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長公主府一進的門房旁,有一處單獨的小院子,原本一直閑着,如今卻是收拾的幹淨整齊,薛枝兒就被安置在此處。

其實讓她住在這,已經算是長公主仁慈了。這薛氏如今連個妾都算不上,不可能給她在內院中分個院子,那樣讓餘姨娘和何氏姐妹如何自處?她這種沒名沒分的,按理說該與謝羨亭房中的幾個開臉丫鬟住到一處去,可畢竟她懷着身孕,長公主念在孩子的份兒上,才把這院子賞了她住。

可薛氏卻覺得這是長公主在變着法兒的打她的臉,竟讓她住在一群下人的邊上,這不是說她也是個下人嗎?可在人家的地盤上她又不敢鬧騰,只暗地裏撺掇了謝驸馬好幾回。可謝羨亭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這個話茬,只說讓她在這安心住着,想吃什麽吃什麽,千萬別委屈了肚中的孩子。

薛枝兒只得就在這住了下來,可她又不是個閑的住的,眼瞅着就離生産的日子不遠了,還是三天兩頭的打扮一番出門逛街聽戲。

這日一大清早,薛枝兒就又坐在妝臺前描眉,丫鬟見了急的直冒汗:“您可繞了我吧,這是又要出門?讓驸馬知道了肯定又要責罰奴婢的,再說昨日剛下過雪,路上滑的很,您要是有個好歹不是要奴婢的命嗎!”

薛枝兒一臉的不耐煩:“這樣不讓,那也不讓!那你說我不出門逛逛還能幹嘛?天天就在這破院子裏待着,人都要待傻了。”

那丫鬟也是個聰明的,連忙順着她的話說:“這倒也是,要不奴婢陪您去後花園走走?府中的園子修的好,剛下過雪景致也是別有一番韻味。您在亭子中一邊賞景,一邊吃些糕點甜品,不比去街上閑逛舒服嗎?”

薛枝兒聽了還是有些猶豫,她原本是想去梨園聽戲。最近有個新角,《玉堂春》唱得好,最要緊的是那人長得也俊俏,看的她是春心蕩漾,從上次回來就一直惦念着,想再去捧一捧。

丫鬟見她猶豫不決,又陪着笑道:“您現在這身子金貴得很,又是驸馬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奴婢可是不敢有半點馬虎。再說您若是真想出去逛,挑個天氣好的日子想怎麽逛都行,也不差這兩日的,您說是不是?”

薛枝兒被她哄的捂嘴嬌笑,這才點了頭:“那就去園子裏逛逛吧,你去吩咐廚房多做些甜口的點心,再上盞血燕來。”

今日正好趕上謝雍休沐,回府來探望他姨娘,母子二人一起逛園子。餘姨娘拉着謝雍叮囑:“你媳婦兒這是第一胎,你讓她該忌口的東西可千萬不能貪嘴,不是鬧着玩的。你有空了也多在家陪陪她,姨娘這裏都好得很,你不用總惦記着。”

謝雍笑着點頭稱是:“我都知道,您就放心吧。今年府中的梅花開的可真好,剛才看您房中擺的山茶有些敗了,兒子去給您摘些紅梅拿回去插瓶吧?”

餘姨娘見兒子還記得她的這些喜好,心中熨貼,拍拍他的手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個子矮,夠不着就急的直哭。如今不知不覺你就長得這麽高了,也娶妻生子了。”說的有些感慨,又怕兒子擔憂,連忙笑起來打趣道:“那雍兒今日可得給我摘最高最美的那幾支,姨娘就去那邊亭子裏等你。”

薛枝兒一進園子就見一個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眉目清俊,身形挺拔。在一片雪景中折下幾支紅梅握在手裏,神色間盡是溫柔。

薛枝兒輕浮慣了,仍是改不了老毛病,上前一步嬌笑道:“這位郎君,可否能幫妾身也折下一支梅花來?”

聲音嬌媚引得謝雍聞言回頭望去,只見一三十如許的小婦人,正站在他身後一丈左右的距離,眼帶笑意的擡頭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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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雍連忙退後兩步,這女子面生的很,他一時間有些疑惑她的身份。

薛枝兒見他不說話,笑的更是暧昧,又上前半步輕聲問:“郎君何必這麽小氣,一支梅花罷了,都不舍得給妾身?”

