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

溫斂和她對視兩秒, 沒說什麽,接過了手機。

不過,也算意料之中, 他撥了四個號碼,只有無人接聽的嘟嘟聲。

連他家那個聒噪的自動接聽AI都跟死了一樣。

“沒人?”路岐道, “看來這是空間的某種限制,要麽是不想讓我們直接揭開謎底, 要麽……無關緊要。”

都有可能。

甚至不排除其實不是被限制了。

從上軍校開始, 溫斂就很少跟家裏有聯系。

他把手機還給路岐, 促狹地說了句“可惜路醫生是為了任務才借我, 要是只是為了安慰我,其實電話打不打得通都一樣”。

路岐沒答這話。

留給她離開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分鐘,她提起藥箱,溫斂想了想,在門口的時候叫住她。

“你能不能抽時間,去一趟我家看看。”

賀沉川的莊園位于市中心的邊緣, 快要離開市中心的位置。

而溫家宅邸在正中心,過去不至于不方便,但打個飛車也要一兩個小時。

賀沉川之前把這裏荒廢着不管,除了前任夫人離世的原因, 估計也是通勤确實很麻煩。

“為什麽?比起大費周章去溫家, 我覺得您花時間套套賀沉川的話,可能效率更高一點。”

去了溫家,也不一定能見到溫家的家主和夫人,就是見到了, 人家估計也只會把路岐轟出去。

“我知道,賀沉川那邊我也會想辦法。”

溫斂露出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

“但以防萬一, 你不是最喜歡以防萬一了?相信以路醫生你的口才,見不到宅邸的主人,見個管家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這話也不知是真的誇贊還是一種揶揄。

路岐沒答應,也沒拒絕,只在轉身關門時說了句模棱兩可的“我有空的話”,然後就離開了。

聽起來很敷衍,看來是不會幫他了。

路岐從閣樓下到一樓,管家看她完好無損,心裏松了口氣,問了她幾句溫斂的身體,一路把她送到別墅大門。

“先生每天在閣樓裏摔着摔那的,送上去的飯菜也沒吃幾口,是不是……病得很厲害?”

路岐道:“還好,靜養一段時間就行。”

“是嗎,那我就替少将放心了,路醫生您辛苦了。”

走出大門沒幾步,管家還要往下送她到坡道盡頭,一輛小型飛車從遠處駛來,在路岐面前降落。

賀沉川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一米九幾的高大身材,擠在一個小飛車裏屬實有些寒碜。

但中心區的飛車價格本來也貴,不是誰都坐得起的,況且賀沉川還要坐一兩個小時返回莊園。

看得出來,聯邦少将不怎麽窮。

“路醫生,您還沒走?”

路岐待到這個點是有點晚了,賀沉川白天只囑咐她看診一下溫斂的身體,結束了就可以走,薪水反正是照付的。

“畢竟拿了您的工錢,我也比較擔心令夫人的身體,正好,今天多帶了些設備出來,一檢查下來就到這個點了。”

賀沉川不疑有他,微笑道:“路醫生敬業,辛苦了。”又道:“哦,正好,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他看了眼旁邊的管家,等人離開,才道:“您今天檢查,看出他得了什麽病嗎?”

路岐反問:“您既然說令夫人生了病,那應該有什麽征兆吧。”

沉川皺眉:“他……嗜睡,情緒不穩定,而且有時會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就好像不認識我這個丈夫了一樣……”

“那我們首先考慮是腦子或者心理問題,”路岐道,“您要是許可,我是想帶他去醫院……”

“不,不用。”

賀沉川攔住她的下一句話。

“實不相瞞,路醫生,我、我剛才騙了你。其實,我知道他得了什麽病,你明白的,雖然您有醫師資格證,但我畢竟沒有和您詳細接觸過……”

所以才說自己不知道,想試探試探新醫生的水平。

也算患者的常規操作。

路岐點頭表示理解,賀沉川接着道:

“在你之前的上一個醫生因為家庭調動,回老家工作了。他說溫斂的病是一種精神系統的新病,臨走前,專門開了詳細的藥品給我。所以,我聘請你過來,不是真的想要你為溫斂診斷病情的。”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疊得四四方方的單子。

