未愈合,怕是拿不動戈戟。”
“那就比箭。”燕栩想也不想地說道。
“好啊,君子無所争,必也射乎。”謝明庭似笑非笑,“去請弓吧。”
燕栩當即便命身邊親衛去拿弓箭,卻被謝明庭叫住:“等一下。”
他面色沉靜:“去請夫人過來。”
“請我?”
中軍帳裏,暫坐休息的識茵亦是一頭霧水。
她一個婦人,跑到這軍營裏來已是不妥,這會兒又為什麽要她過去。
過來請她的小将滿面含笑:“使君要同我們參軍比賽箭術呢,特請夫人過去觀賽。”
感情是要她去看他孔雀開屏。
識茵無聲在心底冷哂:“我過去就是了。”
等她攏着狐裘到了校場,校場之上,二人已俱在馬上,俱都回首看着她來的方向,似在等她。
校場的邊緣已用生石灰劃出了一道白線,白線前方百步開外的地方,豎着三道箭靶,圍觀的掾屬及校場上原有的兩千州郡兵此刻都排列在校場的兩側,為二人讓出比賽的場地。
二人的馬則停在離白線尚有十丈之遠的地方,比賽的規則即是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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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射中那三只箭靶,卻不能超出那條白線。
那三只箭靶是橫着排列的,與二人的方向則是豎向,因此,馬上之人必得在射出第一只箭後及時轉彎,若是騎術不精之人,被馬掀下馬背去也不是不可能。
她既來,燕栩不耐煩地策馬而出,一邊腿夾馬腹轉彎一邊張弓搭箭,“嗖嗖嗖”三聲将箭放出,爾後緊夾馬腹,迅速調轉了馬頭。
兵卒的報環聲猶響在他馬蹄聲後:“十環!”
“十環!”
“十環!”
竟是全部射中。
校場四周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識茵見狀,也不由得為謝明庭捏了把汗。
她知他來此處自是為了公事,內心自然是盼着他能贏。但三個十環就已是最好的成績,他還能怎麽贏。
他左肩還有箭傷,将養了這半個月也不知好完了沒有。若是待會兒被馬掀下來,可就丢人丢大發了。
群情激烈,燕栩亦不無得意,策馬駛回他身邊:“使君,該你了!”
四周目光如矢,那群兵痞,甚至已經開始笑着起哄:“使君,來一個!來一個!”
內心卻俱都嘲笑,比什麽不好偏要比箭,義興誰不知道燕參軍是出了名的落雕手,能以無箭之弓,驚落天上的大雁。這位新來的長官聽說是狀元出身,讀書人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瞧着也文文弱弱的,能比得過才怪!
諸如此類的起哄聲如海浪此起彼伏,眼看着長官就要下不來臺,周鴻忙上來打圓場:“府臺不是肩上有傷嗎?要不就不比了吧?”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哪有不比的道理。識茵心內亦是不禁湧起一陣擔心,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這時謝明庭回過了頭來,眼中風寧波靜:“夫人,還勞煩你過來一下。”
兩千餘道目光頓時又齊刷刷落在她身上,熱烈如火,她會意地走過去:“郎君要我做什麽。”
他自懷中取出一條事先準備好的黑布,微微俯身:“替我把這個系上可好。”
原先還激烈的校場上突然鴉雀無聲,連燕栩亦是愣在原地——難不成,他是要盲射?
識茵也怔住了,捧着那條布帶不知所措。陳礫忙着急地勸:“侯爺,比賽事小,您的安危才最需要。您的箭傷本就沒有痊愈,摔着了可怎麽好。”
“沒事。”他道,“燕将軍既說我不知兵,總得拿出點什麽證明一下才行。”
“夫人,你說是嗎?”
目光如炬之下,他唯看着她,微微而笑,像三月陌上微醺的春光。
識茵迎着他的視線,四目相對,于天空地靜之中,極突兀地,聽見自己微微加快的心跳。
她想起初來時在太湖畔她和他說的那番話。他說怎樣才是你喜歡的,他說可以,他說他來江南就是為聖上達成此事,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今日,從太湖邊的圍棋賭田,再到現在的以命做賭注也要贏對方,他做的事她雖然不是很明白,卻也似有一點點懂了。
——他似乎,确實是在按照她所希望的那樣做。
可那又是為什麽呢?僅僅因為,是她說的嗎?
心湖微起漣漪,像有蜻蜓掠水而去。她什麽也沒說,順從地将布條系在了他眼上:“妾相信郎君。”
于是接下來的一切都沒什麽懸念。
謝明庭策馬出發,在射出第一道盲箭時便壓低馬腹轉了向,随後不急不慌地将後面幾只箭依次射出。
微暗天色中,他身影矯健得仿如真是一只展翅高飛的鶴。
小兵的報環聲宛如驚雷炸在平地:“十環!”
“十環!”
跑到最後一道箭靶跟前時卻停了停,随後,于衆人屏息凝神的等待聲中,報出最後一記成績:
“井儀!”
