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我有事想當面跟你說。”

溫斂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 聽上去格外嚴肅。

路岐哦了聲問:“什麽事?”

她倒是和平時一樣,慢條斯理的很悠閑。

根本不知道他這邊是什麽狀況。

“明天早上,我來學校跟你說。”溫斂言簡意赅, 說完就挂斷電話,一句多餘的說明也沒給她。

麗奇在遠處問:“怎麽了路岐?是溫斂的電話嗎?他說什麽啦?”

她看着手機:“…我也不知道。”

明天很快就到了。

溫斂一周沒離開過房間, 甫一走出酒店大樓,外面的陽光就刺得他雙眼微微發痛。

明明也就七天, 街上的人流、車流, 本應司空見慣的街景, 卻有點陌生。

剛才, 電話那頭,路岐的聲音也是。

說不清是陌生,還是久違。

叫的車已經等在路邊,溫斂上去跟AI說了聲快點,關上車門。

首都中心區不允許飛車飛行,所以在離開中心區之前, 再快的飛車都得在地上跑。

“砰”

後方傳來碰撞聲,溫斂側眸去看,是一輛可以裝載多人的大車和一輛小車撞在了一起。

駕車AI說:“啊,好像是因為我加速的原因, 後面想超車的車和旁邊的撞到了呢。”

溫斂:“這不屬于我們的責任吧。”

“是的。是他們的問題, 我已經呼叫交警彙報路況。我們走我們的。”

中心街的路況本就擁擠,後面那兩輛車撞得挺厲害,救護車、交警都會來,接下來半小時, 估計這段路都得堵着了。

好在溫斂的車在前面。

到學校時,和預計的時間差不多, 他摸出手機确認了一眼學校大群,那些讨論聯賽的議論基本看不見了。

他這個主角不在,他們瞎鬧騰确實沒什麽意思。

“C棟,15號自習室。”他給路岐發了條消息,然後走進學校大門。

這個時間點,自習室,包括這邊的講廳一般都不會有人。但今天,溫斂一進走廊,講廳裏就傳來話筒聲。

“……還有三個月,畢業考核是你們最後可以展現自己的機會。”

不知道是哪個組的學生聚集在講廳裏,教官正在說話。

溫斂這才想起,三個月後就是畢業考核。

這一周出的事太多,他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演講結束了,學生們陸陸續續從講廳裏出來。

溫斂身後就是教學棟的出口,他站在這裏,必然會和這群同學撞上。

他幹脆把口罩從下颌處拉上來,往旁邊的牆邊靠了靠。

溫斂以前肯定不會想避着人群走,但他現在有正事要跟路岐确認,要是被發現,再被看熱鬧的人圍住,很麻煩。

“書星鹿!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去精神艙?要不我們一起?”

“嗯。但我得先去找一趟教官。”

“行啊,我們等你!”

聲音從斜前方傳來,溫斂擡眼就看見書星鹿跟幾個學生走在一起。

從前那麽孤僻,遠離人群的人,這次倒因為聯賽,似乎和周圍人打成一片。頗有點衆星捧月的架勢。

溫斂再次拉了拉口罩,打算等他們離開。

“……溫斂?”

誰想,擦肩而過時,書星鹿卻停下來,目光直直看向了牆邊。

他只戴了口罩,臉雖然遮了一半,但身體輪廓和發型又沒變,被認出來也很正常。

身後的幾個人驚訝。

“溫斂?溫斂居然回來了,真假的。”

“不是沒臉回來嗎?”

他們靠過來,好在這時候大半的學生已經走了,眼前的三四個人,溫斂還不至于要躲。

他摘了口罩,漫不經心地跟他們打招呼:“好久不見。”

幾個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大概是不解他灰溜溜地回來,怎麽還一副從容的嘴臉。

不過,在發現溫斂的臉色其實有些蒼白憔悴時,又再次恢複笑容。

“溫首席,你怎麽現在才回來。這次聯賽的成績排名都貼了好幾天了,要不,我們帶你看看去?”

有個人說着就要來抓溫斂的手腕。

被他擡手打開,嘴角扯起嗤笑:“我一個打你們四個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們想試試?”

那人大概是被他吓到,一瞬間躊躇不前。

書星鹿道:“行了,你們別這樣。”

“但是……”

“我有話,想單獨跟他談談。你們先去吧,精神艙的預約卡也拿去。”

書星鹿把電子鑰匙遞給三人,轉頭對溫斂說:“方便去自習室聊聊嗎?”

