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場鬧劇般的宮變就此結束。陶家謀逆滿門抄斬,不少之前見風使舵與他們扯上關系的官員,也受到了牽連,流放抄家的比比皆是。而始作俑者的端妃與瑞王,在當天夜裏就一齊撞死在了天牢裏。
再怎麽說瑞王也是他的親兒子,景和帝聽聞消息後長嘆了一聲,吩咐方連海将他們好好收斂了。
天牢之中散發着腐臭難聞的味道,方連海拿帕子捂着口鼻,大理寺卿親自為他引路,走到盡頭的一間牢房就見端妃與瑞王的屍體并排放在草席上,已經幹涸了的血跡糊了滿臉,看起來可怖的很。而平樂公主則還穿着昨夜那身大紅的華貴衣裙,但發髻散亂,面上的妝也早就花了,形容狼狽。此時正蹲她母親和弟弟的屍體旁,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又尖利着嗓子咒罵:“廢物!都是廢物,起來啊!”臉上的表情猙獰又扭曲,顯然是已經瘋了。見了方連海等人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後就惱怒了起來:“你們這些狗奴才!見了本公主還不下跪!”
景和帝對這個女兒終還是軟了心腸,沒有取她性命,只是把她關在了冷宮之中。
事情終于了結。方連海這才想起了還關在掖庭中白蒹葭,開口詢問道:“陛下,安嫔娘娘要如何處置?”
景和帝翻看着手中的奏章,想也不想就說:“不用再留了。”而就在此時,白閣老卻前來求見。
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緩緩走入大殿。他須發皆白,背也伛偻着,但一雙眼睛依然閃爍着智慧的光芒。白閣老是三朝老臣,威望甚高,又曾是帝師,所以景和帝曾賜他不跪帝王的權利。但他今日卻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上,終于對景和帝認輸了,他開口懇求道:“還請陛下饒安嫔娘娘一命。”
景和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挑起眉來淡淡道:“您老怕是糊塗了,安嫔既然與這種事扯上關系,那誰來求情都是沒用的,您又何必白跑這一趟。”
白閣老的聲音雖然老邁,但卻依舊擲地有聲,他擡起頭道:“臣老了,自請回鄉養老。還求陛下饒我孫女一命。”說罷,又将頭叩在金磚上。
景和帝朗聲大笑起來,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從他五歲登基時,就一直被這位臣子壓了一頭,今天他終于看到了他對自己的臣服。景和帝走下高階,親自扶起了白閣老,開口道:“老師,朕答應你。”
掖庭的一處小屋中,白蒹葭被關在這裏半個多月,每日都在煎熬着,生怕等來景和帝賜死她的旨意。這天她終于聽到門外有人解開鎖鏈的聲音,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她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時方連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白閣老,您請。”
果真見祖父走了進來,白蒹葭狂奔過去拉住他的手:“祖父!您可來了,您一定要救我,我在這真的要發瘋了,連身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您快點去求求陛下,讓他放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想別的了!”
白閣老見她清減了不少,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陛下饒了你的性命,別怕了蒹葭。一會兒會有人來帶你去淨月庵,也算是個好去處,起碼沒有那些個明争暗鬥。好好活着才是真的,你只要活着,一切就都還有希望,知道嗎?”
白蒹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淨月庵?我為何要去淨月庵!我不去!我是安嫔,我要留在宮裏!”
外邊傳來方連海催促的聲音,白閣老嘆了口氣道:“蒹葭,祖父要走了,你一定要自己保重。”白閣老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白蒹葭想要去追,門卻再一次的被關上了。
淨月庵最早是由邺國的開朝皇帝建立的,他取消了前朝嫔妃殉葬的傳統,歷代帝王殡天後,後宮中沒有生育的女子就都被送到淨月庵出家,好歹也能保全了性命。可這兩朝以來,後宮人數都不算多,國庫也漸漸富足起來,哪怕是未生育的嫔妃都被留在後宮中榮養,至此淨月庵才開始接待普通的香客,此次聽聞宮中送了人過來,也算是件罕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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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蒹葭被兩個太監送到了這裏,仍然沒有回過神來,直到一個老尼抽掉了她的發簪,拿起剃刀過來,她才一聲尖叫:“你們要幹什麽!我是皇帝的女人,你們不許碰我!”
