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品茗閣二樓的雅間中,安瀾坐在雕花椅上品着一杯雀舌。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半點兒沒砸品茗閣的招牌。可這杯香氣濃郁的上好芽茶,她喝在嘴裏,卻沒品出滋味。

只想着李浔方才看到她的呆愣模樣,又不自覺的笑了出來,這個傻子。

酥酥在一旁看着自家郡主又在傻笑,心中有些無奈,可又為郡主高興。從前這人只是個侍衛,發現郡主的心思後,酥酥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郡主因為此人和長公主鬧起來。可沒想到這人倒真是争氣,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連升三級,戰功赫赫甚至驚動了聖上。如今年紀尚輕就已是三品,說不定郡主真的可以得償所願了......

隔壁的雅間中,一位身穿蘇繡月白錦裙的女子立在窗邊,連披着的大氅都是銀白的兔毛,首飾帶的也都是白玉,襯的她整個人一塵不染,宛如月宮仙子一般。只是這女子此時臉上卻帶着紅暈,還瞧着那人已經走遠的背影,正是白蒹葭。

身後的侍女冬影見小姐害羞的模樣,也笑着打趣道:“這位将軍倒是有意思,一直冷着一張臉,可擡頭一見小姐的姿容就羞的耳朵都紅了。可見小姐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任誰見了都得丢了魂兒,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上神女呢。”

白蒹葭聽了這話,嘴上說道:“哪有你說的這麽邪乎,可快別吹噓了,讓人家聽了笑話。”可心中卻是滿意的很,嘴角的笑更是帶上了幾分得意。

白蒹葭知道祖父一直想要她嫁與靖南王世子蕭晔,可這蕭晔雖然身份貴重,但說到底畢竟是個庶子,性子也忒不着調,白蒹葭雖沒明确拒絕這樁婚事,可心中并不算太滿意,總覺得有些委屈了自己,還想要再挑挑。何況蕭晔人長的也不如這新晉的雲麾将軍英俊,想到他剛才的看過來的眼神,白蒹葭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可這李浔不過還是個三品的武将,出身更是不顯,若真嫁了他恐怕惹家中姐妹們嘲笑,想到此白蒹葭又猶豫起來。

她思來想去也拿不定主意,這二人雖都傾慕與自己,可又都有缺點。若是有個人能像這李将軍般英俊,又有蕭晔的家世就好了。

白蒹葭心中煩悶,帶着侍女剛出雅間,就碰到了謝安瀾一行人,看樣子也是要走。

她打量了謝安瀾一眼,見她豔若桃李,穿了條金色暗花褶緞裙,披着火紅的狐毛大氅,好似最灼目的一團火焰,微低的領口露出了些白膩豐盈的玉RU,更是引人遐想,白蒹葭又想到了自己的一馬平川,更是來了火氣,心中暗罵了一句“狐媚!”面上卻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樣,帶着人搶先一步下了樓梯。

酥酥一臉不忿的對安瀾道:“這白家女也太無理了些,怎麽也不對郡主行禮。”

安瀾卻是見慣了白蒹葭這樣,根本不往心裏去,笑着對酥酥說:“可能是內急吧。”

白蒹葭心頭壓着火,步履匆匆的也不看人,下了樓與一個老婦人撞了個滿懷。

白蒹葭被身後的冬影扶住,老婦人卻被撞的跌倒在地。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連忙跑過來扶那老婦人,連不小心踩髒了白蒹葭長長的裙擺都沒發現,只一臉關切的問:“阿奶,你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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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擺擺手說:“沒事沒事,人老了不中用,這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這祖孫二人不打算計較,白蒹葭卻是看着自己裙擺上的半個黑腳印滿心嫌棄,被個髒臭的老婆子撞了這裙子是要不得了,只可惜了這上好的素錦。有心教訓這二人一番,可這大街上人來人往她哪肯親自動手,只遞給了冬影一個眼色,便施施然的上了馬車。

馬車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就停了下來,白蒹葭掀開簾子,瞧着不遠處三四個健壯的仆婦對那祖孫二人拳打腳踢,滿意的勾起了唇角。

安瀾一行人一出品茗樓,就見到這樣的場景。酥酥見那二人老的老小的小,被人這樣毆打,想去上前詢問緣由,卻被安瀾攔住了。

安瀾看着停在不遠處的那輛蓮青色的馬車,哪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是白蒹葭的慣用手段了,随時随刻的裝出一副仙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其實心中的戾氣比誰都多。要是上前去問,這幾個婆子不定又編出什麽故事來,到時反倒不好插手。

安瀾一把拉住酥酥,大聲吩咐随行的侍衛道:“光天化日的,這幾個瘋婆子敢在大街上動手打人,簡直是沒王法了。把她們堵住嘴,打一頓,也讓她們嘗嘗這樣的滋味。”

白蒹葭瞧得正解氣呢,卻見謝安瀾出來多管閑事,還把她的人綁了起來一頓好打,哪還坐得住。

又坐着馬車回到了品茗閣的門口,也不下馬車,只把簾子掀開一半,壓抑着怒氣冷淡的開口譏諷道:“郡主好大的火氣啊。”

安瀾帶着笑,有些驚訝的問道:“聽着白小姐聲音有異,可是病了?”