謝雍哪見過這樣的女子,正不知該如何作答呢,就見餘姨娘走了過來,直接擋在了他二人中間,對謝雍道:“這是住在茂葉胡同的那位,姓薛。”

謝雍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女子是父親的外室,那又怎麽會對自己這般作态,有些不解的看了薛枝兒一眼。

薛枝兒見他看自己,又對他飛了個眼波,吓得謝雍趕忙低頭。

餘姨娘哪能沒瞧見,對兒子說:“今日你先回去吧,茜娘在家要着急了。”

謝雍得了這話逃一般的離了公主府,只心道:父親這外室也太吓人了。

餘姨娘是被這薛枝兒對自己兒子的一番作态,弄的又惡心又生氣,緊皺着眉冷聲對她說:“府中不比別處,多的是規矩。你自己作死,可別禍害我兒子。”

薛枝兒聽了這話也是氣惱:“姐姐這是什麽話?是看我懷了身子,眼紅了,想咒我不成?”她不提懷孕這茬還好,一提這話餘姨娘更是覺得這女子實在放蕩,別人不知,她卻是知道這孩子來路不正的。

本來無憑無據的,她不想多事,這孩子即使生下來也威脅不到她的雍兒,但薛氏這賤皮子非要自己撞上來,還敢勾引她的兒子,剛才的事要是被別人瞧見了,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麽話去。與自己父親的小妾私通,這髒水要是潑在了雍兒身上,可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污名。

餘姨娘逼上前一步,緊盯着薛枝兒道:“你當真以為自己能瞞住所有人?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說罷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銀杏從廚房領來了血燕與點心,生怕涼了走的飛快,可卻見薛氏獨自一人呆愣愣的站在園子裏,臉色煞白:“您這是怎麽了?怎麽站在這大風口走神,吹病了可怎麽辦?”

餘姨娘本想直接去謝驸馬的書房,可走到一半又改了主意。

薛氏腹中胎兒并非驸馬親生這事,關系重大,她手中又并沒有确實的證據。其實以餘姨娘一向謹小慎微的性格,就算是這薛氏騎到了她頭上,她也是忍下的可能更大,絕不會多事。可偏偏薛氏是個放蕩的,還非要勾搭謝雍,這才逼的餘姨娘起了揭發她醜事的心思。

這件事要說最該知情的就是謝驸馬,可這話要她怎麽說?

難道直接告訴他:其實你好些年前就被人下了藥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孩子,所以你寵愛的薛氏肯定是背着你偷了人,你還拿個野種當寶貝?

這話跟誰說都得被人打出去啊,更別說謝羨亭本就不待見自己了。

所以餘姨娘走到一半冷靜了下來,又轉頭去了長公主的正院。

長公主見餘姨娘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可來她院中閑聊了好半天就是不肯說正題,喝了兩盞茶還不走,也沒了耐心:“你是府中的老人了,若是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餘姨娘略一猶豫,低聲道:“此事關系重大,妾身只能說與殿下聽。”

長公主讓丫鬟們都退出去,只留下了秦、宋二位嬷嬷。餘姨娘這才起身跪倒在地,開口道:“殿下,那薛氏腹中的孩兒,根本......根本就不是老爺的!”

餘姨娘本想着這事若是說出來,肯定要引來大麻煩,可長公主聽了卻是不怎麽驚訝,略挑了挑眉,問道:“你可有證據?”

餘姨娘搖了搖頭:“羅姨娘那時候病的不行了,柔姐兒也不曾回來看過她。妾身雖與她關系不算好,可畢竟在一個院子住了這麽些年,瞧她病重心中有些不忍,去看過她幾次。她那時已經病的糊塗了,竟是說胡話。她說謝羨亭你個負心漢,既然你不管我們娘倆死活,那我給你下了那藥你也別怪我”

餘姨娘頓了頓,見長公主神色如常,才繼續道:“妾身吓壞了,等羅氏清醒時問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病入膏肓倒也沒瞞我。說是柔姐兒被送走那年,老爺又只宿在何氏姐妹那裏,對她避而不見,她心中氣不過,在老爺的粥裏下了藥,讓他不能再有子嗣。妾身不是故意欺瞞公主,只是這事說出來只怕會讓老爺難堪,我才一直藏在心裏,還請您恕罪。”說完又磕起了頭。

長公主示意秦嬷嬷扶起她,又問餘姨娘:“此事只有你一人知道?”

餘姨娘道:“當時在場的還有我的婢女白鷺,她也是知情的。”

長公主點點頭:“我知道了,那你們二人過兩日也算是個證人。”

餘姨娘聽了這話心中一驚,還是要她去做這個出頭鳥?可又不敢反駁主母的話,只苦着臉道:“只求殿下幫奴婢求求情,只怕二爺聽了此事又會拿妾身出氣了。妾歲數大了,要是再像從前一般被拖到院中打板子,這臉可沒法要了。還請殿下看在雍哥兒的份上,到時救救奴婢。”

長公主聽了一笑,寬慰餘氏道:“放心吧,我讓你說時你再說,保準謝羨亭沒心思打你。”得了公主的準話,餘姨娘才算放了心。

就在此時,卻聽門外有小丫鬟慌慌忙忙的報信道:“殿下,薛氏早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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