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高材生,你住哪?我先送你回酒店。”其它三個人顯然不用肖落操心。
謝柏群從收錢的臺後面把自己的行李箱拉出來,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肖落。
“你這還沒找酒店吶?算了你和我走吧,你這樣我都怕你明天起不來,可真是個小祖宗,以後這些事可沒人伺候你了啊。”
肖落攔了輛的士,主動幫他把行李箱放在了後備箱,人塞進車裏,打包帶回了自己的酒店,打算給他開個房間。
謝柏群覺的今晚差不多了,剛見面,不能吓到人家,倒是也沒有一上來就說住一塊,自己乖乖領了房卡回房間了。
但這胃空了一天是真的有點疼,謝柏群本來打算洗個澡,去去一身的味道。
但一到房間縮進沙發裏就疼得受不了,按着胃在沙發裏癱了可能有半個多小時沒動彈。
肖落在今晚剛建的小群裏發了明天的航班時間,相約登機口見,等了半小時其他人都陸續回了收到。唯獨那小祖宗安靜如雞,他私戳了一遍還是沒反應。
肖落胡亂擦了下頭發,想了想還是去隔壁按了門鈴。免得這人明天誤機了。
門鈴按了半天才看見謝柏群黑着臉弓着腰來開門:“幹什麽?催命呢。”
“你這是……”
“胃疼,我等會吃點藥就沒事了,肖隊長你不睡覺幹什麽?難不成要人陪嗎?”
謝柏群疼得很煩躁,他本來以為是服務生啥的,打算裝死到底,結果對方锲而不舍地按,按得他覺得腦闊疼,只好爬起來開門。
“不是,我發了航班時間和機場,你一直沒回,怕你直接睡死過去了,明天誤事。”
“知道了,不會誤事。”謝柏群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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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落下意識地在對方發白的臉上碰了碰,碰到的時候像是觸電一樣猛地收回手,說:“有啥事随時叫我。我手機随時開着。”
“嗯,別操心了,沒事。”
第二天早上肖落還在尋思着要不要去叫謝柏群起床,當他打開門的時候謝柏群已經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坐在行李箱上吸溜着豆漿,手裏還提着兩份早餐,看見他出來的時候笑的眉眼彎彎地打了個招呼:“肖隊早呀,我買了早餐,你要吃雞蛋餅還是吃包子。”
“我吃包子吧,你不是愛吃雞蛋餅麽。”肖落把他手裏的包子接過去,在心裏評價道,謝柏群這人比高中更喜怒無常了,乖的時候挺可愛的,昨晚就很暴躁。
他們這一天幾乎都在路上,飛機下來以後轉巴士,巴士轉小車,兜兜轉轉才到那種小鄉村裏,那個地方的局長出來迎,給他們安排了個飯局。
但肖落沒有領情的意思,男人工作的時候顯得極為嚴苛和冷峻,不茍言笑的。
黑面神,謝柏群在心裏評價道。
“不用安排,案子是什麽?卷宗拿過來看一下。”
謝柏群的閱讀速度很快,不如說卷宗裏的東西太少,他在肖落的授意下,開始陳述這個案件目前已知的情況:
“有村民在村莊一個極少使用的井裏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高度腐敗,□□,初步懷疑是怕人發現屍體的身份才脫的,死者高一米八三,九十公斤,是個很健壯的男性,年齡在30到40歲之間,由鈍器重力打擊頭骨致死,作案工具是一把斧子,被丢在井底,初步檢驗與死者傷口形成吻合,由于腐敗,難以推定準确的死亡時間,只能猜測在三個月到一年之前。”
“沒有了?連死者身份都沒有确定?失蹤人口排查過了嗎?”肖落皺了皺眉頭。
謝柏群搖了搖頭,示意卷宗裏并未說明。
肖落的指關節敲擊着桌面,擡頭看向坐在他對面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
“這個,領導,我們這失蹤人口都還沒上網……都是登記在一個個的派出所裏……這不好查吧……”
“不好查也就是能查了。從明天早上開始,都去各個派出所,把登記的失蹤人口信息複印一份帶回來排查。或者讓派出所拍照、傳真過來都可以。”
“這不也是……大海撈針嘛……”對方小聲嘟囔了一聲。
