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突然說這種話……”謝柏群低着頭,白皙的脖頸泛着漂亮的粉紅色。
“明明就很樂意聽。”夜色籠罩裏,沒有開燈的車子內部顯得極不起眼,男人別過身子,在謝柏群臉上親吻了一下。
“今天收工的時間還算早,我要不去把頭發染了吧,染個比較持久的,我這頭發老被局長懷疑我染頭發。”謝柏群抓了抓頭發。
“随你,不過先交代,口袋裏的藥是什麽?”肖落發動了車,打開了空調暖風,這才驅散了一些深秋的寒意,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肩膀,趴在方向盤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謝柏群被抓了現行,讪讪地從口袋裏把那個藥瓶子掏出來遞給他。
“這什麽東西?三無産品啊,這個成分亂寫的吧?”肖落看了一會兒也沒看明白這是什麽東西。
“可不是,連你都看出來了,我從張浩然家裏偷偷拿的,我覺得是互助會給那個女的的藥,她說是一個zhang醫生給的,哪個zhang她也說不出來,看看她之後能不能冷靜點,我再找機會去問問。”
謝柏群被發現了也幹脆全抖出來,肖落對他查互助會這事的态度,謝柏群有點說不上來,也沒攔着不讓他查。
但是每次提到,肖落又多少有點抵觸。
“這樣……不是你自己吃的就好。”肖落随手把藥瓶放進自己外套的兜裏,終于發動了汽車,找了一片兒離謝柏群家不遠的商業區停了下來,兩個人也不挑,随便找了家理發店進去。
托尼老師立刻上前招呼,直接放棄詢問推了個小平頭的肖落,抓着謝柏群問:
“這位帥哥,我們店什麽發型都能做的,您這頭發是漂了沒漂好還是挑染沒染啊?您放心,我們店很專業的。”
“那個……不用那麽複雜,我就是想染個頭發,持久一點就行。”
“那您看喜歡什麽顏色呢,荔枝紅怎麽樣,這個顏色我一眼就覺得适合你,反正你也漂過,幹脆……”
謝柏群好久沒有來過這種過于熱情的服務行業裏,連忙擡手打斷了對方已經發展到辦會員卡充500送500的話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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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染黑,普通的黑,不用給我做發型,我沒漂過,也不打算漂,就是白頭發太多了想染黑,你能不能染,不能我走了。”
“能能能,帥哥你坐,你做好。看着您這麽年輕,又這麽帥,這別人挑染都沒您這兒自然白的效果呢。”托尼老師又開始了侃天侃地。
謝柏群頭上夾了一堆夾子,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套了緊箍咒的猴子,看着鏡子裏額頭光溜溜的自己,覺得都不像自己了,趁着托尼老師終于去拿東西,小聲和肖落說:
“這都半天了,感覺還沒開始染,估計得好久,你要是無聊你就出去逛逛,去找點東西吃,先回家睡覺也行,我待會自己打個車回去,早知道我就自己在家染了,我十分鐘就能搞定。”
“不無聊。”肖落就一直站在他旁邊看着,理發店有等待區他也不去。
“也是,就你蹲點的那耐心勁,等我染個頭發算什麽?”謝柏群笑眯眯地去牽他的手,餘光看着托尼老師在那裏扒拉東西。
肖落在他椅子邊單膝蹲下來,手伸進身上圍着的那塊布底下,從衣服下擺伸進去,在他腰上輕輕掐了一下:
“不是耐心的問題。蹲點很無聊,任務也很無聊。但是如果和你呆在一起,幹什麽都不無聊。”
托尼老師回來的時候,看見謝柏群的樣子,有些不解地問:“店裏熱嗎?臉這麽紅?”
“啊,是,是有點熱,不通風,身上這塊布你又紮得這麽緊。”
謝柏群緊催慢催,總算讓托尼老師以最快的速度給他把頭發染完了,一擡眼發現肖落突然蹿到了店門口,吓得謝柏群身上那塊布還沒脫的情況下也追了出去。
“怎怎怎麽了?”
