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張浩然,你老婆房間是哪個,去她房間找。”肖落重新檢查了一次小兒子的卧室,出聲提醒道。

男人如夢初醒,忙不疊打開主卧的門,卧室的大床上,安然地擺着一具少年的屍體。

謝柏群和肖落站在房間門口就聞到了一股不算嚴重的味道,知道少年無力回天了。

“人死不能複生。”謝柏群怕人激動之下破壞現場,影響取證,抓着幾乎失去理智的張浩然的肩膀,微微發力。

盡管少年的死因昭然若揭,兇手毋庸置疑,取證不過走個過場,謝柏群掃了一眼,幾乎就能判斷少年是窒息而亡。至于是用的被子還是枕頭,可能就要稍微調查一番。

毫無懸念的案子,卻更讓人心如死灰。

“你是這家的頂梁柱,知道嗎?你大兒子還指着你呢,冷靜些,交給我們。”

謝柏群慢慢松開看上去還算冷靜的張浩然,低聲安撫道,“先出去等吧,我聯系同事過來。”

只是話音剛落,張浩然兩腿一軟,直直跪在地上,來不及扶他,男人翻了白眼,瞬間沒了意識。

肖落和謝柏群同時低罵了一句。

“可能是情緒太激動了,狀态還好,叫救護車。”謝柏群扶着他的後頸讓男人在地上平躺下來,男人只是呼吸急促,心率加快,沒有出現抽搐或者呼吸困難的症狀。

“張達,過來陪着你爸,待會你和肖警官和你爸去醫院吧。”謝柏群叫神色恍惚的張達,對于這孩子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他陪着父親只是找點事給他做罷了。

肖落點了頭,不多時醫院的救護車過來,肖落跟車去醫院,謝柏群也通知了刑偵的同事過來,他留在張浩然家裏盯着女人。

女人在剛剛的時間裏,都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像是個局外人一樣恍惚地冷眼旁觀,似乎這個家裏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謝柏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少年生前大概皮膚是很白皙的,只是現在都泛着青紫,顯得有些吓人,五官也很乖,不知道眼睛好不好看,只是那雙眼睛已經再也不會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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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對于謝柏群來說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加之少年的死狀并不恐怖。

雖然有些氣味,但這房子女人打掃得幹淨,一時間也沒有什麽蠅蟲。

看上去就像是少年睡着了一樣。

“是叫張霄嗎?小小?祝你好夢。”謝柏群輕輕合上門,保留好現場,這個案子不難,應該不會由他們重案組負責,只是謝柏群沒有想到,林一的案子還沒破,竟然就又扯出了一起命案。

“高淑,高女士。”謝柏群半蹲在女人的面前,手在她面前輕輕地晃了晃,女人像才注意到面前有個人似的,緩慢地将注意力集中到謝柏群身上。

間歇性發作的精神疾病嗎?謝柏群心中疑慮,他們今天上午過來的時候,女人雖然神經比較緊張,但對話問答都很正常,也還對自己有兩個兒子這件事有一個基本的認知。

但是這會兒隔了半天,女人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謝柏群輕聲問她。

女人沒有理會他,注意力顯得很分散。眼神散在空中,不知道在看什麽。

“高淑,看着我。低頭,來看着我,對了。”謝柏群伸出食指,牽引着女人的視線,引導到自己的臉上。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警察,上午來過你家的,你還給我煮了碗面,記得嗎?”

女人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們離開之後,你做了什麽?”

“我……吃藥……精神不好,所以吃藥。”高淑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兒一樣,斷斷續續地答。

謝柏群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在茶幾下面的夾層裏發現了一瓶藥,從藥的外包裝看上去像正經的藥。

但實際上那個藥名謝柏群從來沒有見過,藥品成分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成分的堆疊,最離譜的是裏面有三個成分寫的是某些合法食品添加劑的學名,以謝柏群的知識儲備覺得這玩意兒要麽沒用,要麽能毒死人。

“這藥是從哪裏拿的?”謝柏群拿着藥瓶子問她。

“我要吃藥了。”女人呢喃着重複道。

“我問你,這藥是從哪裏拿的,聽話,你如果告訴我,我就把藥給你,好不好?”

謝柏群聲音溫柔地哄着她,從瓶子裏倒出一片攤在掌心裏給她看,像哄小孩一樣。

“醫生那裏拿的。”

“那個醫生在哪裏,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我要吃藥。”女人的情緒有些焦躁,伸手要去搶謝柏群手裏的藥瓶子,被謝柏群不準痕跡地挪開,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女人這才勉強思考了一下,有些艱難地回答說,“我不知道,醫生,姓,姓zhang……”

“那個zhang?”

