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宮宴進行到一半,長公主見安瀾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身邊,連背都挺得直直的。她一邊欣慰于女兒的乖巧懂事,一邊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兒。安瀾才五歲,自己兒時母後嚴厲得很,可她在這樣的宮宴也是坐不住的,早就想辦法帶着阿元偷溜出去玩了。說到底都是自己沒護好女兒,自打上次落水之後,安瀾病是好了,性子卻變得有些安靜,再不像往日般胡鬧,讓長公主心疼的不得了。

正想着就見端嫔的女兒蕭玉走了過來,甜笑着說:“平樂給皇祖母、母後、姑姑拜年。”裴太後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只點頭道:“好孩子,有心了。”讓王嬷嬷給了個紅包,便繼續看歌舞。章皇後一直對蕭玉喜歡不起來,這孩子才不過六歲而已,儀态舉止就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一雙眼睛也總是亂轉,失了孩童的天真可愛,可想到端嫔一向對她恭敬有禮,還是笑着誇了平樂幾句,又親自給了個大紅封。

長公主也讓宋嬷嬷拿了紅包給平樂,蕭玉接了笑着道謝:“平樂謝過姑姑,我能與安瀾一起玩兒嗎?”

長公主當然希望女兒能多些玩伴,府中只謝柔一個和安瀾年歲相當的小姑娘,還是個沒輕沒重的,見蕭玉溫和知禮的模樣心中便存了三分喜歡,扭頭去問安瀾:“阿瀾要不要和平樂去玩?”

安瀾看了看平樂點了頭,卻又邁着小短腿走到莊妃娘娘身邊擡頭問:“莊妃娘娘新年大吉,安瀾要與平樂公主去玩,嘉和表姐能一起去嗎?”莊妃瞧着玉雪可愛的小團子哪能不喜歡,想點頭答應,可一想自家女兒那性子,又有些猶豫,生怕她又說錯哪句話得罪人。剛想找個由頭婉拒,嘉和卻把案上的杏仁露一飲而盡,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啊。”

蕭玉見了有些生氣,叫上蕭茵那個傻子做什麽,只會說些氣人的話。她覺得這個謝安瀾也很不懂事,可想起母妃交代過的,仍是面上親親熱熱的挽了安瀾的手,三個小姑娘一同去了偏殿玩耍。

三位小主子要在偏殿玩,宮人們哪敢怠慢。地龍燒的暖暖和和的,又上了許多瓜果點心當零嘴,九連環、七巧板、兔爺兒、香包香囊之類的小玩意兒更是應有盡有。

剛一進殿宋嬷嬷便服侍着安瀾脫了大氅和兔兒帽。嘉和在一邊兒瞧着,說道:“你長的可真好看,就是這帽子傻了點。”宋嬷嬷聽的眼角一跳,跟着嘉和的老嬷嬷更是苦着臉連連清嗓子,嘉和也反應過來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面色有些尴尬。

安瀾卻心中失笑,原來這位表姐竟是這麽有意思,也笑着對她說:“我也覺得有些傻,可母親非要我戴。”嘉和看安瀾不介意,還願意與自己說話,連忙對她解釋:“對不起啊安瀾,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瀾說沒事,拉了她的手一起坐在榻上玩磨喝樂。磨喝樂也稱摩羅是從西域傳來的玩偶,有服裝穿戴,還可調換,雖然價值不菲,還是很得小女孩兒們的喜愛。蕭玉見兩人湊在一起,冷落了自己,很是不開心。重重的坐下,又拿出太後與皇後剛才賞的荷包。

嘩啦啦的倒在榻上,全是金葉子與金元寶,撞倒了她們二人的玩偶。揚着下巴問她們:“你們今日得了什麽?”嘉和只老實的搖搖頭。安瀾瞧着蕭玉眼中的得意與鄙視,覺得有些好笑,到底還是小呢,如今蕭玉這兩面三刀的功夫練得還不到家。

安瀾一邊扶起玩偶,淡淡的說:“早上便得了,在酥酥那收着呢。”

蕭玉卻一臉的不信,以為安瀾根本沒收到,在嘴上逞強呢,譏笑道:“是嗎?那阿瀾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啊,你的婢女不就在這嗎?”