“不然你以為案子怎麽查?我們是會變魔法還是有三頭六臂了?做這些排查就是我們的工作。”肖落冷笑了一聲。
孫星空這會已經把周圍的派出所的名單、地址和電話都調了出來,傳到了工作組裏,悶聲道:
“諾,名單上網了的我都已經扒拉出來整理好了,沒上網的派出所在表格裏,電話和地址也都在了。今晚可以睡覺了嗎?坐車坐得我骨頭疼。”
“可以,今天先散。”肖落揮手放人。
雖然他們已經做好了當地的招待所條件不會多好的心理準備,一行人也不是多嬌慣的性子。
但是看到那個像看守所一般的四四方方的水泥屋的時候,謝柏群和孫星空還是眼皮子抽了抽,其它三個人倒是沒有多餘的表情,領了鑰匙去房間。
招待所裏過了時間連熱水都沒有,肖落囫囵洗了個澡,剛在床上坐下,就聽見外邊有人敲門,謝柏群拖着他的行李箱,濕漉漉地站在他房間門口,有些委屈地說:
“肖隊,收留我一晚上吧,我不小心把水龍頭給擰斷了,鏽得太厲害了,而且我那屋的床不知道為什麽是濕的。”
“我……給你再去開一個房間吧。”肖落把自己剛打算擦頭發的毛巾丢給他。
謝柏群攔住他:“我下去過了,前臺沒人。這都快兩點了。”
他們在門口僵持了一會兒,場面一時間有點尴尬。
謝柏群的臉皮有點到了極限:“不方便的話……那我還是回去睡吧。湊活湊活也能睡。”
謝柏群這會說話已經帶了一點鼻音,這會兒剛入秋,白天氣溫還好,但夜裏還是挺涼的。
肖落最終也沒舍得,他不習慣和別人一起住,更不習慣一起睡。
他抓住謝柏群的手腕:“先去換衣服,你睡這裏,我去你房間看一下。”
謝柏群房間是挺慘的,水閘他已經關了,但還是有點水漫金山的态勢。
時間确實也不早了,肖落覺得再折騰下去,今天都別睡了,他把自己的大衣往身上一裹,窩在招待所那張小破椅子上,打算湊活一晚。
謝柏群洗了個澡出來,肖落忍不住擡了擡眼皮看了對方一眼,謝柏群穿着緞面的睡衣,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肖落心想這小子還真精致。
難怪這麽白,皮膚也很好,剛剛的手腕很滑。過了一會他又想,我在想什麽呢?
“肖隊,你不來睡嗎?”謝柏群仿佛無知無覺地貼着牆邊躺好,拍着旁邊給他騰出來的一個位置,過了一會他又解釋:
“我睡覺很乖的,不磨牙不打呼,怎麽睡得怎麽醒的,絕對不帶動一下。”
“不用了,我……算了。”肖落自己都要覺得自己矯情了,在那張小床上躺下,他覺得自己今晚八成別想睡了。
周圍有人的呼吸聲讓他很緊張,哪怕這個呼吸聲平穩也很淺。他們兩個人都睡得板板正正,井水不犯河水的。
謝柏群知道男人沒睡,過了一會還是說:“我覺得找失蹤人口是确定不了死者身份的,這種鄉鎮彼此之間挺熟的,消息傳得也很快,警察一去取證,鄉裏肯定都知道了。
如果是他們認識的人,肯定有人會過來說的。而且抛屍的位置雖然偏僻,但也不是沒人經過的地方,在地點的選擇上,他們會習慣性脫離那個人的社交範圍在再進行處置,以确保心理上覺得對方不會被發現。就像是如果是對熟人作案,他們往往會把人帶到很遠的荒郊野外再進行處置。”
“我們要做的無用功還有很多呢,高材生,那你說說。除了從死者身份入手,還有什麽角度?”
“走訪,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目擊者,還有從兇器上排查。”謝柏群像是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中規中矩地回答。
肖落有些訝異了,檔案上他看得到謝柏群的教育背景。
但他以為對方對這些實操層面的沒有那麽熟悉。都是紙上談兵。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謝柏群淡淡地說:“肖隊,我可是高材生。實踐上我也是。”
躺在床上謝柏群一時沒睡着,他是個後開竅的。
當時大一軍訓完沾花惹草了一大片,許多女生來要微信,他卻有些厭,打開微信轉了好幾圈,發現自己只想給肖落發消息,可肖落當時已經應征入了伍,平日訓練不給用手機。
仿佛人間蒸發似的消失的無隐無蹤,加上那時肖落又覺着自己和謝柏群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怕是往後餘生都不會再有交集,偶爾能上網也沒想過上社交平臺看一眼,可能過了小半年才想起來,打開的時候上面謝柏群問:落哥,你在幹嘛?