這個情況,溫斂當然不會說不。

書星鹿從來不會主動向人搭話,更不會向他搭話,在軍校裏是這樣,在多年後的軍事處,更是這樣。

只有溫斂跟他說話,被他避開的時候。

反正路岐還沒來,他想聽聽書星鹿打算說什麽,于是點頭,跟着他進了一間空出來的自習室。

一進去,書星鹿就關上門。

溫斂随便拉開一張椅子下,道:“說吧。”

“你剛才應該聽見了,我和他們約了要去精神艙。”

書星鹿松開門把手,慢慢走過來,臉上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

“所以呢?”溫斂道。

“我在軍校的前四年,從沒用過精神艙。”

精神艙是比普通訓練場更高級的練習場,操縱的不再是一只單一的機械臂,而是整個機甲。

因為數量少,對駕駛者要求高,只有成績優越的學生擁有使用資格,并且也很難預約上。

反正,書星鹿是不可能夠着它的門卡的。

“但,因為我跟你在聯賽時對上,最後那一擊還差點擊潰你,所以,教官找到我說,可以給我使用資格。”

他走到溫斂身前兩步的距離,停住,那雙凝視着他的眼睛裏,好像忽然間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我知道,全校只有你使用精神艙不需要預約,你甚至有一間自己專屬的。但你肯定沒想過,我這種人也能跟你用上一樣的設備吧?”

溫斂像聽不見他話裏隐隐的帶刺感,交疊着長腿,無所謂地說:“是沒想過,但我也不太關心別人怎麽樣。”

溫斂既不會羨慕,也不是嫉妒,更不會有任何感想。

仿佛書星鹿對他而言,就是這麽無關緊要。

“……那你知不知道,我本來可以不用這樣?”

書星鹿的語氣一下子放輕,臉卻沉下來,好像溫斂的這句話,戳痛了他的什麽東西,他輕輕咬着牙關,語氣變得急促起來。

“我本來,可以不用是這種廢物的。你才應該是我這樣的廢物的。”

這話有些沒頭沒尾,起碼在溫斂的記憶裏,他還沒做過類似會害別人變成廢物的事。

“哈哈……”

看着他顯然有些不解的表情,書星鹿張開嘴,笑了幾聲。

那笑聲像從胸腔裏擠出來的,但又好像真的透露出幾分愉悅。

突然間,他好像變得有一點不一樣了。

是哪裏不一樣了?

是他向來畏懼地避着人的眼睛忽然擡起來,光明正大地俯視向溫斂嗎?

是他沉悶木讷的表情,忽然變得滿面笑容又充滿惡意嗎?

是他竟然敢撲上前,抓住溫斂的手,把他從椅子上推倒在地,做了以前絕不敢做的事嗎?

“溫斂,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書星鹿猛地壓住他的雙手手腕,力氣比溫斂想象中還要大。

仿佛要将他手骨掐斷,刻骨銘心一樣。

椅子重重地摔倒在上,溫斂被壓在身下,沒有反抗,而是諷刺:“幹什麽,生殖器官壞死的人,也想*我?”

這句話徹底踩中書星鹿的逆鱗,他額角青筋暴起,笑容一下子變得有些猙獰。

“是!我是不能對你怎麽樣。”

“我如果沒有被虐待到失去生殖器官,我就不會被送去福祉中心,就不會被博士看上,她就不會對我使用那種實驗,我的身體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他說着,聲音一下子又變得無比低沉喑啞。

“但是,溫斂……只有你,沒有資格嘲笑沒有功能的我。”

“你能逃過Omega的易感期,能在一大堆Alpha中自在地、沒有任何不便地活到現在。你以為,這是誰的功勞?”

“是你家那個私人醫生嗎?”

“多虧了他給你注射的抑制激素嗎?”

“不,不是的。”

“是我!”書星鹿的語調突然一下子擡高,變得尖銳,“多虧了我,是我的Alpha激素被博士制成了藥,供養你到了現在!”

“你不會不知道吧?市面上根本沒有任何一種藥,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原本激素,改變到能讓易感期徹底消失。沒有,這種藥根本就不存在。”

“你以為是你家的醫生神通廣大嗎?”

“你以為是他忠心到不去上架這麽偉大的新藥大賺特賺,而是只偷偷給你一個人用?”