老尼無悲無喜的看了她一眼,這樣犯了錯被家中送來的女子她見多了,哪個不愛惜自己的容貌。可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鬧騰又有什麽用呢,白費力氣罷了。老尼揚了揚下巴,就有兩個健壯的尼姑按住了白蒹葭,白蒹葭一向嬌生慣養,哪能反抗的過她們,被老尼将青絲縷縷削落。
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完成了剃度,老尼平靜的開口道:“你以後法號靜心。”
白蒹葭滿臉淚痕,看着滿地的青絲,痛苦的抱住了自己。庵裏的苦日子哪是她能受得了的,像她這種新來的,又經常得罪人,還被分到了最累的活計,整日不是砍柴就是挑水,手上腳上磨得都是水泡。
日子久了,白蒹葭發現其他幾個年輕貌美的尼姑,也都是在家中犯了錯被送來庵裏的。可她們雖然也受到排擠,但日子并不難過,甚至被安排的都是最輕省的活計。白蒹葭拉下了臉面向其中一人詢問緣由,那年輕的姑子,笑着撇她一眼道:“這庵裏來往的香客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我們只做男人的生意,這樣說你可明白?得來的銀錢再拿去孝敬分管事物的老尼,自然日子過得逍遙。”
白蒹葭自幼讀書,一開始自然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可又實在受不了每日幹粗重活,終于也咬牙幹起了這樣的勾當。她的第一位客人是個京都中的小官之子,白蒹葭一進廂房,那人就看愣了,低聲道:“恍然間還以為你是昔日的京都第一美人呢,長得真是标致,什麽時候庵裏來了這樣的妙人兒,你叫什麽名字?”
白蒹葭心中鈍痛,卻仍是笑着道:“我叫靜心。”
那男人把她推到在床上,一把扯下她的僧帽,摩蹭着她的光頭道:“美人就是美人,沒了頭發也別有一番風情。”說着就扯開了她的衣襟揉弄起來。
一開始白蒹葭心中還帶着抵觸,可漸漸的卻發現了其中的樂趣,越發的膽大。
三年後,京都。一輛華貴馬車行駛在街道上,裏面坐着一位嬌美的年輕貴婦人,一襲煙紫色的拽地長裙,大方領口處繡着一朵金蓮,半露着白皙高聳的傲人資本。芙蓉面,淩雲髻,桃花眼兒媚,可不正是安瀾,她如今又有了身孕,打算去淨月庵祈求生個女兒,省的像李真那皮猴子,才多大點兒就知道到處淘,還是小棉襖來的貼心。
李浔坐在她身旁,視線總是不自覺的飄向妻子的胸口,随着馬車的颠簸,那對兔兒也一跳一跳的,惹得人湧起了一股火。安瀾發現了他不懷好意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在外頭呢,你老實些。”李浔也跟着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說:“你也知道在外頭啊?非穿成這樣出門,想讓我挖出別人的眼珠子?”
安瀾一笑:“你懂什麽,如今這是流行呢,你看滿大街不都這樣穿,也沒見地上全是被挖出來的眼珠子啊。”說着就撩開簾子向外看去,卻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讓安瀾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是個相貌俊秀的男子,身材纖瘦,面容白皙,左腳像是有些跛。經營着一家小面攤,妻子的樣貌頂多算是清秀,幫客人端面時像是燙到了指尖,那男子卻心疼的握住妻子的手,吹了又吹,看起來日子過得清貧,但夫妻二人的臉上都是滿足又幸福的笑意。
周季淵。
李浔見她看的出神,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這一看可打翻了醋壇子。一把将安瀾拉到了自己身上,含住她的耳垂玩弄,手也順着裙底摸了上去,直到她滿面紅暈、氣喘籲籲,李浔才在肯停下來,她耳邊帶着醋意問道:“難道剛才那賣面小子比我好看?”
安瀾唾他一口:“瞎說八道。”
兩人到了淨月庵,就見兩個尼姑一前一後的擡着個死人,盡管拿草席子卷了看不清面貌,還是能看到滲到外面的不少血跡和光禿的頭顱,看樣子死的也是個尼姑。周遭圍了一群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說是這庵裏的一個年輕尼姑,不甘寂寞,與來往的不少香客都勾搭在一起。這次她與一個商賈偷情,被人家妻子發現了,可誰想惹上了硬茬子,那妻子直接雇傭了十多個地痞流氓,提着棍棒,找到了庵裏,将她亂棍打死了。
一個老婦人搖頭道:“世風日下啊,庵裏竟也有這種事,啧啧,後院那一地的血啊。”
聽着香客們的種種議論,連擡着屍體的兩個尼姑都跟着羞臊起來,嘴中嘟囔着:“靜心這個浪蹄子,這下庵裏的名聲都要被她連累。”
安瀾可不知道靜心是誰,搖搖頭也沒多看,與李浔攜手一同去往後面上香。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結啦!下一本新文的鏈接我放在文案了,預計四月一號開,還請小仙女們多多支持,繼續指教,新文求收藏~抱起轉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