上面的字跡工整,寫着三個數字,看樣子是賀沉川自己寫的。

“那些藥都是那個醫生的研究所的新藥,雖然已經完成了測試階段,但還沒上市。市面上是買不到的。”

“但溫斂現在對我很排斥,就算我把藥拿給他,說是醫生開的,他可能也不願意吃。”

“所以,路醫生,麻煩你每次過來時,用這個數字打開儲物櫃的密碼鎖,把裏面的藥拿去給溫斂,喂他吃下吧。”

“你是專業的醫生,他應該會好好遵照醫囑。”

賀沉川聘請路岐的原因,只是這個。

除此之外,她只需要做一些日常護理和病情觀察的報告即可,緊急情況時的一個保險。

“所以,您就把這個當作是一份輕松的工作來看待就好,不用太勞累。哦,您還沒吃晚飯吧?這是我請您的。”

賀沉川給了路岐一筆小費,吩咐管家開車把她送出莊園,讓她快點去吃飯。

雖然是小費,但都快抵得上之前跟溫斂吃的那頓自助餐了。

“路醫生,您明天什麽時候來?我派車去莊園門口接您吧。”

“不用,”路岐坐在後座,看着手裏的紙條,“明天不一定。”

另一邊,賀沉川回家,聽傭人說今天溫斂沒怎麽打砸東西,心裏挺高興。

難道是因為新來的這個路醫生身上有一種友善溫和的氛圍?

看來他沒雇傭錯人。

敲了房門,等裏面傳來一聲“進”,賀沉川才開門走進去。

屋內燈光明亮,溫斂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本紙質書懶洋洋地在看。

賀沉川的別墅是複古風格,這個閣樓裏的架子上堆滿了書本,不過這并不能說明是房子主人喜歡紙質書,頂多只是用來烘托氛圍的。

“你在看書?”賀沉川走過去,坐在溫斂旁邊。

“除了看書,我好像也沒別的事能做吧。”溫斂冷淡的口吻,把自己的書壓過來一點,不讓他看。

賀沉川硬朗的眉頭卻舒展開來:“是因為路醫生嗎?”

溫斂眉梢一挑,要不是因為他的表情是這樣,都要以為被白天的事發現了。

“醫生是比你順眼點。”

“那你就好好聽醫生的話,多吃藥,早點讓身體恢複健康。”

賀沉川被冷臉相待也顯出了好脾氣,站起來走到床邊,發現被子雖然重新鋪好了,但明顯有被動過的褶皺痕跡。

“你今天還睡了一覺嗎?”

“是啊,閑得無聊就犯困,不行?”

溫斂合上書頁,把書往桌上一丢。

“新雇的那個醫生,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不得了的治療方法,到頭來還是打擾我睡覺。”

賀沉川道:“路醫生今天給你做了什麽檢查?”

“沒什麽,常規的那種。”

他語氣恹恹的不怎麽高興,賀沉川以為他是不喜歡看醫生,從床頭櫃裏拿出藥瓶,放到溫斂面前的桌上,寬慰道。

“路醫生醫術高明,她肯定能診出你的病,治好你。你要聽她的話。”

他扭開蓋子,倒出膠囊,還給他倒了杯水。

“所以你的意思是,上一個醫生水平不行了?”溫斂沒接,勾起唇角瞥了眼他掌中的東西,“那你還敢給我吃這種藥。”

“這不是藥,只是輔助你睡眠的。”

賀沉川一邊解釋,一邊抓起他的手,動作平靜而不容反抗地塞進了溫斂手中。

“你白天嗜睡,晚上就睡不好,長期下來怎麽行。吃了,今晚早點睡吧。”

這要是輔助睡眠的,那我就是你爹。

溫斂在心裏嗤着罵了聲,就一秒沒理他,被賀沉川抓住的那只手就被他收攏力氣,指骨被捏得隐隐作痛。

再看這個變态的表情,專情得好像只是在和妻子互訴情意。

“比起你請的醫生,我更相信我家的私人醫生。”溫斂道。

賀沉川笑道:“你家的?溫斂,溫家雖然還沒徹底點頭要把你嫁給我,但那也只是明面上不想被人議論,他們允許你住進賀家,就已經是這個意思了。”

他伸出一只手,慢慢抓住溫斂的肩膀,比起觸碰,更像是一種彰顯力量的禁锢,用力到整條手臂都在微微發抖。

“溫斂,我這是為了你好。你現在不願意對我有好臉色,但将來,你總會明白我……唔!”