“不是,根本不是。”

“這是實驗……我是博士制作新藥的實驗品。而你們貴族,花了一筆天價購買她的新藥,支持她做這場實驗,你們跟她一樣……”

都是醜陋的加害者。

書星鹿永遠記得,自己躺在手術臺上,麻醉比平時更早地失效,所以他雖然閉着眼,但醒了過來。

有人推開門進來,聽博士說新藥制作很順利,寬慰地嘆氣。

“謝謝你,L博士。這樣我就放心了。”

“不過,溫斂才剛分化,用這個藥不會有太大的副作用吧?”

溫斂。

博士每周定期從他腺體裏取出的激素,制成的藥,都是為了供給一個貴族的孩子。

他叫溫斂。

書星鹿記住了這個名字,但沒想到會在軍校碰見他。

彼時,自己已經因為Alpha激素的極度缺失,身體敏感到抵擋不住易感期的任何信號。

而他,明明是個Omega,卻操縱着機甲、飛船,和所有人有說有笑,

好像比Alpha更像個Alpha。

為什麽?

為什麽?

他的人生,被這個人奪走了。

被博士、被錢、被實驗、被貴族、被溫斂……奪走了。

此時此刻,書星鹿看着身下的溫斂擰起眉,眼睛裏有詫異、複雜的情緒,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情舒暢。

這輩子,還沒有這麽舒暢過。

他咯咯笑起來,笑容燦爛明豔,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在生根發芽。

“你不要裝得好像是第一次發現這個事。這種藥明明根本就不存在,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它的來歷嗎?”

“不,你不是沒想過,你只是想享受變成Alpha的感覺。”

“可你現在輸了聯賽,輸給了我,你肯定覺得很恥辱,很不甘吧?不然,你為什麽不來學校呢?”

“但這下好了。我告訴了你一切,你不用再感到不甘、感到屈辱。因為,這本來就該是我應得的……”

“我只是把屬于我的東西,從你那裏要回來了一點點而已……”

“不管是精神艙的使用資格……還是,本該屬于我的,Alpha。”

最後那幾個字被咬得很重,溫斂眯起眼:“屬于你的Alpha?”

“對,路岐啊,就是路岐。”

書星鹿想起昨天路岐承諾他的事就開心,笑眼彎彎地湊近溫斂一點,似乎想要更清楚地觀察他是否會嫉妒。

“她最開始和你關系那麽要好,最後卻選擇了我,選擇在聯賽上和我一起擊敗你。”

“你生氣嗎?你感覺得到跟我一樣的憤怒嗎?”

“我的激素不屬于我,易感期也不屬于我,甚至,人生都不屬于我。就算博士補償我進軍校,進軍事處,讓我未來吃穿不愁。但,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好在,路岐最後是屬于我的。”

溫斂卻笑了笑:“她可不會屬于你。”

他一開始表現出的驚訝是書星鹿希望看見的,可很快,溫斂的語氣就趨于平靜,這讓書星鹿本該暢快的心緒又扭曲打結。

“為什麽?你難道要說她屬于你嗎?”

他激動,手上的力氣就開始顫,溫斂看準時機,抓住他的手腕,翻身一掀,書星鹿吃痛一聲,被他壓倒在地上。

這下,位置互換了。

“她屬于誰,我不在乎。反正不會是你的。”

溫斂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看少年憤恨和痛苦交織的神情,看他眼角淌出來的一點點淚水,心裏覺得可悲。

“就算我這麽說,你大概也不會信。但,我想過抑制激素的來源,也查過,但查不出來。”

“莫斯告訴我,這是聯邦政府準備秘密推出的新藥,成分是人造激素,我是第一個被實驗者。我信了,從此沒有再多問。”

“閉嘴!”書星鹿吼道,“你找任何漂亮的借口,我後頸上的針孔也不可能消失了!”他哭吼道,“不可能……消失……”

最後那些詞被他的哭腔吞咽了進去,變得斷斷續續。

就算奮力掙紮,他也沒辦法掙脫溫斂的禁锢。

明明,他才是Alpha。

卻被一個Omgea壓制得動彈不得。

只能像囚籠困獸一樣,用如針一樣的目光刺着溫斂。

溫斂卻忽然彎了彎眉眼,好像是嘲弄,又好像是憐憫。

他松開一只手,擦了書星鹿眼角的淚水,在他陡然怔愣的神色中,說:“你以為我會跟你道歉嗎?我不會。我是被擅自注射藥物的那一方,這本來就不是我的過錯。”

書星鹿憤怒:“你——”

“但是,我理解你讨厭我的原因。”溫斂說,“換做是我的話,我也會不甘。”

何止是不甘?