肖落打開人的朋友圈看了一下,覺的人過得挺好的,于是最終也沒回消息。
自己就別再去禍害人家了。再往後肖落也沒有什麽旖旎心思,慢慢地朋友圈也不曾看了。
但謝柏群卻不是,中學的時候是理科班,女生少,也都是些鋼鐵直女,對他顯得興趣缺缺,到了大學信息四通八達,外院的聽說了有個醫學小王子,經常有事沒事溜達過來看,各種類型的女生都有,謝柏群一個都不喜歡,沒感覺。
也不知道是誰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大一期中考結束之後,謝柏群自己抱着啤酒在天臺上邊喝邊掉眼淚,和他同寝的哥們有點擔心,開完黑臨睡之前才去探望了一眼,問:
“哥們你沒事吧?你在為自己拿不了滿分而落淚嗎?就算沒有滿績,第一的寶座也是你的,莫要矯情。回來睡覺。要鎖門了。”
“邊兒去,老子在失戀的痛苦中。”醉意上頭的謝柏群黑着臉喊了一嗓子。
他舍友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整個泡在圖書館裏的人和啥玩意談戀愛,且失戀了,遂心痛地想,學習誤人,學霸大概是在祭奠他上半個學期就結課了的課程吧。
當然後來謝柏群也逼着自己沒心沒肺起來。
畢竟那個人人間蒸發,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同學聚會不來,手機關機,只有過年的時候會群發一句新年快樂,告知衆人一句他還活着,能喘氣,沒換號,僅此而已。
但是後來他再見到肖落的時候,謝柏群心想,那根本不叫做死灰複燃枯木逢春,肖落就是他心裏一把火,不小心都快把謝柏群燒沒了。
躺在床上,鼻尖仿佛都萦繞着男人的味道,不是什麽特別的味兒,謝柏群也說不上來,就是那種你聞到的時候就知道是這個人,他有點後悔自己吹噓自己睡覺乖巧,現在裝作多動兒童貼過去還來得及嗎?
不過謝柏群也沒有思考太久,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當真是累,不一會兒呼吸就均勻起來。
肖落看着人睡踏實了,反而還是有些心煩意亂地睡不着,幹脆輕手輕腳地爬起來,靠在窗邊抽煙。
在手機上劃拉着失蹤信息,姑且過了一遍,沒有看到符合死者身份的人。天快亮的時候才在椅子上眯了一會。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謝柏群發現肖落已經在洗漱了,只好收起自己零星的戀愛腦,換好制服等着刷牙洗臉。
肖落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謝柏群在系皮帶,普通的制服被他穿出了些時尚大牌的意味,為了避免尴尬地局面,肖落不自然地別開了臉,提醒這種乖巧的小朋友:“那什麽……也不用這麽嚴格,犯不上天天穿制服。”
“啊?我以為要穿。”謝柏群有些無措地站在房間,像做錯事,不知道該不該把衣服換回自己的。
“沒事,你穿了就穿了,因為我們也不是坐班的民警,不用天天穿,有時候便服方便些,需要穿我會通知。”
肖落分了任務,他和錢澈去走訪,孫星空留在所裏待命,謝柏群繼續核對失蹤人口,翁宋去物證看一下斧頭有沒有什麽突破口。
對于這個分工和安排,大部分人都沒啥意見,小朋友有點不高興,肖落看見謝柏群是氣鼓鼓地出門去各個派出所的,估計小朋友覺的他故意折騰他,讓他做無用功。但肖落只是覺得謝柏群細心,不會出纰漏才這樣安排的。
一天走下來,大家多少有了些進展。
肖落那邊有村民說大概在春節之前,看見了井邊有血跡,這進一步縮小了死亡時間的推定。
“如果這個信息是沒錯的,那麽死者遇害的時間大概是在去年9月份到今年2月份之間。”
胖哥挺晚才回來的,跑得滿頭的汗:“诶,你們別說,這斧頭上雖然沒啥痕跡殘留了,但還是有搞頭,我看那個斧頭的金屬合葉有點特別,就去五金店查了一下,你們猜查到了什麽?”
肖落沉着臉看着他,其它人也不吭聲,翁宋意識到自己在彙報工作的時候竟然賣了個關子,連忙不好意思地說:
“啊,就是這附近只有一家店賣這種斧子,我去那家五金店問了,他們說他們只進了一批,進貨的時間有對賬單,是今年一月初的時候。但是誰買的就不知道了,店裏小規模,也沒有留監控。”
“那基本上可以确定死亡時間了,在今天一月初到二月底之前,柏群,你那邊有查到死者身份嗎?”
“失蹤人口裏沒有符合死者條件的,不過我剛剛聽你們那麽一說,有一個人倒是值得關注,他名叫戴呂茅,是那個村的人,失蹤的時間和推定的死亡時間比較接近,是在三月底的時候有人去登記的。不過他肯定不是死者,因為他身高只有。”
“查一下那個戴呂茅。”肖落看向孫星空。
謝柏群覺的肖落這人變圓滑了,他開會的時候話說的不多。但他引導每個人都在發言和參與,幾乎是讓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在團隊裏的位置。
“這位戴大哥吧,離婚了,沒有再婚,在銀行有百萬的貸款記錄,我看看還有什麽,嗯……通信記錄……
啊有了,我按照通話頻率排了一下序,然後如果再篩選但推定死亡時間附近的話,這兩個號碼很可疑,他們之前來往頻繁,但可以看到三月份往來就消失了。”
“你不用等運營商那邊……”翁宋對這個信息搜集和處理速度嘆為觀止。
“等他們發過來也太久了吧,還不如我直接黑進去看。”孫星空別了別嘴,說完之後忽然有些後悔,試探着看了一眼肖落。
“我當沒聽見,下次別說出來。”肖落這個回答很微妙,他沒說下次別做,他說的是下次別說,也就是說還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