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中
雨中
那是在他們認識的一周之後，連續一周的晴天之後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南方冬季的雨不大，但是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也比平常冷了不止一個度，冷濕的天氣總是會惹得人們煩躁。
這一周裏，江寒只要稍微好受一點就會陪着南度聊天，聊天的時間很有限，無論是江寒還是南度都很珍惜那一點時間。
在不聊天的時候，他們就會忍不住想待會兒能夠聊的話題，因此很少冷場。
他們聊的話題也十分有限制，大多都僅限于醫院裏的一些瑣事，可能是一頓飯，也可能是外面的天氣，又或是聽和看到的社會上的一些大新聞。
沒有涉及到雙方的家庭，也沒有涉及到兩個人的兩個人的過去，全部都是兩人認識之後發生的事情。
下雨這天，江寒安靜的待在床上，沒有踱步走到南度的病床邊和他說話。
他不喜歡雨天，尤其是冬日的雨天，很悶，會讓他感覺整個人都被壓着，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這種天氣，他沒有開口的意願。
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醫院裏的腳步聲和外面的雨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讓他覺得更加的嘈雜。
“下雨了啊……”
江寒漫無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會看看天花板，覺得有些許煩躁，結果就聽到了自己旁邊的那位病友開口了。
男孩的聲音依然有些吞吐，但是卻投入出少年人特有的清冽。
那充滿着少年氣息的聲音傳入江寒的耳裏，直擊他的內心，有什麽東西好像被撥動了。
“我很喜歡雨天……喜歡……喜歡熱鬧，喜歡……周圍……周圍充滿聲音……聲音的感覺……這樣……這樣就不會……覺得……覺得孤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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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和南度認識了一周，基本上每次都是他先開的口，當時只是覺得對方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孤僻，他想把對方拉回熱鬧的人世間來。
這是第一次南度和自己主動開口說話，竟然有些開心。
“難怪了。”本來江寒是想問原因的，結果聽到了南度後面的話，像他那樣眼睛受損的人，看不見任何事情，眼前一片虛無，就好像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
“你不……不覺得……雨的聲音……聲音真的……真的很好聽嘛……像……像是悅耳的音符……音符一樣……”
南度整個人都放松地躺在床上，明明知道看不見，可他還是往雨聲的方向看過去。
“嗯，其實我不喜歡雨天，因為真的很麻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因為你，我想去嘗試一下喜歡雨天。
“其實……其實我曾經……曾經……也不喜歡雨天……可……可以說雨天……雨天給我……帶來了很大……很大的陰影……”
南度微不可查地笑了一聲，語氣裏也多了一些恐懼。
“陰影？為什麽會對雨天産生陰影？”江寒即使在不喜歡雨天，那也只是限于表面上的雨天，還不至于對他産生陰影，但是南度是為什麽呢？
他明明以前很不喜歡雨天，可為什麽就突然間喜歡了呢？這期間發生了什麽。
江寒突然間對這個男孩的過去有些好奇，內心深處還有一些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情愫。
“你……你想聽嗎……我說話……說話有些結巴……可能會很慢……我……我怕你會……會聽的不耐煩……”
南度內心是一個極度敏感且自卑的人，說這些話的語氣帶着些害怕，他想說說自己的過往，但又害怕對方會認同他剛剛的說法。
“那倒不至于，我說過你說話很好，你應該給自己多一點自信，你開始你的演講，我就做你唯一的聽衆。”
江寒的這句話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對面的男孩，也在他的心裏埋下了小小的一顆種子。
“在我……大概……大概六歲的時候……有一個雨天……我的父母帶我去外面玩……結果我親眼看着……看着一個人從高樓跳下來……就摔在了我的面前……”
“又……又很碰巧……我當時趁着父母結賬……一個人跑出去……我看到這個場面的時候吓懵了……我當時還找不到……我的爸爸媽媽……雨天外面人很少……那條街上沒有人……”
“我看着雨水……沖刷着他的身體……血……和雨水混在在一起……那個場面在我的夢裏……反複出現過多次……”
“那一度……成為了我的噩夢……每次到雨天……的時候那些畫面……就會在我的腦海裏再現……”
南度說這些的時候大概是有了人鼓勵，不算很結巴，他特意把語速放慢，剛開始兩字兩字一說，後面就漸漸的勉勉強強可以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只是語速還是比平常人慢得很多。
江寒聽到這些，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沒有人可以想象到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竟然就經歷過這些。
他有些心疼，無論是這個眼前的這個男生還是多年前那個孩子。
“那現在呢？”江寒躺在自己的病床上，聲音有些沙啞。
“現在……那些恐怖的畫面……被後面的……一些片段給替代了……”
南度也沒有說是什麽片段，江寒就下意識的把一些片段規劃到了美好的那一塊。
“其實我見過各形各色的雨，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你既然跟我說了不好的，那我就給你一顆糖，讓你甜一甜吧！”
江寒沒有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也不想停留在那個話題上，他怕這些會影響到男孩的情緒。
一直不停的回憶自己害怕的事情是一件極其難受的事情。
既然過去了，那就讓一切的恐懼随着那場瓢潑大雨一同離去吧。
“哥哥……你的名字……名字裏明明帶有寒……可是……可是卻像……像太陽一樣……一樣溫暖……”
南度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變成了最開始的那個結巴的模樣，江寒聽到這句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你為什麽……要嘆氣……也……嫌棄我說話……說話……”
南度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這也造就了他聽力極好，捕捉到了那聲嘆息，心裏揪了一下。
“沒有，我在剛和你認識的時候就說過我比你大，你可以把我當成哥哥，既然你也叫我一聲哥哥，那我就會對你有十足的耐心，我不會嫌棄你的，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弟弟。”
南度聽到這句話心裏開心得不行，但是同時有一股不滿感油然而生，他好像不僅僅只想要局限于兄弟這個關系裏。
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的時候，他的心裏有一絲驚訝，但很快又将這些事情抛向別出，他在逃避。
最後所有的複雜情感都變成了一句“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