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梁晴吃了第一口就會吃第二口, 甜甜的東西總是停不下來,并且在心裏暗暗贊嘆,自己真是心靈手巧, 在做美食上也太有天賦了。
儲臣就很喜歡她在自己身邊打轉的感覺, 她像一只輕盈的小鳥,撲棱翅膀, 她的手是小小的喙, 在啄弄他,而他就是那個蠢蠢欲動的樹樁。
在梁晴舔掉嘴唇的桂花蜜時,有人被帶動也下意識舔了下嘴角,即使什麽也沒嘗到。
“好吃麽?”他随意問一句廢話。
“好吃的。”梁晴高調挑眉,跟他坦白,順便求表揚的意思,“我有點厲害,這是第一次做。”
是不是第一次他能不知道麽, 因為他也是第一次在家裏吃到, 可是儲臣偏偏不如梁晴的意,跟她唱反調, “我剝的杏仁,我攪的奶泡,比做手工還累。”
他煞有其事地甩了甩手腕,其實根本不累, 但是他偏想找借口叫她多疼疼他。
梁晴覺得他真壞,竟然還說那三個字,把她往某個方向上帶。她知道“做手工”的意思是很多年前, 兩人躺在床上,他吃飽喝足, 懶懶抽根煙,一手揉着她的柔軟,說比做手工有意思。
梁晴就問他做的什麽,男的還做手工?怎麽自己沒見過。
“親這,就告訴你。”他壞壞地笑起來。
梁晴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單純又好奇地問:“到底做的什麽啊?”
他在她耳邊科普,是一種神秘的活動,最主要的是用手弄,又說做手工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特別帶勁。
梁晴聽完,整張臉又紅又燙,比紅富士蘋果還甜。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儲臣真是壞透了。
梁晴撇了撇嘴,“可真會邀功。”
儲臣見她故意不接這茬,并沒有深入這個話題,碗底還剩下一點糖水,飄着幾粒黃色的幹桂花,他一口氣喝掉了,桂花味很濃,甜度也直接爆表。
兩人分吃一碗有點少,梁晴問他要不要再來一碗,他說不要,嘴裏的已經夠了。
“嗯。”
“你要不要嘗嘗?”他說完頭壓下來,俊臉放大湊近,遮住了梁晴視線裏的燈光。
兩個人的嘴裏都特別甜,彼此含糊地分享起來,這場暧昧不容旁人窺探,梁晴絲毫不抗拒他略帶粗魯的親近。
“誰的比較甜一些?”他問。
她只是在心裏想,吃甜本身就是讓人産生某種沖動的。
因素有很多,除了本身的嗜糖,糖分還可以幫助大腦抵抗壞情緒,利于分泌多巴胺,從身體到精神,都是愉悅的。
她現在,真的很快樂。
儲臣的大掌勾着她的身體,把她托上了臺面坐起來,吻一刻都沒有停歇,仔細親嘬。梁晴親的時候微微掀開點眼皮,視線被遮住了大半,可以看見男人的發茬,鬓角,耳朵。
不可否認,眼前的這個人身上有淌過時間河流的痕跡。濃密的短發裏,不知何時參雜了一根白發,他笑的時候眼睛也會有淺淺的細紋。還好,運動量遠遠大于一般人,不貪吃東西,皮膚狀态很健康,下颌很緊致,并不見滄桑之态。
想到人必然的衰老,梁晴的心裏又有一絲難過。
她牙齒咬合,嗑到對方唇瓣,軟軟潤潤,像果凍。儲臣悶哼一聲,睜眼瞧她,“做什麽?又要洩憤?”
他今天哪裏得罪她了?
回來就乖乖幹活,她還不滿意麽?
梁晴故作嫌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老男人!”
“你今年幾歲?”她只比他小兩歲,好意思說他老?
梁晴還沒有來得及反譏,兩個人鬥嘴的聲音太大,本來趴在窩裏好好睡覺的黑妞擡起頭,視線在屋子裏尋找了一下,看見廚房半開的門裏漏着光,爸爸媽媽在偷吃東西?
