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在張達面前是那樣說,但離了小孩的面兒,和同事交接了一下關于給張達做筆錄的事兒,謝柏群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沮喪來。
“怎麽就蔫了?”肖落咽了咽喉嚨裏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摸了摸謝柏群的腦袋。
“他還是挺慘的。”謝柏群嘆了口氣,“要張達說的是真的,林一都是高淑殺的第三個人了,而我們一直到林一被殺才發現。”
“警察又不是萬能的,這句話我好像和你說過很多次。”
“我知道。雖然知道,但是會覺的不甘心,也還是很人之常情的好吧。”謝柏群回醫院溜達了一圈,高淑還是沒醒,最終和肖落打算先回警局。
“現在後悔當警察了嗎?”肖落坐在副駕駛座上,和他有一茬沒一茬地聊着,“說實話,我的想法和之前一樣,你去做什麽其它別的不好,幹這行,吃苦受累的,也談不上多有錢。”
“那我的想法也一樣,我覺得做警察挺好的,我不會輕易改行的,之前不會,現在、未來也都不會。”
“還很危險。”肖落的視線忽然投射在車子的後視鏡上,暗自記下了一輛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原因老出現的黑色轎車,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他和謝柏群附近了。
“有人跟着我們?”謝柏群餘光撇了他一眼,雖然他并沒有從車流裏看出什麽端倪來。
“不确定,只是我覺得有,那個黑色的車,他們好像也沒有打算幹什麽,你安心開車回局裏吧。”
在下一個路口的時候,謝柏群也注意了一下那輛車的動向。
但那輛車和他們的車進入了不同的車道,往另一邊拐過去了。
“應該不是在跟我們吧,那個車自己走了。”謝柏群說。
肖落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就是一直怕我陷入危險。而且覺得反正都是救人,為啥讀醫卻不去做醫生,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其實也一度想過最後做醫生也可以吧,不過魯迅先生說過,讀醫談不了戀愛,所以人魯迅先生也棄醫從文了啊。”謝柏群覺得肖落緊張過頭了,岔開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
“魯迅還會說這種話?可是為什麽?”肖落眉頭緊鎖,在認真思大文豪會說這種話的根據,他對魯迅的記憶一點兒都沒有了,只記得中學的時候老師講過,好像是說是個牛氣得很的作家。
“你不會信了吧?魯迅沒這麽說過,我給魯迅先生抹黑了。”玩梗失敗的謝柏群被肖落一本正經的回答給逗笑了,肩膀被笑帶得輕輕聳動,笑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其實還是那個事兒,就當時去落後地區考察做項目,不幸卷進我也不知道是恐襲還是什麽內亂裏,當時我們在那兒等待救援幫我們撤出的時候,也在幫忙救人嘛。
但是沒藥沒條件,別說救人了,來一個死一個,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但是你看到人在你面前缺胳膊少腿或者哪受傷了,就是沒法放着不管的嘛。
那件事之後,我很多同學都有點應急障礙。但我問題不大,我也以為自己沒事兒。
但後來要開始找工作的時候,我一想到我要去治病救人就覺得沒信心。
加上本來我就是想當警察的,就覺得吧,等到人受傷害了再送去醫院,已經太晚了。我希望能夠阻止傷害發生,所以當時跑去考警察也有這麽點想法在裏面。”
“現在想想當時也還是tooyoungtoosimple啊。”謝柏群自己感嘆了一句。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高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萬一就這麽一直睡下去,章醫生那條線就不好追了,張達說的那個公廁我已經讓孫星空去調周邊監控,看能不能抓到那個把東西放進去的人。
不過他們既然敢選那裏交易,肯定還是做足功夫的,也不能抱太大的指望,頂多只能核實一下張達說的話的可信度。”
“起碼林一案接近尾聲,另外兩具無名屍體現在有了可以核對的身份。很快就能結案了。”肖落挑了些好消息說。
“你說,互助會究竟是何方神聖?”謝柏群提到互助會的時候臉色很冷,臉上的那種慣有的溫和不見了。
“他們不是神聖。”肖落神色平靜地回答,“只是落網之魚而已。”
謝柏群輕聲重複了一遍肖落的話。只是漏網之魚而已。