是恨。

書星鹿想跟他說,這麽輕飄飄的話,只會讓我感到惡心。

但身體的反應已經不容他開口。

溫斂也發現了。

Alpha臉色突然變得潮紅,口中開始喘息,不是因為情緒激動,像是情.欲所致。

易感期嗎?但看起來不像有預兆。

書星鹿抖着胸腔說:“因為那場試驗……我的體質……變成了這樣……”

他是想讓溫斂愧疚的,讓溫斂明白他的恨。

可這個Omgea卻垂眸看他,忽然翹起眼尾,說了一句讓他措手不及的話。

“那你想怎麽樣,不會饑不擇食到想求我幫幫你吧?”

“你——”

他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但毫無疑問,這是溫斂故意侮辱他的說辭。

“走開,我恨你,溫斂!”

“恨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做得到的話,可以殺了我。可惜,你做不到。連一個Omega都敵不過的Alpha。真可悲啊,書星鹿。”

書星鹿氣得眼眶發紅,知道他性格裏藏着一些惡劣,但不知道他知道了真相,竟然還敢這麽毫無愧疚地羞辱自己……

“你——”

“叩叩叩”

輕而有序的三道敲門聲響起,有人在門口淡淡地說:“先生,你喊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們對食的嗎?”

路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門明明之前被書星鹿關了,現在卻半開着。

她倚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臂,明顯來了有一會了。

溫斂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

書星鹿也驚得不知作何反應,滿腦子都是,路岐剛才聽到了多少。

他不想被她知道……自己那麽尖銳狼狽的一面。

但屋子裏一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在肆意亂撞,其實不看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路岐走進來,從書星鹿包裏摸出幾支抑制劑,扔到他旁邊,看了眼他盛滿淚水的眼睛,沒什麽反應:“弄好了再出來。”

說完,看向溫斂:“走吧。”

溫斂:“……”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但路岐的眼神莫名讓他有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

他瞥了眼已經有些神志恍惚的書星鹿:“你不來幫幫他嗎?他肯定很樂意。”

“也可以,但誰讓您先跟我有約了呢。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路岐走回自習室門口,回頭道:“還是說,不用了?”

“……”他撇開視線:“要。”

二人關上門,把書星鹿留在裏面,走進了隔壁的一間自習室。

溫斂身上還留着剛才和書星鹿纏鬥的痕跡,衣領是亂的,手腕上還有印子,他一邊整理着,一邊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路岐道:“從你被推倒在地上的時候吧。”

溫斂:“……那不是最開始就來了嗎。”

路岐:“是啊,我想看看對食裏是誰做0。最後竟然不是您,我挺遺憾的。”

“變态吧你。”

那相當于,剛才他和書星鹿的對話,路岐基本全聽見了。

她倒是什麽都沒說。

溫斂道:“你不會早就知道書星鹿的身體……”

“是的。”

他皺眉:“你怎麽不告訴我?”

“您又沒有問我。”

“……”

溫斂剛才對着書星鹿沒有生氣,知道自己有可能懷了人渣的孩子時也沒有生氣,現在跟她說了沒兩句,竟然有點生氣了。

“我剛才跟他說了,我不會道歉。”

“但是,您其實還是有感到一點責任。是吧?”路岐不等他說完就接話。

溫斂淡道:“站在他的立場上,他當然可以恨我。無所謂。反正他摔疼了我,我也算報複回去了。”

他是指剛才壓在書星鹿身上故意說的那些惡心他的話。

衣領總算理順,他把袖子放下來遮了手腕的一點紅印,背脊還有點隐隐作痛。

明明以前這點摔摔打打,溫斂都不會怎麽樣。

看來他在酒店躺得有點太久,身體都僵了。

“那這件事,之後再說吧。”

路岐走到桌前拉開椅子,示意他也坐。

“倒是您,莫名消失了一周,突然回來,想必有什麽大事要說。我俯首帖耳。”

這只是路岐的猜測。

具體是什麽事,其實她根本沒有想法。

所有事都在按她的計劃進行,突發狀況的可能性,

很低。

所以她看見溫斂的消息就早早來了,沒想到還能欣賞到一段角度不錯的對食戲碼。

“是不是大事,我不清楚。”

溫斂沒坐,站着和路岐保持着一段距離,這樣比較有利于他思考。

也許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路岐感到稀奇吧,她說:“真是難得,您以前有什麽事都是直說的。到底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人渣這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讓溫斂有點不爽。

如果不是她拉自己喝酒,又在酒店裏管不住她的老二,他怎麽會在酒店裏平白無故躺了一周?