肖落臉色嚴峻,盯着人來人往的街道,渾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着的,像一只尋覓獵物的孤狼。
一直到謝柏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肖落才終于回了神,後撤了半步,靠在牆邊,緩緩吐出口氣,說:
“沒事,你回去接着染吧,我就是剛剛突然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們。但是出來之後沒找到人,是我多慮了。”
“我染完了,我去付個錢就出來。”謝柏群松了口氣。
在謝柏群消失在視線裏的一瞬間,肖落猛的弓起身子,心裏的焦躁重複浮上水面,最近他只要在一些公開場所,就總是會感覺到某種窺探的視線。
更令人惡心的是,肖落分不清這種焦慮感的來源究竟是什麽。
是因為真的有人在監視,還是只是自己在無中生有。
媽的。
想吐的感覺一直萦繞在胸口和喉頭,衣物摩擦的聲音,街道上行人交談的聲音,包括兜裏藥片撞擊藥瓶的聲音,都像是喧鬧不停地噪音,連成荒誕的音符,不斷地鑽進耳朵裏。
像是指甲劃過黑板,狹窄的樓道裏有人沒穿好拖鞋傳來的踢踏聲,算不上吵,就是煩躁。
吃了「藥」就會好了。
從藥瓶裏倒出來的藥散發着一股熟悉的氣味,他的手抖得厲害,倒了一把,全在手心裏躺着。
謝柏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肖落抓着一把藥要吞的樣子,倉皇地把藥給打開了,肖落的手上全是虛汗,眼神也聚不起焦。在看到謝柏群的時候,抱着他的力道像是要勒死他。
一時間謝柏群都分不清肖落是親了他還是咬了。脖子火辣辣地疼。
“我……突然好難受。”肖落呼吸急促,抱着謝柏群站了一會兒,才終于放輕了力道,微微弓着身子趴在謝柏群身上。
“嗯,我知道。”謝柏群伸出手回抱他。
肖落很快松開了他,蹲下去撿地上散落的藥片,一片片的丢回藥瓶子裏,謝柏群也陪着他撿。
撿好了,肖落把藥瓶揣回謝柏群的兜裏,叮囑他:“你別給我,我和你要你也別給我,我差點就吃了。”
“你之前吃的是這個嗎?”謝柏群自然地接過話題,語氣輕松地說。
“應該不是,我之前的是注射的,但是這個藥我也見過。”
“我都沒有見過,我還以為我學得不錯。”謝柏群有些失落的樣子。
“新藥,樣品都很少收到,我沒見過賣這個的,境內流通的渠道非常少,估計主要在你說的那個互助會裏,現在緝毒警能抓到的,很多還是以你知道的那些為主。”
肖落專注盯着眼前的路,讓自己努力走直線,剛剛那陣過去了,他現在整個人還是暈,眼前黑一陣白一陣的。
“這互助會排面可真有夠大的。找個地方吃飯嗎?家裏沒菜了吧?”謝柏群怎麽會看不出肖落白得發青的臉色,找了家最近的臨街的燒烤攤坐下來,這會快十點半了,街上還很熱鬧,不愧是鷗津市這種一線城市,夜生活也剛開始而已。
謝柏群在人家燒烤攤愣是點了個砂鍋粥。
因為他看見他人家燒烤攤自己在吃砂鍋粥,說什麽也要來一份。人老板娘被他纏得沒辦法,勉為其難地去給他煮一份。
肖落坐在塑料椅裏,神情依舊有些恍惚,謝柏群坐在他對面,忽然趴下身子,把腦袋枕在男人的腿上。
男人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笑了兩聲,摸着他耳朵說:“你不會把你染頭發的油蹭我褲子上吧。”
“人家店裏說不掉色的,掉了就回去找他們算賬,再說了你這條黑褲子怕什麽。”謝柏群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你心情不好嗎?”謝柏群擡起頭問他。
“現在還好。應該……已經沒事了。”肖落自己也有些不确定,那種情緒上來的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
但眼前青年人的目光懇切,神情間一如少年,讓他總是忍不住要從自己不漂亮的人生裏挑出些許好玩的故事來哄他開心。
“怎麽不開心了?”謝柏群總愛把玩他的手,兩只手閑不住,沒事兒就把他手拉過去翻來覆去地摸,好像能摸出什麽名堂似的。
“謝大師摸了這麽半天,沒摸出什麽名堂來?”肖落窩在椅子裏,有些放松地反問他。
“沒有。你又沒給錢,我能摸出什麽。”謝柏群理直氣壯地說。
“就是突然很煩,我總覺得有人盯着我們。但我也知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我還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這可是繁華商業區,你還是這麽一人高馬大的大男人,就算真要幹什麽壞事,也不會選在這種地方吧?”
“我爸就是在火車站被人捅死的。其他人都吓到了,都在跑,沒有人幫他。”肖落突然說。
肖落父親的事謝柏群聽說過,但更詳細的他也不知道了。
“當然這并不是我最生氣的,我生氣的是我後來看到了網上有他因為給別人争取跑的時間而被捅的視頻,有人拍了視頻,卻沒有幫他。這是我最生氣的。”
“是人都會害怕的,所以叔叔敢這麽做才很牛逼。”
“可是牛逼有什麽用?上新聞了,被表彰了,他人沒了,然後呢?我媽之前一直和他各種吵架,兩個人天天吵。
但是我爸死之後我媽突然就不說話了,明明經濟也不算很困難,我也說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讓她不用擔心,但我媽還是自殺了。
我不知道我爸為什麽要逞那個能,他行什麽啊他?打架還不如我呢,他上去和持刀的歹徒搏鬥?”
“因為沒有辦法做到置之不理吧。人就是很狹隘的,看不見的東西就會覺得與自己無關。
但是一旦看見了,就覺得沒有辦法放下了,而且了解得越多,就越割舍不下。
我剛去醫院實習的時候,我很喜歡和病人的家屬聊天,帶我的醫生說讓我別這樣,那幾個病人都是危重,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其實和他們也不熟,只知道他們的名字,聽說了他們的職業,家庭,喜歡做什麽,有什麽願望,他們過世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
但是我還是在醫院裏哭的像個傻/逼一樣。但我覺得這樣也很好,雖然狹隘,不理性,但很可愛。”謝柏群的手指撫過男人粗糙的掌紋,猛的換了一口大氣。
“我一想到如果某一天,如果有人為了救我拼盡全力,我死的時候有人為我掉眼淚,我就覺得我活這一輩子,還是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