經過進一步的調查取證,林一案、兩名女性屍體案,基本确定高淑作為嫌疑人。
張浩然協助完成抛屍,張浩然對此保持沉默,依舊聲稱自己對妻子的具體作案行為并不知情。
其中,半截身體被灌在水泥裏的女性确認為拾荒女人,高淑家中夾克上的血跡與水泥中女性的對比一致,确認為拾荒女人,而在對面的女鄰居家中,痕檢部門檢驗出了大量血跡,認為兇手是在這裏将女人殺害,并進行分屍處理,屋內留下的DNA與被找到的遺體碎塊比對一致。
至于這兩個女人另外半截屍體在哪,目前尚無定論。
調查取證的工作仍在推進,但先擺在謝柏群面前的是互助會的線下集會,總算是沒有改期,定下了地點,打算如期舉行了。
地點是在鷗津市比較偏郊區的一個溫泉酒店,說是酒店,可能用度假村來形容更加合适,占地面積不小,裏面的配套也不差,互助會為每一位參會的成員都定了三天兩夜的套票,溫泉和吃飯和住宿都是包的,出手非常慷慨大方,說是對于改期的補償了。
謝柏群和肖落是一塊去的。肖落是混進去的,沒給錢的那種。
倒也不是窮到買不起多一張票,而是溫泉酒店的前臺那邊表示,他們那棟新德樓是整棟外包的,那邊的房間是定不了的。
實話說謝柏群也不想帶上肖落一起去。
因為他不覺得互助會的線下集會會有什麽危險,按照他們之間開會的時候的推測,線下集會的目的。
可能是篩選出他們認為合适的人選并進行馴化和培養。
至于合适的标準具體是什麽,這就無從得知了。
既然互助會能夠安全地運營這麽長時間,那麽它在明面上肯定是沒問題的。
所以謝柏群不認為現場會有問題,和肖落強調了無數遍,他一個人就可以。
肖落這事兒的态度上很堅決,意思是要麽帶我去,要麽我去。
而且這人學精了,臨行前兩天,黏謝柏群黏得不得了,嘴上不說話,眼神黏糊糊的,一副離了他他就活不下去了的樣子,謝柏群是沒辦法才同意把人帶上的。
換在平時謝柏群也不會這麽抵觸一起去。
但肖落最近簡直是狀況百出,謝柏群根本不放心。
後來醫院的藥檢結果,認為是新型的一種藥,有致幻、成瘾的成分,同時可能會導致情緒煩躁、頭暈頭疼,腹脹惡心等等的副作用。
一長串副作用往那兒一列,看得謝柏群頭疼,他知道為什麽列這麽長,這麽長的本質是,裏面有醫院也搞不懂的成分,他們也不負責做實驗。
所以只能是說推測,通過對于高淑這個病例的觀察,把可能出現的都列上去。
包括後來謝柏群還去看過高淑,高淑醒過,但是時間很短,女人被綁了束縛帶綁在床上,醒着的時候表情有點呆滞。
謝柏群和她說:“你涉險殺害安順(拾荒女人的姓名)、單水敏(女鄰居的姓名)、林一以及張霄,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高淑似乎反應了很久,久到謝柏群以為她聽不懂,腦子不清醒,嘆了口氣打算離開的時候,女人忽然表情猙獰地掙紮起來,聽聲音她應該是在笑,但是看她的表情,又很痛苦。
謝柏群抱着僥幸,回過頭試圖和高淑對話:“要聊聊嗎?”
“是我幹的。”女人許久沒有發聲的聲帶顯得有些嘶啞,也可能是因為笑的太用力了。
“都是嗎?這中間張浩然是不是幫你了。”
高淑眼神裏晦暗不明,躲閃了一下謝柏群的眼神。但腦子應該還是很清醒的,至少謝柏群覺得,女人從來沒有那麽清醒過。
“都是我一個人幹的。”女人口齒清晰地回答。
謝柏群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從高淑這裏得到其它更多的答案了,他們夫妻之間仿佛有一種默契,謝柏群不知道是愛還是為了孩子。但是高淑哪怕有一刻是清醒的,她都會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并且會包攬所有的罪名。
這個家已經被毀了,但是她似乎還有最後的一點念想沒有熄滅。
“好吧,那你有什麽想問的嗎?”謝柏群溫和地問她,以他為女人會問一下關于張達的情況。
“我可以死嗎?”高淑擡頭問。
女人比他們之前見她時又瘦了許多,渾身幾乎是皮連骨,臉頰凹陷,眼窩深得像是臉上出現了兩個黑色的洞,被她那樣盯着心裏有些發毛。
“張達沒有希望你死。張浩然也是。”謝柏群回答。
“你有鏡子嗎?”高淑忽然問,她已經快不認得自己的樣子了。
“我沒有帶,但你看上去不錯,就是頭發有點亂。”謝柏群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示意自己說的是真的。
“我頭發亂?可是我自己整理不了。”高淑的表情安定下來,眼神甚至有些純真,她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道:“怎麽辦啊?我還要去找浩然的。”
“我幫你吧。”謝柏群上前了幾步,沒敢擅自解開束縛帶,只是用手指幫她撥了撥散亂的頭發,稍微整理一下,像哄孩子那樣哄,“好了,已經很漂亮了。”
高淑露出一個有些滿意的神情,又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