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三
番外三
他們仨正圍着水盆洗菜呢,腦袋擠在一塊兒,根本看不出誰大誰小。
“天冷,你們不要玩了,早些洗完早些起來。”他忍不住提醒一句。
那邊一個接一個的起來了,月妩最後一個起,應了聲來了,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溫慎臉上的笑僵住,來不及出聲,快步奔了過去,将她扶起:“出何事了?”
她擰着眉,臉快皺在一起,手忍不住要去按住膝蓋:“腿疼……”
“去醫館!”溫慎一把将她抱起,周天和溫谌立即先跑去套馬。
馬車疾奔,不出片刻到了醫館。
大夫看了他們一眼,将他們引至屏風後,拿着小木槌輕輕敲了敲月妩的膝蓋,下一刻,她險些哭出聲來。
溫慎看得心焦,強忍着沒去攔,只催促一句:“可瞧出是何病竈了?”
大夫不徐不疾:“何種痛覺?”
“像針紮一般。”
“何時開始疼的?”
“前段時日只是有些微微疼痛,方才突然疼得厲害了。”
“這幾日可做了什麽傷腿的事?”
月妩想了想:“只是練了練拳腳功夫,出去騎了騎馬,也沒做其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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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呢?”
她微微一頓,垂下眼,輕聲問:“常常跪地算嗎?”
大夫看她一眼:“當然算,應當就是跪久了受寒受潮才會如此,往後得好好養着,不能再這般傷腿了,否則往後到了天冷時腿會比現下還要疼。”
“多謝叮囑,我知曉了。”
“我給你開幾貼藥,晚上洗漱完貼上,早起揭開扔了就成。另外呢,腿上也要多注意保暖,不能冷着,若是有湯泉,能時常去湯泉裏泡泡,那就再好不過了。”
大夫轉身要去拿藥,溫慎突然開口問:“這能根治嗎?”
“若是好好治,往後不會這樣疼。”
溫慎鼻頭一酸,咬緊牙關:“還有旁的要注意的嗎?”
“對,要忌口,不要吃太過油膩的東西,什麽骨頭湯雞湯也要少喝。”
“好,我記下了。”
該叮囑的都叮囑罷了,大夫起身走了,月妩也要起身。
溫慎急忙将她按住:“我抱你走。”
“這會兒稍稍好一些了,能走路了。”
“我抱你。”溫慎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将她打橫抱起,大步往外去。
他一路眉頭緊鎖、沉默不語,直到回到府上,将人塞回被子裏,他才出門吩咐:“杜宇,去叫個繡娘,給夫人做幾對護膝,要用最暖和的棉花。付同,去看看城中有沒有帶湯泉的宅子,若是沒有郊外的莊子也成,速去速回。”
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他轉身又進了房中,拎着藥膏過去。
“現下就将藥膏貼上,也不用再出門了,就在這裏暖着。”
月妩沒說話,看着藥膏被他纏上,腿被他放回被子裏。
“貼上藥感覺如何?”
“溫溫熱熱的。”
他點了點頭,攥緊了拳,沉默半晌,忽然又問:“是在宮裏跪的嗎?”
月妩垂下眼,撐在床上的雙手抓緊了褥子:“嗯。”
“我記得你說過,常常去宮中求先皇。”
“嗯。”月妩頭越垂越低。
溫慎覆蓋住她的手:“我不知曉這樣嚴重……我從前一直以為你這些年在京城至少沒受累……”
腿上隐隐作痛,她心中突然委屈極了:“我跟你說過的,我去求過母親和舅舅,他們不會管我如何想,也試圖差使過京中官員,他們也只是表面敬重我。”
“我知曉了。”溫慎要去抱她。
她倏得躲開:“我沒有什麽辦法,只能去求舅舅,才開始幾乎每日都要在宮裏跪上一兩個時辰,可是舅舅不肯同意,後來連見也不見我了。”
“若不是因我,你也不必如此,好好當郡主,先皇也不會将你如何,或許還會給你挑門好親事,從……”
“為何要說這種話?”她擡眸質問。
“我……”溫慎不知如何應答,他從前也有過這樣的想法,聽聞無法根治之時,這個念頭又蹦了出來。或許沒有他,小妩會過得更好。
月妩深吸一口氣,堵住了哽咽聲,卻沒能攔住眼淚:“你明知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何還要說這種話呢?腿上的傷,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怪你。”
“可我怨我自己。”他沉聲,“若不是那幾年,你也不會想得這樣多,就随長公主一同,此時不過是被奪權,至少不會落下病根。”
月妩笑着搡了他兩下,眼淚全落進了口中:“你為何這樣自信啊,我難道就不能是天性純良嗎?”