校場上是死一樣的寂靜。
——所謂井儀,是箭術古禮五射之中的一種,意為四矢連貫而放,皆正中目标。
當兵卒舉起那道密密麻麻插着四根箭矢的箭靶之時,整個校場都如雷霆暴動起來,衆皆喝彩叫好,聲音之大,近乎要将天都掀了去。
燕栩亦羞愧地跪下:“使君騎射之術高超,末将自嘆弗如。從此,願為使君鞍前馬後。”
謝明庭此時已策馬返回,正俯低身子,由識茵解去面上蒙着的黑布條。他先是回了燕栩一句:“将軍不必謙遜,某亦不過僥幸得中。”
又問識茵:“夫人,我方才射得可好。”
他眼中滿盛笑意,悉是想得到她之誇贊的期盼。識茵一時語塞。
這是在外面,她少不得要配合他養一出夫唱婦随的好戲,但不知怎地,她心中也莫名有些與有榮焉的自豪。
她面上浮笑,取出帕子來替他擦着明淨如玉的臉上微微冒出的額汗:“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暮雲熔金,火焰一樣的晚霞已經翻滾在天畔。謝明庭拒絕了燕栩留他在營中宴飲的好意,攜婦走出校場:
“軍饷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但這支隊伍,你必須給我練好了,不能有負朝廷的期許和百姓的供養,燕參軍可明白?”
燕栩此時正是為了自己先前的輕視羞愧之際,忙不疊應下:“屬下明白。他日使君再來,屬下定然讓使君見到一支軍紀嚴整的隊伍。”
“這便對了。”謝明庭道,“其實,某家中還有一位弟弟,他與燕将軍年歲相當,亦是行伍出身,脾氣、秉性都像極了燕将軍。所以某一見了燕将軍,便忍不住心生親近。”
“是嗎?”燕栩有些受寵若驚。
他淡笑颔首,複在對方肩上安撫地輕拍了拍:“天色不早,某先回去了,來日,再與燕将軍把酒言歡。”
*
“明郎方才,是怎麽做到的?”
回去的車上,識茵忍不住問。
“沒什麽,小時候經常和雲谏玩這個。”謝明庭拿過她手,置于手掌間捂着,“事先在心中計算好距離就行了。”
“雲谏比我還厲害,他能連中十個十環。你想看嗎?”将她手置于臉頰上,謝明庭笑得雲淡風輕。
她還不知他為何要在此時提起謝雲谏是何意,只當他是故意,冷笑道:“好啊,那你把他從洛陽叫來啊。”
“嗯。”謝明庭輕笑着應,眼中笑意卻漸漸淡了下來。
雲谏,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吧。
把茵茵帶到軍營,讓弟弟在宅中苦等。他就是故意的。
雲谏想帶走茵茵,自己又豈會讓他如願?
卻也沒有逃避見面的心思。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他對識茵道:“家中有貴客,我先去。你回房吧。”
識茵還當又是公事,未作他想:“好。郎君去吧。”
許是今日在外面扮夫妻恩愛扮得久了,她這會兒也有些沒緩過來,盈盈含笑,語氣溫軟。
謝明庭唇畔笑意隐隐加深,屈指在她鼻尖上輕刮了刮,待到識茵反應過來已然不用作戲開始惱怒時,他人已下了馬車,先行進府。
待客的正廳之外,謝雲谏已經等候了整整一個下午和半個晚上。
仆役早被遣散,他就站在廳外的臺階之下,眼瞅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踏着門上燈籠的影子繞過影壁,立刻怒不可遏地沖了過去:“謝明庭!”
是夏日裏凜冽的一陣風,不過轉瞬便沖到了兄長身前,暴怒地掀着他的衣領将人按在了身後陰冷的影壁上:“茵茵在哪裏?你把茵茵藏在了哪裏?”
他動作之快,緊跟其後的陳礫甚至來不及反應。謝明庭被摁在影壁上,借檐下飄忽的燭光殘影看着眼前的青年,俄而,卻是一聲輕笑:“瘦了啊。”
“你廢話什麽!”謝雲谏怒道,猶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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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贲張的獵豹,“我問你,茵茵在哪裏?”
已是黑夜,他聲音在寂靜的夜間格外清晰。謝明庭便皺了眉:“你嚷嚷什麽。”
“這裏沒有你的茵茵,只有義興郡的郡守夫人,你這般大吵大鬧,置她的名聲于何顧?”
名聲……
謝雲谏咧唇悲笑兩聲,把她置于流言的風口浪尖的罪魁禍首,此時竟也考慮起了她的名聲。
他冷着臉道:“我要帶茵茵走!”
謝明庭反問:“你為什麽覺得她會跟你走。”
“雲谏,你總這麽天真。在你回來之前,她一心認我作丈夫,我們郎情妾意。你和她才相處多久?又憑什麽覺得她會喜歡你。就憑一個謊言嗎?”
知他所謂何事,謝雲谏心間一顫,面色已有幾分慌亂。謝明庭又輕笑着開口:“你該不會以為,我和她之間,永遠都是我逼迫她吧?”
“那個的時候,你不是都知道的嗎,不防猜猜,自我們從京城離開,這一路上,有幾次是她主動的?”
謝雲谏的臉一瞬黯如死灰。
正是這時,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雲谏?”
