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蟲族
第4章 “我是蟲族。”
話音剛落,祁折雪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倏然瞪大了眼。
他在蟲星上還屬于未成年,臉蛋還沒有長開,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一金一藍兩只異瞳像是點綴着的星子,又似水清澈幹淨,完全倒影着許停枝的面容。
他身上雖然還髒着,但眼睛就已經是絕色,許停枝對上這樣一雙眼睛,當下就笑不出來了,那點消失了很多年早就不知道被扔到那個犄角旮旯的良心又再度卷土重來,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燒的他心口發燙,手也發燙。
“...我開玩笑的。”
許停枝頓了頓,像是沒做出吓唬小朋友這種幼稚的事情一般,故作淡然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
他一邊說着,一邊再度從地上躍下。
祁折雪這才小幅度地拍了拍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氣。
好險好險,腿保住了。
那群倒黴的向導哨兵們沒有祁折雪那麽幸運,沒能躲開巨大的蛛網,被黏成一團,又髒又臭。
全身被護的嚴嚴實實沒傷到一寸的祁折雪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許停枝叉着腰無語地看着自己的隊友:
“你們就不會躲?”
“它速度太快了,我們來不及建立精神鏈接。”
一名哨兵蛛絲耷拉在頭上,狼狽地指了指自己的向導道:
“我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向導不管,所以.......”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向導才深陷囹圄的。
“向導,他是導游嗎?”
祁折雪聞言,一臉驚喜地看着那個被指的家夥:
“那太好了,能不能麻煩你帶我走出這裏?”
“.......”
話音剛落,所有人沉默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解開蛛網的動作,像是要将祁折雪的臉盯出個洞來似的,齊刷刷地盯着祁折雪看。
祁折雪被看的後退幾步,手指背在身後不停絞動,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緊張和小心翼翼:
“怎麽了?”
沒人說話,寂靜在空氣中蔓延。
祁折雪更尴尬了。
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視線亂瞟,恨不得時間倒流将自己剛才說的話重新塞回嘴裏。
“........別看了,有時間看還不如趕緊出來,天馬上黑了。”
就在祁折雪恨不得鑽進地裏、思考自己到底是那句話說錯時,許停枝拿着火把過來了,開始從邊緣燒蛛網,冷飕飕道:
“再看你們本就所剩無幾的腦子都要粘在網上了。”
“........”
包括林氓在內的隊員被許停枝話氣的渾身打顫,但又無話可說。
畢竟許停枝是帶着一個人還能從巨型蜘蛛手下全身而退的人,有的是狂的資本。
許停枝将人從蛛網下救出來之後,清點了一下人數,随即走到樹邊拿起了自己包,轉過身道:
“走吧。”
俨然一副領頭羊的模樣。
身後的人也三三兩兩地跟着許停枝,林氓作為隊長墜在後面,臉色不大好看。
其實許停枝要升任上校還需要将周圍人對他的看法和評價納入考評的範圍,但許停枝好像完全不在意這個上校的位置,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我行我素,既狂又傲。
“哥哥,等等我!”