“你覺得會是什麽?”

“是您的精神海檢查出問題了?”路岐開始猜,“但醫生說沒什麽大礙,看您這樣子,也不像是。”

“不是。”溫斂說。

“那是什麽?您在生氣我最後打了您的那一槍?”

“……我還不至于這麽小心眼。”

溫斂不止是在酒店裏想了一天的措辭,在來的路上也在想,包括剛才進門的時候,都在想。

要怎麽和她說。

但等真的到了面對面的時候,那些事先想好的鋪墊臺詞被他忘了個徹底。

明明是這個人渣的錯,自己為什麽要想這麽多?

明明也就一周。

但他站在這裏,感覺和她說話其實都是件有點久違的事。

“先生,您不講話,我又不是您肚子裏的蛔蟲,難道是……”

“我懷孕了。”溫斂面無表情道。

路岐:“……”

他看着路岐,大概是認識這麽久以來,頭一次見她頓住,臉上的笑容有一些凝固的跡象。

那比起詫異、錯愕,更像是在飛速處理這個情報。

所以溫斂說她像機器人,遇上出乎意料的指令,機器人不會像人一樣無助,只會想辦法執行命令,或者直接當機。

大概三四秒的死寂過去。

路岐終于看向他:“誰的?”

溫斂心裏的火氣又冒出來三分,咬牙道。

“你的。”

“哈哈,您真幽默。”

路岐笑吟吟的,像個穿上褲子就不打算負責的人渣,讓溫斂很想現在就給她那張讓人厭煩的臉一拳。

“那你覺得是誰的?”他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您的魅力,大家有目共睹。”

她道。

“但,總不能是書星鹿的吧?那也太快——”

“砰”

溫斂走過去,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拽起她的衣領,把路岐扯到自己面前,瞪視她道。

“跟那個窩囊的Alpha有什麽關系?你覺得那種人也配?別搞笑了,路岐。那天在酒店,你的老二到底進沒進生殖腔,你自己不清楚是嗎?”

溫斂以為,哪怕是*完就忘的人渣,也該回憶起來了。

她總得給他點反應。

不管是什麽。

錯愕也好,不在乎也罷,還是他想象中的那樣,随便都行。

但溫斂不能原諒的是,她打算把這件事當作沒有發生過。打算把這件事推到別人頭上。

Omega明明瞪着她,眸子裏的光卻輕輕地顫抖,該說是色厲內荏,還是說,這件事真的打破了他的很多精力和防備呢。

從小到大,溫斂還從來沒有因為一件事躲在一個地方關了自己七天。還是因為路岐。

“……所以說,您的意思是,那天在酒店,我進了您的生殖腔?”路岐總算理解了,慢慢開口道。

溫斂道:“…我怎麽知道,所以我才在問你。”

“您有診斷書嗎?”

“沒有。你覺得我敢去做檢查嗎?”

做超聲就會暴露溫斂是Omega的事。

原來如此。

所以他是因為這件事,才莫名消失了一周。還不回消息。

“路岐。”她不講話了,溫斂輕輕揚起眉梢,聲音沉下去一點,“我在問你,到底有沒有……”

“如果我說有,您打算怎麽做?”

路岐反問道。

“生下來嗎?”

溫斂一愣,眼神驀然變得鋒利,笑道:“別開玩笑了。”

他的笑容,伴随着眸光劇烈的顫動,明明他應該很清楚,路岐也不可能考慮這個選擇。

但他一瞬間給人的感覺,情緒波動很大。

剛才面對書星鹿時的那股游刃有餘也不知去了哪裏。

現在在她面前,倒是只有一種若隐若現的脆弱感。

那只撐在桌面上的手,蒼白而骨節分明,一根一根,攥得很緊。

路岐看在眼裏,倒沒想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

沉默片刻,她抓住了溫斂揪住自己衣領的手,嗓音平靜,竟然有點像是安撫。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讓您覺得自己懷了孕,但很遺憾,我那天晚上并沒有*進生殖腔裏。”

“我騙您的。”她道,“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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