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從看到劉答書的醫療報告的時候起,謝柏群心底就明白了劉答書一些看上去難以理解的舉動。

比如一開始主動和他打招呼主動接近他,是因為劉答書也清楚地知道他也是個艾滋患者,謝柏群在群裏的時候時常在辱罵自己的「前男友」。

因此只要是常看群的人,都會對群裏得艾滋的「阿白」有一些印象。

而之所以在有錢的情況下妻子依舊冷落他,很大的可能是妻子也知道他得的病。

因此不願意和他發生關系,甚至可能情況是和劉答書描述的情況完全反過來的,他的妻子才是在家庭關系裏被壓迫的人。

鑒于劉答書這個滿嘴沒有一句真話,謝柏群忽然對他描述裏的妻子的處境有些擔心,上報之後,通知了劉答書登記的住所的片區的民警,稍微去劉答書家裏問問情況,就說做個簡單安全普查。

“你算是走後門吧,謝隊長。”電話那頭認識的老前輩笑着答應下來。

“不好意思啊,給你們增加工作量了。”謝柏群沒否認自己在走後門。

“沒事,我們反正本來也要巡邏的,只是下車去問兩句的事兒,沒有增加多少工作量,不過現在時間比較晚了,我們明天白天巡邏經過那裏再去吧。”

“沒問題,辛苦了。那我們明天再聯系。”謝柏群挂了電話。

肖落看着人興沖沖的,嘴角忍不住帶了點無奈的笑意。

“怎麽了,我哪裏做得不對嗎?”謝柏群确認肖落看上去好一些了,又跑回床上,繼續趴回床上看電腦屏幕,眼角的餘光看着肖落似乎終于有力氣起身清理被他弄髒了的地板。

倒也不是謝柏群不樂意伺候,醫院實習的時候他伺候的病人多了去了,在他心裏些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主要是肖落勞碌命,非常膈應被伺候。搶了幾次也橫豎搶不過他,謝柏群後來也放着讓他自己收拾去了。

“沒什麽不對的,就是你個高興得很不一般啊。”肖落動作很麻利,兩三次來回已經把地板清理幹淨了。

“咋就不一般了,發現這人說謊就是一個小勝利。我高興一下怎麽了。”謝柏群拍了拍自己床旁邊空出來的位置,示意肖落也坐過來。

“但是一般人知道和自己有接觸的人是艾滋,心裏會比較膈應吧,你也小心一點,你也不用給我科普艾滋,但你還是要注意職業暴露的風險。”

“放心啦,只是聊天而已,沒有感染風險的。話說你看的沈麗麗的資料有什麽特別的嗎?”

“沒有,基本上就是那個女生自己說的那樣,确診SLE,被公司開除,有點惡意解雇的意味在,必要的話可以走法律途徑,只是打官司也要錢,對她來說确實是比較難的。”肖落回憶了一遍自己看過的資料回答。

“我還是在想他們的批次是怎麽分的。如果只是随便分的話,根本不用讓我們在那裏幹等半個小時再告訴我們分組結果,直接說幾號幾號去哪裏就行了,以及我們的基本資料之前已經上交過了。所以肯定也不是按照基本資料分的。”

“偏激程度。”肖落手指撥弄着謝柏群的頭發,輕聲提醒他。

謝柏群如夢初醒,他的思維模式一直局限在傳統的互助會的運營模式,試圖從一些個人信息中找到共同點,但忽視了最簡單的一個因素——他們在第一輪見面會上所口述的內容。

謝柏群在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第一次見面會上每個人所講的內容,有幾個人他印象不深,分別是一些腳臭啊、甲溝炎啊、溢脂性皮炎等等的問題。

除了沈麗麗和劉答書,另外兩個印象比較深的人,其中有一個女生是說了自己深受痛經的困擾。

但是經常被一些人認為是矯情,覺得一個痛經不至于到那種地步另一個老人說,他原本是機關的退休員工,退休金不錯,也過着還算舒服的生活,老伴離世之後自己經歷過一次小中風,從那以後,有時候說話和吃飯就會流口水,家裏人因此很嫌棄他,把他送去養老院,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即便去了養老院,那些護工也依舊看不起他,他覺得活得很孤獨。

謝柏群覺得偏激程度這個詞并不準确,更準确地說,是是否具有具象化的怨恨對象。

沈麗麗的不滿相對來說比較模糊,但是在沈麗麗描述當中,她不自覺地把自己的被開除,歸咎于那個同事傳播了她的病情,而他自己和劉答書的描述的指向性都很強烈,他厭惡自己把病傳染給自己的前男友,劉答書則多次提到自己妻子對自己的冷暴力。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知道明天第二批次的人會經歷什麽。”從今天進場的嚴格程度來說,謝柏群覺得明後天可能只會更嚴格,他今天把通訊器帶進去是用了一個不透明的小球裝着,像裝飾一樣別在身上。

“可以去找一下第二批次的人聊一下,看有沒有機會讓他們把通訊器帶進去,樣我們就有機會知道。”

“我怕會打草驚蛇。首先我們并不知道各個房間裏住的是什麽人,現在去串門的人可能只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其次怎麽讓別人把通訊器帶進去?我哪怕說吧這個裝飾送給別人別人恐怕都會嫌醜吧。”

“我知道,但想要得到情報,就沒有萬無一失的方案,有暴露的風險,有打草驚蛇的風險,只是看要不要做個賭/博而已。”

肖落語氣平靜地說,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種賭/博,每一次都是allin。

allin的意思是一次性賭上所有的砝碼,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他會賠進自己的身家性命。