祁折雪還沒成年,身體在地球上就是一個八九歲小孩的形态,一邊喊許停枝一邊跟在許停枝身後,跌跌撞撞的,臉還被灌木劃傷滲出血,膝蓋不知被哪裏撞到變的青青紫紫,可憐的緊。
但不管他跑的有多快,還是很快就被許停枝落下了。
許停枝可是哨兵,只要他不想被人追上,誰也不可能抓住他的一只衣角。
不一會兒,祁折雪就看不到許停枝的影子了。
他跑累了,不得不停下腳步,掌心放在膝蓋上,彎腰用力喘了一口氣,額頭熱汗涔涔,始終繃着一口氣不願意松。
他知道,以他現在的樣子,如果不借助外力,是絕對走不出這片雨林的。
思及此,祁折雪狠狠地抹了一把汗,再度擡起酸軟的腿,追了上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
很快,一條波濤洶湧的河便擋住了許停枝他們隊伍的路。
來時的飛船因為燃料問題所以停在對岸,只有游過去,才能坐飛船回塔。
許停枝脫下了身上的作戰服,只留一件黑色的背心,在夕陽下,他渾身骨肉勻亭,線條流暢,舒展身體時的肌肉起伏,腰間纖細。他盯着飛船,眼神像極了一只剛成年不久學會獨立捕獵的豹子,冰冷鋒利,又帶着意氣風發。
他率先跳進了河裏。
很快,由他帶頭,其他哨兵也紛紛跳進了河裏。向導體能弱,只能四處尋找木板拼接在一起當做木筏,然後坐上去,讓哨兵拉着他們走。
很快,許停枝他們就游到了河中心。
祁折雪站在岸邊,掌心汗濕,低頭時能看見湍急的水流,和自己被泥污染的黢黑的臉。
作為曾經的、尊貴的雄蟲,祁折雪當然是學過游泳這項技能的,但他通常只在水溫适中的幹淨的水裏游,還沒游過這麽髒這麽湍急的水流。
但他沒辦法。↓
祁折雪自己心裏清楚,游過河水讓許停枝帶着他走的成功率很低,但不是沒有;倘若留在這片雨林,才是真的會死人。
思及此,祁折雪再也沒有任何猶豫,噗通一聲跳進了水裏。
另一邊,許停枝已經游上岸了。
他甩了甩汗濕的頭發,順手将掉落在眼睫的劉海梳上去,露出帶着些許少年氣的眼睛。
他的視線看似不經意,又像是在找誰,目光劃過對岸空蕩蕩的河岸後,又移開,若無其事地将包背上了肩膀。
“我去,這水也太急了,底下還有水草,我差點沒被淹死。”
哨兵的體能強悍,別說橫跨一條河,就是來回游十遍也不帶喘的,但這條河可怕就可怕在莫名其妙的旋渦和隐藏的水草,要不是許停枝在前面引路,帶着他們避開旋渦,還有不少哨兵要折在這裏。
“這底下有水草,大家小心點。”
成功到了岸邊的哨兵已經開始招呼還在河裏的同伴,三三兩兩拉着對方上岸,那個雀斑哨兵嘴裏還小聲咕哝道:
“可別不把命當回事,我剛剛就看到那個獸族幼崽跳下去,現在還沒浮上來,不知道是不是被水草纏住了。”
“........”哨兵的耳力絕佳,剛才還在前面走的許停枝腳步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盯着那個雀斑哨兵看了一會兒,直到把人的汗毛都盯得豎起來了,他才移開眼神,面無表情地将肩膀上搭着的濕衣服丢到地上,幹脆利落地再度躍進了河裏。
水裏的祁折雪的腳被水草纏住的時候已經意識到大事不好,他努力憋着氣自救,揮舞着手想要解開水草,但沒想到越使勁水草纏的越緊。
不僅如此,他憋氣憋久了,肺部還有些火辣辣的疼。
祁折雪絕望地從口中吐出一個個水泡泡,心想難道自己躲過了雌蟲的光子槍,要命的沼澤和巨型蜘蛛,卻躲不過水草,難道今日就要命喪于此麽,下一秒,許停枝那張冰冷的臉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祁折雪驚訝地張了張嘴,嘴裏又吐出一串泡泡。
面前的許停枝頭發被水流不斷往後吹,一張眼睛黑的比河底還要深,在找到祁折雪的時候,游泳的動作一頓,接着快速滑到了祁折雪的面前。
他那個被毒汁侵蝕過的匕首還握在手裏,看上去是舍不得扔,此刻也派上了用場,一刀一刀,劃開了纏人的水草。
接着,許停枝像是聽到了什麽,對着不遠處的河底無聲撇過頭,轉過身時表情凝重,随即粗暴地丢開刀,直接扯開了水草,拉着祁折雪的手往上游。