白蒹葭冷哼一聲:“我倒是沒病,不勞郡主費心。只是郡主無緣無故的縱容手下人毆打我的家仆,這是不把我白家放在眼裏?”

安瀾也不惱:“我倒是不知這幾個婆子是白家的人,既然是你白家的人,那她們幾個當街欺負老人孩子,也是白小姐的意思了?”白蒹葭剛想說話,卻被安瀾打斷:“任誰想也不可能啊,京都誰不知白家的小姐菩薩心腸,哪會胡亂欺負百姓呢,所以這幾個喜歡自作主張、敗壞主家名聲的仆婦,你說該不該打?”

白蒹葭倒是沒想到,這個草包郡主是個伶牙俐齒的性子,這話堵得她說什麽都不是,只恨恨的摔下了簾子,吩咐車夫回府。

車外又傳來謝安瀾的聲音:“慢着,白家是名門望族,最重禮儀。白小姐今日怎麽忘了給我行禮呢?”

白蒹葭氣的銀牙緊咬,這謝安瀾真是欺人太甚!她剛想尋個身體不适的借口,躲了這遭,卻又想起自己剛才親口說的沒生病,總不能當着衆人自己打臉,原來她沒頭沒腦的問那一句,是在這等着自己呢。看來這郡主不止是看起來俗媚放、蕩,還是個心機深沉的。

不過不管她在心中如何诽謗诋毀,還是只能不情不願的下車行禮問安。

見白家的馬車走了,安瀾這才走到那祖孫二人身邊問道:“老人家,你沒事吧?”

柳老婆子連忙給她磕頭:“謝謝您,謝謝這位貴人,多虧您救了我們。我沒事兒,只是我可憐的孫兒啊!”說着又抹着眼淚抱着柳然哭:“你說你這孩子傻不傻,只護着我這老婆子幹嘛?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柳然臉上青了一大塊,胳膊腿上也被人擰了不知多少下,卻還是不在乎的搖搖頭:“我沒事的,阿奶別哭了。”

安瀾見他們可憐,對柳婆子說:“上我的馬車吧,我送你們去醫館。總要讓大夫看看才放心。”

柳婆子不願再麻煩人家,可到底不放心孫子,還是點頭答應了。

上了馬車見車裏鋪着華貴的地毯,也不知得要多少銀子。她自己身上都是塵土,哪敢過去,只拉着孫子坐在外緣。安瀾見了,連忙道:“無妨的,天冷,你們穿的單薄,還是坐進來吧。”

柳婆子又是千恩萬謝的:“小姐長得美,人也心善,老婆子給您添麻煩了。”安瀾笑着搖頭,舉手之勞,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柳婆子這一趟來京都,承受了喪子之痛不說,好端端的被人撞倒了,還挨了頓打,簡直就是糟心的不行。不想在這待了吧,可她心裏又惦記着兒子的冤情,好不容易碰上了個善心人,考慮再三還是開了口:“不瞞小姐說,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不知小姐能不能幫幫我?”安瀾自是點頭:“您說。”

柳婆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這是頭一次來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可家中又有冤情,不知小姐能否告訴我該去哪告狀啊,老婆子只知道該去衙門,可來了才發現,這衙門一大堆,又長的差不多,是在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啊!去問了好幾個,人家都說不歸他們管。可我不能就這麽回薊縣啊,我兒子他實在死的冤枉啊。”

安瀾一聽是人命官司,又是從薊縣來的,心中一驚連忙問道:“敢問您夫家貴姓?”

柳家婆子哪想她會問這個,楞了一下,不過還是老實回答:“啥貴不貴的,我丈夫姓柳。”

長公主派去薊縣的人馬已經回禀,說是柳家婦人領着孫子來了京都,正愁找不到人呢,難道就是眼前的二人,安瀾生怕弄錯了:“那您兒媳是否叫薛枝兒?”

一聽到這個名字,連一直低着頭的柳然都向她看來,柳家婆子更是神色激動的問:“是!您可知道她在哪?我有要緊事一定要向她問個清楚。”

安瀾也是感嘆,原來這世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這是連老天爺都看不慣薛枝兒做的這些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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