謝雲谏全身一震,回過眸時,便見那道朝思暮想的纖袅身影出現在抄手游廊裏,隔着半池湖水,一張猶帶着恍惚的臉被昏黃檐燈映照得有如玉色。
他眼中一熱,迅速丢開兄長,大踏步奔入那道游廊裏,徑直抱住了她!
像是久尋主人的小狗一般,他将她緊緊攘在懷中,一句話也不說。随後,便開始雙肩輕抽地無聲地哭。
識茵原是想經兩邊的游廊徑直回房,不想聽見中庭院子裏傳來争執聲,便看了一眼,竟是雲谏。
她也不知道他怎麽追到了這裏,但此時此刻,察覺到他的傷心,竟是不知所措。
他瘦了很多,被他攘在懷裏的時候,硬邦邦的身體硌得她極疼。她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想離開,腿亦如灌鉛,并邁不開一步。
她只能輕撫着他背試圖安慰他:“別哭了,我不是好好活着嗎,你那天就知道的呀。”
“雲谏,別哭啦……你是男孩子呀,男兒有淚不輕彈的……”
她神色那樣溫柔,聲音那樣輕。中庭之中,謝明庭的臉色霎時奇差無比。
他走過去時,謝雲谏已經稍稍控制了情緒,雙目濕漉漉地,像只可憐的小狗望着她:“那你跟我離開好嗎茵茵?我才是你三書六禮的丈夫,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
“你也說過喜歡我,我亦喜歡你,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在一起呢?茵茵,我們走,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前塵往事,幕幕浮于心上,識茵柳眉一簇,心間竟是哀恸得不知說什麽好。
大約是“死”了一回,那些過往的事,于她而言便似恍如隔世。
她曾經的諾言不是假的,可如今,她兩個都不想要。
現下留在義興不過是無奈之舉,她是會想辦法離開的。而雲谏,他是很好很好的郎君,如果沒有謝明庭,她也願意和他在一起。
只可惜,他鬥不過他兄長,就算跟了他,也會被搶回去。所以那樣又有什麽意義呢?她只會是像一個物品一樣,被他們搶來搶去……
何況現在,顧識茵這個身份都已經死了,她又要怎麽辦呢?
這時,謝明庭走上前來,将弟弟拉開。
他強抑着火氣,反駁弟弟方才的話:“沒有親迎,何來的三書六禮!”
“那也和你沒什麽關系。”謝雲谏語聲厭惡。
他回來時就知了當日的情形。茵茵,他的妻,竟是連親迎之禮都沒有,就那麽委委屈屈、如妾室一般被一頂小轎迎回了家,連個見證的賓客都沒有!
謝明庭冷笑:“那我至少還和她有合卺之禮,你又有什麽?當日冒充我和她相見的欺騙嗎?”
“你口口聲聲說我騙了茵茵,可你自己呢,連初見都要頂着我的名頭,你又有什麽資格說你是她丈夫?”
既被兄長扯出前事,謝雲谏臉色一變,下意識慌亂地看向識茵。
他并不是存心隐瞞,本想着兩人感情好一些再告訴她,可是,可是沒有來得及——
茵茵已經知道了嗎?她又會怎麽想?
二人争執之聲越來越大,竟大有在這外頭吵起來的架勢,識茵忍無可忍:“夠了!”
她甩手要走,卻被謝雲谏抓住。青年紅了眼眶:“茵茵……”
他壓低聲音,卻有些哽咽:“他們所有人都欺我瞞我,現在,難道連你也……”移情別戀了嗎?
後面這幾個字,他說也不敢說。
一路上他最害怕的就是這個,害怕她會不要他,害怕她已經陷入了哥哥的懷抱。更何況,謝明庭方才說,方才說的那些……
他是真的心裏沒有底。
識茵的心有如刀割。
“你要我怎麽做呢?”她看着眼前這張和他兄長一模一樣、卻比前月憔悴許多的臉,搖頭喃喃,心髒裏痛楚若藤蔓,一絲一絲攀着血肉生長。
“顧識茵已死,往後餘生,我都沒法頂着這個名字和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那我呢,難道我就要是注定被放棄的那一個嗎?”謝雲谏緊緊攥着她手不放,眼眶卻一滴一滴落下淚來,“茵茵,我們可以遠走高飛,找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求求你,別不要我。”
識茵沉默,她垂着頭,眼中氤氲着池中的月光。
她不知要如何處理這段扭曲的關系,更不欲在此久留招來下人窺伺,唯有逃避。她扭過頭,輕輕掙脫着:“明天再說吧,我很累了,想回房休息。”
謝明庭亦道:“你沒聽見她累了,還不快放開她?”
謝雲谏是從來不舍得心上人難受的,果真依言松開。識茵便低着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謝明庭還欲跟上,卻被弟弟拽住。謝雲谏氣道:“你不許去!”
謝明庭臉色鐵青,拂開弟弟便欲走。下一瞬,寒夜裏刀光一閃,一道寒芒攜着寒夜裏凜冽的風刺進那原本受傷的左肩,将他掼在了牆上。謝雲谏手持匕首,眼中寒光凜然:“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