溫斂直接擡起膝蓋踹了他一腳,一點沒留情,把這個癡人低語一樣的Beta踹得摔倒在地上,才道:“你就不怕我告訴溫家?”

賀沉川不僅逼溫斂吃藥,還限制他的自由。

溫斂的名字有一個溫字,就算嫁進了賀家,賀沉川在做的,也是對溫家後裔的不敬。

溫斂等着他的反應,然後就看見賀沉川一愣,無聲笑了,他抽動了幾下肩膀,撐着手站起來。

三粒膠囊剛才被一起帶飛在地,他把它們撿起來,重新放回掌中,遞到溫斂面前。

“溫家不會管你的,當然,他們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你連門都出不了,就算死在這個屋子裏,也沒人知道。”

溫斂細長的眉慢慢挑起來,和賀沉川幽深的目光對視。

這Beta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

宛如瘋狂一樣的極端控制欲,但又好像只是出于深情的關心,兩種感官在他眼底糅雜攪亂,他對溫斂又像是祈求,又像是命令。

“把藥吃了。溫斂,別逼我。”

他想,如果溫斂還要反抗,那自己也只能被逼無奈,動點粗了。

好在,青年眨了下眼睫,伸手拿過了那三粒藥。

本以為他這樣的貴族少爺,肯定不願意吃在地上滾過一圈的東西。

他只要開口,賀沉川就可以給他換成新的,只要他答應吃藥。

結果,溫斂什麽也沒說,仰頭丢進嘴裏,拿起一旁的水杯卻不喝,含着藥,對他道:“想要我咽下去嗎?”

他說話時,嘴唇一張一合,三粒小巧的膠囊在舌頭上若隐若現。

賀沉川點頭,直直盯着他。

“咽下去,聽話。”

“你只要聽我的話,我也可以考慮聽聽你的。”溫斂淡淡,“這個房間太無聊了,叫人買點給我解悶的東西來。”

這是賀宅最頂部的小閣樓,空間不大,除了必要的擺設,也就只有一架子的書能打發時間。

溫斂根本不嗜睡,剛才看起書來都覺得犯困。

白天他可以和路岐打發時間,入夜了怎麽辦?

“但是,溫斂,星腦還有手機,電視……”

“不需要這三個,找點別的樂子來。賀沉川,你都做到聯邦少将了,不知道貴族們比起電子産品,有更喜歡的娛樂活動嗎?”

賀沉川是從一個不怎麽富裕的市考進首都的,正因為他沒有家族背景,少将估計就是這人這輩子能做到的最大的軍銜了。

接觸得到貴族,想和頂級貴族談笑風生估計還差了點。

“你既然要我做一個‘聽話的夫人’,那你也得給我拿出點相應的籌碼吧。還是說,你也是這麽對待上一任夫人的?愛妻如命的賀少将?”

溫斂說得輕佻,諷刺卻是實打實的。

誰都聽得出他是故意激将,可一旦涉及到前任夫人這四個字,賀沉川好像就會一瞬間失去理智。

啪擦!

溫斂手中的水杯被打飛出去,撞到櫃子上,當場摔了個稀巴爛。

賀沉川一把拽住他的衣領,雙眼微怒,溫斂好像感覺不到手腕上傳來的痛,毫無畏懼地迎着他的視線沖他笑。

“被我說中事實,惱羞成怒了?賀少将?”