一條變異的巨骨舌魚從兩人的身後緩緩游了過來,像蛇一般擺動着粗長的尾巴。
祁折雪不知為何,忽然回頭看着那個被丢掉的匕首,猶豫了幾秒。
想到許停枝之前和他說過要賠他匕首的話,祁折年料想這把匕首對于許停枝來說應當十分重要,于是緊毅然甩開許停枝的手,腳一瞪,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那個匕首。
但他臉上的欣喜還沒來得及展開,巨骨舌魚就已經如同閃電般行至祁折雪的面前,對他緩緩長大了嘴。
許停枝見此,眼睛微微瞪大,不知為何,心髒都要停跳了。
祁折雪臉上劃過一絲害怕,手還有些抖,但是他很快就行動起來,學着之前許停枝殺巨蛛的招式,靈活地翻身坐在巨骨舌魚的身上,随即出手狠厲地将匕首插進了巨骨舌魚的腦袋裏。
........然後因為力氣不夠,還插了第二次才插進去。
“........”許停枝一口氣還沒松下來,臉就黑了,身體就先于意識,一手拔出插在巨骨舌魚腦袋裏的匕首,塞進祁折雪懷裏,一手像拎小雞仔似的,将祁折雪拎出了水面。
“嘩啦——”
感受到清新氧氣的一瞬間,祁折雪幾乎要感謝許停枝帶給他第二次心聲,但很快,他就感覺到許停枝情緒的不對。
許停枝一言不發地穿好衣服,看着祁折雪一眼,随即又移開眼,大踏步向前走
。
“哥哥,等等我。”
祁折雪大難不死,哪肯放開許停枝這條粗大腿,也不知道是不是求生意志爆發,剛才追也追不上的許停枝竟然還真的被他抱住了:
“別走。”
“.......”許停枝低頭看他一眼,冷笑道:
“你是誰,我又是誰,憑什麽要帶着你。”
像是小孩拌嘴。
“我很有用的,”祁折雪沒聽出那層幼稚,小心翼翼地看了許停枝一眼,捧着懷裏的匕首讨好道:
“我把哥哥的匕首拿回來了。”
許停枝抱着臂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水滴從他白皙的皮膚上淌下來,襯的唇如朱砂,優美的唇形卻吐出無情的字句:
“我讓你拿回來了嗎?”
祁折雪之前是雄蟲,被連怼幾次,沒什麽用的自尊心又發作了,嘴巴一癟,眼尾下垂,又想哭了。
“再哭,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許停枝嘴上威脅着,但不得不說,許停枝還真怕祁折雪哭。
光看眼睛已經夠好看了,之後祁折雪又在水裏泡了那麽久,早就洗掉臉上的髒污,整個人看上去清靈毓秀,洋娃娃都沒他那麽精致漂亮。
祁折雪破罐子破摔:
“哥哥不帶着我,是讨厭我,我哭也讨厭,不哭也讨厭,是不是?”
“......對。”許停枝眯眼承認。
“為什麽?”祁折雪說:“是因為我是獸族嗎?”
祁折雪不傻,之前在沼澤的時候就聽到了許停枝和徐薇的對話,稍一琢磨,就悟出來許停枝對自己的抵觸态度來自哪裏。
“.........”許停枝說:“那你是嗎?”
“我不是獸族。”祁折雪為了讓許停枝帶上自己,不惜的自爆身份:
“我是蟲族。”
“........”
許停枝的臉色“唰”的難看起來,比遇到巨型蜘蛛時臉色還差,簡直可以稱作失态來形容:
“蟲族?”
“嗯吶!”祁折雪是個誠實的孩子,歡快地點點頭。
天不怕地不怕的中校大人此刻不僅沒把祁折雪吓走,反倒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夠嗆,像個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彈射後退,快的幾乎看不清動作: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死死盯着祁折雪,話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顫聲發飄問:
“蟲族.........你該不會是蟑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