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宿命

是宿命

關洋洋就像是一個最具有耐心的獵人。她一邊惡狠狠地盯着對方,一邊笑嘻嘻和她成一片。

在肖庭問她:“覺得小芳怎麽樣?”的時候,她甚至能仰着臉,露出天真的微笑:“很好很好。”

然後,靜靜等待着一個午後,一個機會。

班主任打電話給肖庭,語氣嚴肅:“我們認為事态嚴重,很有報警的必要。”

關洋洋在學校裏暈倒了,且經過血液檢查,有異常。

肖庭皺着眉頭,沉聲問到:“怎麽回事?”

三甲醫院的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關同學服用精神類藥物這件事情,請問監護人知道嗎?”

肖庭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慘白着一張臉的關洋洋伸出手拽住肖庭的西裝褲:“不要,不……要,是,是我自己,要……我睡不着……我自己……不關小芳的事……”

不動聲色,一盆髒水已經扣在小芳的腦門上。

小芳拿着雙倍的辭退金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主人居然對着她說:“滾出帝都,不要在讓我看見你,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怎麽樣的後悔?小芳不得而知。小芳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起初那一丁點想要問清楚的心思,随着肖庭第一句“滾”開始就煙消雲散。

小芳這才意識到,她從來沒有真的認識過這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主人。

而後,又換過幾個保姆阿姨菲傭甚至大學生家教,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

直到,王姐出現。

剛開始的時候王姐很沒有自信,她說:“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老媽子,怕和小姐沒有共同語言,也不會做手工輔導作業什麽的……”

關洋洋卻勾起嘴角,她喜歡老媽媽,不,只要對肖庭沒有任何觊觎的人,她都抱着本能的善意。

後來,王姐說雇主小姐是她見過最聽話懂事的孩子,雇主先生是她見過最溫文爾雅的少爺--不過一切都是因為她毫無威脅而已。

時間線拉回現在。

肖庭沒有說一句話,卻開始疏遠關洋洋。

關洋洋總是能敏銳地感受到有關肖庭的任何态度上的細微變化。

她選擇在下課後守在肖庭的辦公樓下,這一守,就是三個晚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大概上天都不舍的讓這麽漂亮懂事的小姑娘等太久。

肖庭在一個大雨夜出現在關洋洋的視線裏,關洋洋的眼淚順着雨水爬滿年輕可人的臉龐。

肖庭皺着眉頭:“你怎麽在這裏?”

一邊說,一邊把關洋洋拽進車子裏,随手扯過紙巾試圖擦幹淨她臉上頭發上的雨水,絲毫不介意他定制的襯衫西裝全部被髒污。

開關被打開。

肖庭就是關洋洋的命門。

關洋洋瞬間被點燃,低聲啜泣變成了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她的委屈溢于言表。

肖庭的手頓了頓,只說:“好了。”語氣是說不出的溫柔,他自己沒有察覺,還有一絲絲洞悉一切的無奈。

關洋洋的哭聲更大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咯……”她甚至打了一個哭嗝,鼻子裏冒出一個可笑的泡泡。

蔓延了肖庭一周的郁悶情緒一掃而空,他笑出了聲。

關洋洋愣怔了三秒鐘,沒皮沒臉地哭聲更大:“爸爸欺負我……”

“好了,爸爸沒有欺負洋洋,爸爸覺得洋洋可愛。”肖庭溫柔地安慰小姑娘。

關洋洋最知道怎麽拿捏他,一聲“爸爸”,足夠讓他繳械投降。

“再說爸爸怎麽可能不要洋洋?爸爸是洋洋唯一的親人。”他這麽說,不知道是在說服關洋洋,還是在暗示他自己。

關洋洋紅了眼圈:“可是爸爸遲早會結婚,生自己的小孩,到那個時候,我就不是爸爸唯一的孩子了。”

肖庭嘆了一口氣,關洋洋處在最敏感的青春期,他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的反應過度了?是不是洋洋只是在高三的學業壓力下更加缺少安全感?

風聲雨聲是最好的協奏曲,一切都被湮沒了。

肖庭真誠地道歉:“爸爸最近太忙了,忽略了洋洋。爸爸保證不會了。”

關洋洋無悲無喜,她功敗垂成,事到如今還要用那一聲她厭惡到極致的“爸爸”來挽回肖庭的情緒。

她不要他當爸爸。

每一聲稚嫩的爸爸都見證着肖庭對關舒瑜此志不渝的愛情。

每一聲清脆的爸爸都是對關洋洋的鞭撻,打碎了蔓延整個青春期的美好幻想。

關洋洋厭惡那樣的自己,一邊讨厭那一聲“爸爸”,一邊親密地呼喚他“爸爸”。

又當又立的女表子。

午夜的鏡子面前,關洋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功敗垂成,但并不是一敗塗地。起碼事情回到了最開始的階段。

肖庭還是那個紳士的雇主先生,關洋洋還是聽話懂事的雇主小姐。

他們約定在關洋洋緊鑼密鼓的高三階段,肖庭盡可能不出差,盡可能回家吃晚飯,甚至有時間會輔導關洋洋作業。

關洋洋甜甜地謝道:“您是清北的高材生,輔導我這種學渣真是難為您了。”

她用“您”,寧可用敬語,也要取代那一聲心不甘情不願的“爸爸”。

陳越發現關洋洋的成績突飛猛進,不,那個階段的關洋洋仿佛是故布疑陣,有擺爛的嫌疑。

陳越很迷惑,忍不住問關洋洋:“其實這才是你的真實水平是不是?”

關洋洋搖搖頭:“運氣好而已。”

她其實能考的更好,起碼在數學和英語上,她幾乎可以拿到滿分。

因為肖庭說一口純正的英倫腔,所以她自從十歲開始,風雨無阻每天都聽bbc;

因為肖庭的公司需要操盤手,所以她的天賦,就變成了數字。

對于肖庭的喜歡,愛屋及烏,變成了喜歡他的一切習慣。

早就已經刻入了骨髓,變成了關洋洋的本能。

但是關洋洋不透露絲毫。

她疏遠地對陳越點點頭:“班委,明天見。”

陳越如夢初醒:“還有晚自修。”

關洋洋的馬尾晃晃悠悠:“對不起,我不舒服,晚自修我要請假。”

她甚至連好好的借口都不想找,她只想回家。

每天的回家都像開盲盒,直到推開家門之前都心情忐忑:肖庭,今天會回家嗎?

陳越丈二和尚,他覺得關洋洋真是越來越神秘了。

方米娅仿佛一眼看透了他們的未來:“她真是一丁點都不喜歡學委你呀。”她善意提醒,“你別白費力氣了。”

然,忠言逆耳,誰都不會聽。

陳越不會聽,關洋洋也不會聽。他們都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理由。

但是也有區別。

陳越撞得多了,會知道頭疼,會退縮,會放棄;他只不過是對青春期的暗戀對象念念不忘。

而關洋洋已經做好了失敗千千萬次的準備;換言之,撞疼了、撞傷了,她也不會退縮,永不言棄。

她想,人生不過短短八十載,最樂觀,她所剩下的時間也不過三千萬分鐘。

就算每分鐘失敗一次也不怕,她反正已經做好失敗千千萬次的準備。

沒什麽大不了。

因為肖庭,不僅僅是她的白月光和朱砂痣,更加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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