賀沉川那張紳士的嘴臉現在只剩憤怒和猙獰,但很快,他就松開了溫斂,低頭,整理自己被揉皺的衣袖,語氣跟精神病患者的情緒變化一樣,已經恢複平常。

“上一任夫人的事,跟你沒有關系,溫斂。你如果再随口提她,我不介意讓你受點苦,受點傷。至于,置辦玩具的事……”

他重新倒了杯水,湊到溫斂嘴邊,溫斂根本不張嘴,幾次下來無果,他把杯子塞進溫斂嘴裏,冷笑道:“好。明天,我讓管家買幾件能打發時間的東西送來。”

溫斂這才搶過杯子,張嘴喝了水,把藥咽下去,不忘譏诮。

“看來賀少将對我,确實比對前夫人差得多啊。”

賀沉川微微沉了臉,轉身甩門而去。

屋內總算安靜下來,溫斂拿指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剛才被杯沿怼得嘴疼,要是有槍,他不殺了賀沉川,也得朝他的手臂來幾槍。

不過還行,這人好像沒他想得那麽不好應付。

今晚又被自己氣到,估計都不會再來煩他。

溫斂心情不錯,懶得管地上碎裂的杯子,有點犯困,他準備早點上床睡覺,等到明天,起碼就有樂子給他打發時間了。

賀沉川準備的床單被子都是上品的材質,但冰冰冷冷的,沒什麽人氣,看就知道不用指望能睡得多舒服。

溫斂剛坐上床,餘光一瞥,看見一處顏色淺淺的水漬黏在被子表面。

已經幹了,水漬就結了塊。

耦合劑。

他不由想起白天和路岐在床上幹的事,伸手撫了撫被子,嘴唇就不太滿地咬起來。

好在幹掉的耦合劑在熾白的燈光下不太明顯,剛才賀沉川來床邊走了一圈,應該也沒看出什麽不對。

溫斂往兜裏一摸,這才想起,他現在哪有手機。

不然他很想給爛人發一句:

“你把我被子弄髒了,怎麽賠我。”

深夜,人們都進入了夢鄉,但首都這座不夜城永遠徹夜通明。

路岐也沒睡。

她下了管家的車後,又打了個車,等她來到診所,裏頭只剩下一個還在值班的同行醫生。

路岐剛才看了眼自己的工作執照,跟着上面的地址找了過來。

雖然根本沒和同事相處過,但對方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

路岐禮貌點點頭,也跟她打了聲招呼。

白天從溫斂的那顆膠囊裏提取的藥粉在兜裏,她取出來裝了一部分在玻片上,然後送進檢測機器。

等待的期間,路岐摸出手機搜了溫斂說的那條新聞。

很容易就搜到了,沒有被上面刻意掩藏,不知道是因為鬧得太大了,還是……

“你知道這個新聞嗎?”她把光幕調過去給同事看。

“……昨日晚上7點01分,威石事務大樓的198臺服務機器人幾乎在同一秒內發生連鎖型爆炸,造成了當時在大樓內的65位來客和工作人員重傷乃至死亡,其中有……”

“噢!”

那人伸出手指。

“這不是大新聞嗎。我記得當時還有人說什麽,這是機器人覺醒了自我意識,是在刻意報複人類啥啥的,結果最後發現,是這批機器人的質檢全都不合格。這家公司被罰了好多錢呢。”

“哪家公司?”路岐道,“L博士的?”

“想啥呢,L博士怎麽可能造出這種僞劣機器人。這是另一家大公司,叫什麽來着……FT之星?不過這件事以後就破産,被L博士的公司收購了。現在的市面上,基本看不見FT生産的機器人了。”

“哦,機器人市場就是在那時候被博士壟斷的?”

“嗯……壟斷這個詞不太好聽啊,不過确實,L博士不是有自研發的高智能芯片嗎?她家的機器人不是別的能比的,就算再有別家公司生産機器人,有這個前車之鑒,大家也不敢買。”

“原來如此。”路岐微笑。

三個小時後,檢測機器停止了工作,同事好奇地靠過來看她在幹什麽。

“你不是被聯邦的軍人雇傭去當私人醫生了嗎?怎麽幹起檢測的活了。”

路岐看着成分分析報告,微微眯起眼,臉上沒了笑。

同事湊上前一看,驚道:“我靠,世上居然有我們這臺價值九位數的至尊機器檢測不出來的藥物!”

“呃,不對,好像檢測出了其中一種成分?我看看……”

“…苯二氮卓?”

“催眠鎮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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