“你給我!”女人的耐心終于被消磨殆盡,修剪不當的指甲在謝柏群的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

就在女人徹底發瘋之前,刑偵的同事可算是姍姍來遲。

謝柏群下意識地把那瓶藥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他潛意識裏覺得那瓶藥和互助會有關。

“謝隊,您這……”刑警隊的支隊長一進來就看到女人把謝柏群都撲在地上。

“你們可算來了,求求了,搭把手,她應該有某種精神疾病,不知道是不是沒吃藥還是吃錯藥,我也不敢對她下重手。”謝柏群連忙叫苦不疊。

在女人被警員送去醫院之後,謝柏群才打開主卧的門,展示了屍體,簡單介紹了他們了解到的情況。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的,我們也是查另一個案子過來的,這家的男主人是我們的懷疑對象。

不過男主人不會是這個案子的犯人的,他之前一直在國外出差的消息是真的,剛回國就被我們請去喝茶了。從他回家的反應來看,也不是演出來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九成九是剛剛那個女的了,這可真是……虎毒都還不食子呢,發起瘋來六親不認啊這。”

對方隊長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而且如果真是瘋子也沒啥辦法,這真是……自己人禍禍自己人。”

“或許有什麽苦衷吧。”謝柏群不再去看那個孩子,這是很讓人難以承受的死亡,那孩子可能到死,都不明白是什麽奪去了自己的生命。

人死萬事休,而被留下來的人,又該如何承擔命運的大錘。

“簡直就是上帝開了玩笑,也不知道他家裏其他人怎麽承受得了。”那隊長也是個多愁善感的,站在謝柏群身邊又重重嘆了口氣。

“不是玩笑。”謝柏群的手摸到口袋裏那瓶藥,突然之間被某個念頭占據了。

那個支隊長看着這名看着面容和善的年輕重案組的組長,突然之間臉色陰沉得像是天要塌了。

“怎麽了?”

“有人向咱們宣戰呢,王支,這事兒啊,後面有人操盤呢。”謝柏群拍了拍對方地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們了,有什麽事咱們電話聯系,我們還會重點關注張浩然。雖然他和這小孩的死應該關系不大。不過你們如果需要他去筆錄,也和我打聲招呼。那我也先走了。”

“行,一定一定。”王支隊沒去送人,也憂愁,這家人啊,慘啊。

瘋的瘋,死的死,日子難過咯。

謝柏群開車去了醫院,肖落還在盯着張浩然,男人送過來之後還暈着,張達頹唐地坐在地上,抓着肖落的衣服角,和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張達這會兒沒有崩潰已經算不錯的了。

不過肖落并不是什麽知心大哥的形象,和他在這裏,也只是陪着而已,怕着孩子幹什麽傻事,再多的,可能就是在對方頭上輕輕拍了兩下吧,只是這樣,那孩子手就抓着他衣服不放了。

他們倆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在醫院陪着,晚些時候,何家興和另一個借調的同事過來接班,他們倆就打算離開了。

之所以有人盯着,只是因為張浩然現在還有嫌疑,怕人跑了而已。

滅頂的災難壓下來了,再怎麽難了,也是要自己撐着的。

“我弟死了嗎?”

“節哀。”謝柏群神色複雜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雖然個子不小了,但今年也才17歲而已,生在幸福人家的話,大抵連家務都不曾做過幾次吧。

“是我媽嗎?”

“還不清楚,還要調查才能确認,以後會有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聯系你的。”

“我爸他……”

“他沒事,醫生說了,只是一時間情緒太激動,血壓沒控制住了,他晚點就會醒了。”

謝柏群終歸對張達還是同情,問他,“要我幫你聯系你爸那邊的親戚過來嗎?”

“不用了,我爸和老家那些親戚不熟,免了吧。還有我呢。”張達像是給自己壯膽似的,說着說着突然掉了眼淚,一直到眼淚打在鐵皮的椅子上一聲響了,少年人才似後知後覺,在走廊裏嚎啕大哭。

沒有人攔着他。

醫院生死之地,這世間有新生便有死亡,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理解就是最大的尊重。

謝柏群離遠了幾步,不忍看,也不忍聽。有些孩子的成長,似乎比其他人更加鮮血淋漓。

反倒是肖落與往常有些不一樣,他看着張達的目光深遠,不知道在看張達,還是在看什麽別的人。

臨走前肖落難得拍了拍張達的後背,語氣淡淡地說:“男子漢大丈夫,好好活着,之後日子還長呢,你要有信心。”

張達沒反應,不知道聽沒聽見。

謝柏群和肖落往外走的時候想起來,肖落家裏變故的時候,好像也和張達一般大的年紀。

“你那個時候,像他一樣哭過了麽?”謝柏群和他并肩往醫院門口走,肩膀輕輕撞了他肩膀一下。

“沒有,我當時沒想到哭,我當時就和靈魂出竅了似的,腦子都是空白的。”肖落知道謝柏群問的是什麽。

“那怎麽沒和我說呢……”謝柏群想起來有些憤憤不平地。

肖落想到這裏,嘴角露出了一個微小的弧度,有些輕松地說,“我給你打電話了,但是打了電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你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從老師那裏聽說我家裏有事,請了一周的假,那天在電話裏我什麽都說不出來,你給我講了一晚上的課,你說讓我放心,漏掉的課之後你會幫我補的。”

“我還給你講課了?這麽魔鬼的嗎?我都不記得了。”謝柏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中學的時候遲鈍到這種程度嗎。

“你喜歡我真是太好了。”

謝柏群認真地系安全帶的時候,聽見駕駛座上的男人聲音低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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