既然如此安瀾也不介意打一打蕭玉的臉,也好過日後看她假惺惺的模樣,叫了酥酥把荷包拿來。

酥酥眼睛裏帶着狡黠的笑意,掏出兩個紅色的荷包:“郡主,如意紋的是太後娘娘賞的,祥雲紋的是皇後娘娘賞的。”

安瀾點頭,先拿了外祖母的打開,一整袋龍眼大小、毫無雜質的鴿血紅紅寶石倒在榻上,別說幾個孩子,就連另外兩個嬷嬷都傻了眼。這般成色的寶石,又是如此大小的,随便撿幾顆鑲到頭面首飾上,連宮中的娘娘得了都要歡喜。如今就這樣一整袋的給了個孩子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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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卻面色平常,又拿了舅母給的荷包打開,拿出了一對小女孩兒能戴的冰種翡翠镯子。陽綠通透,任誰都能看出不是凡品。

蕭玉惱恨極了,臉上有些挂不住,偏偏蕭茵又一臉認真的對她說:“平樂,多虧了你說要看,今天才能見識這些好東西啊。”說罷還撿起一顆紅寶石遞給她:“你看這鴿血紅多漂亮,你那些金子加起來也買不來一顆啊。”

蕭玉紅了眼,狠狠的瞪了她們二人一眼,領着嬷嬷走了。

蕭茵見了有些摸不着頭腦,問安瀾道:“我是不是又說錯話,惹她生氣了?可确實是她要看的啊。”

安瀾噗嗤一笑:“我覺得表姐沒說錯。”

蕭茵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母妃總說我說話不過腦子,讓我實在改不了就少說些。讓人以為不愛說話,總好過得罪人。”

安瀾這才明白了前世的嘉和為什麽總冷着臉不說話,安慰她道:“表姐說的都是實話,也沒什麽不好的,了解你的人自然不會生氣,生氣的都是些小心眼兒的,那樣的人也不必結交。”

蕭茵聽了卻很感動,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安瀾,第、第一次有人對我這樣說,我以後能常和你一起玩嗎?我母妃會泡很多種好喝的茶,你喜歡喝茶嗎?”

安瀾笑的甜甜的:“好呀,那我以後常去永延宮找表姐玩。”

兩個小姑娘在一起玩的很開心,有宮人進來回禀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嘉和一想到總是肅着臉的蕭恪,有些緊張的攥手,安瀾笑着安撫她。蕭恪一進殿就揉亂了安瀾的頭發,取笑她道:“阿瀾你吃的臉都圓了。”

安瀾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太子哥哥怎麽來了?”

蕭恪看了看嘉和,這個妹妹平時雖然接觸不多,但他記得笑起來一排小白牙也挺可愛的:“正好嘉和也在,一起去吧,父皇要讓人在太液池邊上放煙火呢,讓我來接你們的。”

別看太子恪在人前一副沉穩的模樣,說到底也才十歲,還是孩子心性,三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便氣氛熱絡起來。

可一到太液池蕭恪便又肅起了臉,好像剛才學猴子走路的不是他,嘉和看他這變臉的功夫也是心中偷笑,覺得這個大哥真是太有意思了,自己以前怎麽沒發現。

裴太後和長公主都嫌冷不肯來,景和帝領着一衆年輕的妃嫔站在太液池邊,一見安瀾便把她抱了起來:“阿瀾你這帽子也太有趣了。”

安瀾黑了臉:“都是母親的主意,我又不是只傻兔子。”

景和帝想起阿姐兒時硬要他戴的那頂虎頭帽,跟如今安瀾的這頂真是異曲同工,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一片絢麗耀眼的火樹銀花間,蕭玉卻不像旁人般有心情去欣賞。只悄悄看向謝安瀾,憑什麽,她才是父皇的女兒,尊貴的公主,憑什麽父皇只抱着謝安瀾。甚至連蕭茵那個傻子都能站在高臺上,她卻只能跟母妃站在衆人中間,毫不起眼。

她不甘心。

過了沒兩日,裴太後終于等來了回禀。

此次去周家打探的,正是從骊山行宮調來的劉桂,他年輕腿腳快,人又機靈。得了這趟差半點兒沒敢馬虎,能讓太後娘娘夜裏吩咐下來的必定是要緊事。一路上換馬不換人,趕到了淮西周家,只用了兩日就把周家查的底兒掉,連他家看門的大黃狗叫什麽都一清二楚,又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了京都。

裴太後聽了他的回禀一直在出神,他也跪着不敢吱聲。直到王嬷嬷進來換茶水,才聽太後道:“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歇兩日再回來當差。”

劉桂恭聲應是,退出殿內卻心中打鼓,莫不是自己出了纰漏,惹了太後厭煩?這歇兩日是什麽意思。

一同出來的王嬷嬷瞧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偷笑了一會兒還是出聲提醒道:“你就是心太重,太後要罰你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用得着藏着掖着?這是你差事辦的好,體恤你呢,回去好好松泛兩日吧,瞎琢磨什麽呢。”

劉桂這才擦了擦汗,給她作了個揖:“哎呦我的好姐姐,得了您這句話我哪還有不放心的。”

瞧他走了,王嬷嬷又立在殿外,看着殿中的燈火一直亮着,知道這夜娘娘又是不睡了。她跟了裴太後幾十年了,知道勸也勸不住,多少年沒見主子這般了,怕是有大事,只趕快吩咐小丫鬟去熬些紅棗桂圓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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