他抱住她,哭着應:“是,小妩是我見過的最純良的人。”
“更何況,若不是遇見你,我和母親一樣,或許舅舅早就對我們動手了,誰能預料到後面發生的事呢?一開始母親和舅舅也好好的,可後來越來越離心,若不是我常常去宮裏跪求,舅舅也不會相信我和母親并不同路。”月妩頓了下,“我方才是腿上疼,又想起你先前不信我,才有些氣得慌。”
“是,我不該不信你,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混蛋,你打我解解氣。”他牽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揮。
她卻只輕輕錘了兩下:“行了,打壞了怎麽辦?”
“若能換你腿傷痊愈,怎樣我都願意。”溫慎哽咽,“可大夫說不能根治……你還這樣年輕,往後該如何過?”
月妩摸了摸他的臉:“造成這樣後果的不是你,我不成為舅舅用來束縛你的工具,也會成為舅舅用來威脅母親的工具。再即便是沒有你和母親,今日我就能過得很好了?也未必吧。現下已很好了,不要想那樣多,一切往前看。不過,我要是腿疼了,發脾氣了,你得哄我。”
“好。”這本就是他該做的。
月妩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低聲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
“你說。”
“我……”她垂着頭,停頓了好一會兒,“其實有很多個瞬間,我差點兒就要将他當成你了。”
溫慎沒有生氣,輕輕摸了摸她的發:“所以最開始你才會那樣支支吾吾,是因為心虛?”
她立即擡頭,看着他,急急解釋:“可我最終還是沒有将他當成你,你們不一樣,差一絲一毫都不是你。”
溫慎垂眸回視,眼中一片平和:“他名聲不錯,當初先皇與我密謀時,我還曾反駁過。即便你對他動過心,也再正常不過,我不生氣了。”
“你一點兒也不在意我。”她卻有些急了,“你要生氣。”
“像先前那樣嗎?”
“不能說不要我的話,也不能說不活了的話,但又得吃醋得生氣,比如生氣地按住我、親我……”
溫慎被逗笑了,挂在眼睫上的淚珠都笑顫得掉落。
月妩雙手捏住他的臉,一臉嚴肅:“不許笑!”
“好,我不笑,你繼續說。”他抿住唇,嘴角是壓下去了,可眼中的笑意還在。
這叫月妩還如何說得下去,張了張口,又抱住他,小聲嘟囔:“反正就是你要生氣,但不能生大的氣,生氣我哄一哄就能好的那種氣。”
“我知曉了。”他的确沒那麽介意了,他知曉權利與美色的誘惑有多大,能為他做到這般,已是十分不易。
他拍了拍她的背,在她發頂上親了一下:“以後要好好休養,尤其是這段時日,天又冷,盡量待在家裏,不要跟着他們出去胡鬧了。若真要出門,也要注意保暖。”
“好。”月妩在他懷裏蹭了蹭。
“我叫他們去尋有湯泉的地方了,等他們尋到,我們就搬過去。雖然不能根治,但也要好好治,以後才不會那樣難受。”
“好。”
“今日暫且別出去了,待挖上地籠,廚房那邊暖和一些,你再和他們去玩。”
月妩擡眼看他:“我沒玩,我們在做飯!”
他将她的頭按回去:“好好好,你們沒玩,先別去了,外面那樣冷,我也去叮囑他們一聲,不許帶你亂跑。”
這些話是為她好,她也知不該再到處亂跑了,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連着下了好幾日大雪,外面雪都堆滿了,她趴在窗邊,看着他們幾個堆雪人,實在羨慕得很。
這些年雖也是在京城過的年,雖也下了這樣大的雪,可從來沒這樣熱鬧過,好不容易這樣熱鬧了,她卻只能看着。
“好玩嗎?”她殷切地看着外面。
周天看着她羨慕的眼神,實話都不敢說一句:“還行,也就一般好玩。”
她才不信:“那你們別玩了,進來。”
溫慎從身後抱住她,剛巧被半邊窗子,沒人瞧見。他輕聲問:“我在屋裏陪你還不夠嗎?為何老想着跑出去玩?”
話音剛落,外面的溫谌就喊:“爹爹,你要和我們一起堆雪人嗎?”
他驚得立即将手收回去了。
月妩忍不住笑:“我不玩,他也不許玩,他要在房裏陪我。”
“娘好霸道。”
溫慎往外看了看,輕聲訓斥:“不許這樣說你娘。”
“是。”溫谌朝這邊行禮,回了句嘴,“我沒有說娘不好,我是在誇她。”
溫慎沒有理,收回視線:“莊子那邊正在挖地籠,過兩日就好了,屆時在屋子裏玩,不用羨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