“還是穩妥起見吧。”謝柏群想了幾個方案,都覺得不穩妥。

對于他來說,很多事情都可以從長計議,不是一時就能夠解決的,“一次主要的目的還是希望知道互助會究竟是誰在運營的。如果單是說不讓他們辦個互助會的話沒有意義,只要人的需求在,同時互助會能給出一張好像能兌現的空頭支票,群人無論被沖散幾次,都還是會自發地聚集起來的。”

“嗯,決定權在你。”肖落尊重謝柏群的選擇,不是每個人都要像他一樣去一次次以小博大,以卵擊石的。

铤而走險是他的常态,不應該是謝柏群的常态。

一時間第二天的時間空出來,謝柏群也有些懶散,在床上昏昏欲睡,隊裏的其他人了解了一下他們這邊的狀況,都調侃說讓謝柏群用第二天趕緊寫林一案的報告,謝柏群在閑聊的群裏和他們發了會兒表情包,把寫報告的鍋試圖反複回甩,推脫了幾次還是接了下來。

孫星空本來就是個值班多放假少的單身苦主,澈姐那邊又剛生了娃,謝柏群也不好壓榨周居席,兩個新人也不閑,很多繁瑣的取證都是他們帶着人一點點去跑的,謝柏群在基層實習的時候也是在幹個活兒。

一天的時間于是就變得格外安逸,肖落的生物鐘起得早,也沒叫謝柏群起床,放任他睡到了bā  激點的時候才在窗戶透進來的日光裏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謝柏群開着電腦寫報告的時候,肖落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

“你找點東西玩啊,或者找點東西看。”謝柏群在這種事情上已經努力了無數次了。

“我不無聊。”肖落擠進謝柏群和床頭的板子之間的縫隙,給一直不舒服地換姿勢的謝柏群當了一個人肉的靠背墊,“你寫你的,我看你寫。”

光是盯着對方在鍵盤上漂亮的手指靈巧地悅動,熟練地敲下一行行文字,個過程的時間都絲毫不顯得難熬。

就像是那些圖書館、奶茶店裏随處可見的情侶一樣,黏黏糊糊的,問她們約會的時候做了什麽,其實也沒做什麽,只是和對方待在一起而已。

漫長歲月的虛無感,光是看着對方都能夠被填得滿滿當當。

接近傍晚的時候,謝柏群昨天聯系的派出所民警打來了電話,說他們在劉答書家吃了閉門羹。

不論是按門鈴還是拍門都沒有人回複。

“是不是剛好出去了?有問問鄰居嗎?”

“我們問了,鄰居說他們也不太确定。因為劉答書家是個獨棟的小樓,他們車庫的門倒是沒有開過,但是人有沒有出去就不清楚了。”民警那邊說。

“那問一下鄰居知不知道什麽關于劉答書和他老婆的事情,什麽都行,八卦也可以。”

電話那邊一陣嘈雜,過了一會兒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傳進電話裏。

從說話的內容來看,應該就是劉答書他們的鄰居了。

“警察同志,果然那家人有問題吧,話你問我就問對人了。因為我的房間是二樓靠着他們那棟樓的房間,有時候我晚上哦,會聽見那邊有在拍窗了和指甲劃玻璃的聲音,在晚上聽着特別滲人,我因為沒結婚。

所以大部分時間是一個人住,我晚上也不敢開窗問,後來我朋友來我家的時候,我就和朋友提起這件事,他們和我說要不還是問一下。

因為有朋友在,所以我們就去按了隔壁那家人的門鈴。

是男主人出來的,問我們有什麽事,我朋友就假裝說他是我男朋友,說是來我家過夜的時候聽見窗戶一直有聲音,有點吵,想問一下是因為什麽,有沒有可能不要在晚上麽吵呢?

那個男的其實還算挺有禮貌的,他說是他老婆剛學了按摩。但是手法不到位,按得他又痛又癢。

因為他們家的飄窗那裏是做了個小床的設計。

所以在那裏按摩的時候,他不小心會碰到窗戶。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慮了。”

“嗯,您繼續說。”謝柏群用鼓勵的語氣說。

女人的聲音裏有些惶然,小聲地說完自己的猜測:“可是我看男主人的指甲剪得很禿,不像是能刮出玻璃那種聲音的人。因為我們這個小區其實買的人很多都是從事藝術設計行業的,我當時買個房子,中介還和我說隔壁住的是個很有錢的畫家,畫家的話……

應該不會留很長的指甲吧?當然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只是因為我是彈鋼琴的。所以我的指甲會剪得很禿,所以當時也不自覺地關注了一下對方的指甲。”

謝柏群的臉色冷下來,那邊的民警自然也知道大概是什麽意思。

在征得鄰居的同意情況下,他們進入到二樓的卧室,打開窗戶,用長的晾衣杆捅了捅對面的窗戶,那邊一開始沒有反應,民警又用晾衣杆捅了幾次。

就在民警覺得自己多慮了的時候,對面的窗戶忽然傳過來微弱的拍擊的聲音。

民警對着那邊喊:“你能把窗戶打開嗎?我們剛剛拍門按門鈴你聽到了嗎?”

對面的窗戶用的是單向的毛玻璃,外面看不到裏面,但是裏面卻看得到外面。

拍擊窗戶的聲音逐漸弱小去,過了一會,窗戶上顯出幾個字的輪廓來。

一開始還看不清楚寫的時候,用手機的拍照功能放大之後,窗戶上寫着的是:救我。

謝柏群他們知道的內容只到這裏,民警那邊忙于救人,說等結束之後再給他電話。但謝柏群的心情還是往下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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