它一個利落起身,搖着尾巴跑過來。
儲臣聽見狗爪子的踩踏聲就皺起了眉,這就是有孩家庭的無奈,父母想旁若無狗地親熱一下都不行。
本來氣氛很好,現在他覺得很煩,孩子實在被慣壞了,俨然已經是他動一下嘴它就聞聲而起,如臨大敵。
傻狗也不看看它爹動嘴是幹什麽,嘴又不是只能吃東西,還可以幹別的。
梁晴的目光一直盯着門口,她被抱起來,腿窩被手腕勾起,彎着小腿可以随意地晃動,踢踢踏踏,她像個樹抱熊。
儲臣在妞妞趕來之前,把廚房的門關上了。
狗爪子只能在門上扒拉着,“吚吚嗚嗚”地叫喊着,幹着急。
梁晴揪心地說:“它好可憐。”
“可憐什麽?”儲臣持不同的意見,“好吃好喝還有人陪玩,胖成這樣,再下去該減肥了。”
梁晴歪歪腦袋:“有麽?它一點都不胖。”
儲臣回來,把梁晴放在臺面上,在她耳邊享受地嘬了一口,“在你眼裏,它變成豬都不胖,都重了好幾斤。”
梁晴只是覺得黑妞肉眼可見的圓潤了,但小姑娘胖乎乎的才可愛。
“狗生幸福,父母雙全,這還叫可憐?那別人不用活了,”儲臣想到什麽,在她耳邊說:“想想咱倆,兩邊湊不出一個父母來。”
梁晴都快笑岔氣了,笑着笑着,眼淚都應激出來,“我只怕照顧它不夠。”狗狗的生命長度和人比太短暫了,梁晴幾乎可以預見失去的痛苦,只想盡力補償。
“自從你回來,它才幸福起來。”做狗挺好,除了可愛一無是處,還能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愛。
梁晴問儲臣:“你沒有好好照顧它麽?”
“我不會照顧,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看出來了。”梁晴說,“所以,為什麽不回到房間去,讓妞妞趴在門邊以為我們在偷吃什麽東西。”
儲臣的吻終于來到她嘴邊,推進去,笑道:“爸爸的确在吃。”
梁晴嘴裏沒空,惱得踹他,腳踝被扯住了,內側觸碰到堅硬的骨頭。
妞妞門外扒着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傷心,但也不肯走,只好趴在地上,下巴貼着地板繼續發出“吚吚嗚嗚”的聲音,太可憐了。
廚房裏燈影晃動,影影綽綽,如紗幔交疊。
梁晴今天穿了一件棗紅色的長裙,十分垂順的質感,版型寬大,并不貼身,但是貼着皮膚很舒服。
她這樣坐着的時候,裙擺自然堆疊湊成一朵花,豔得晃人眼。
儲臣對她的裙子材質很好奇,他沒接觸過女性的服飾,攤了一點在手掌,用手指撐開,看了會兒又撩起來對着燈光檢查透視情況。
依稀能看見手指骨節。
梁晴感覺一涼,問他:“看什麽?”
“這是什麽材質?”他好奇地問。
梁晴根據商品詳情頁上的介紹說:“是桑蠶絲。”見他仍是疑惑的表情,就用自己有限的知識繼續解釋道:“這個就是桑蠶絲紡織出來的一種面料,穿起來會很舒服。”
儲臣說:“我只聽說過真絲,旗袍店裏的那種。”
梁老師笑笑:“真絲也是蠶絲啦。不過我覺得你不需要懂,這不在考試範圍內。”她自己也拼命忍住不給他講講絲綢之路。
“為什麽不需要懂?”他嚴重懷疑是她自己不知道。
梁晴反問:“你對女性衣物材質了解這麽清楚做什麽,難道是要偷偷送給哪個女人東西?”
儲臣的手放下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手指沒有松開裙擺布料,一點點卷起來,妥當放置在臺面上。
又用手背蹭蹭,滑滑的,好像的确很舒服,會像水一樣流下來。
當然她也很美好,身上是香香的,并無濃豔的香水,也不是他剛洗完澡的浴液味道,是粉霜的香,淡淡的,很高級,好像都浸潤到皮膚裏面去了。
他再度忍不住,咬了一口她。
梁晴吃痛,低下頭看他的短發,還有手上的操作,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直視這個廚房了,以後還怎麽在這裏做飯?
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喂,我今天很不安全,沒有那個。”
“我不叫喂。”他不滿地看她一眼。
梁晴在心裏翻白眼,這次只重複後半句。
他摸着她的頭發,把人抱下來,小聲解釋:“別擔心,我不進去。”
那怎麽搞?她沒有想明白,赤腳站在地上,拖鞋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裏去了。耳朵無意間貼在他胸口,聽到“咚咚咚”有力的心跳。
他的大手來到她的肩頭,把人給擰了過去,梁晴看見白色的臺面上,自己的長裙幾乎鋪成一個半圓,好像危險又荼蘼的花。
她的呼吸急轉加速,手腕腳踝,還有腹部都在繃緊。
後背又是涼的。
妞妞休息了一會兒,趴在地上能夠很敏銳地聽見媽媽的聲音,即使是小小的聲音。她很委屈,還很難受,于是好孩子又立即爬起來,繼續扒門。
狗爪子把門砸的“哐哐響”。
裏面那個壞人在幹什麽,不要欺負媽媽,有事沖它來。
梁晴熱得冒出汗來,汗滴從秀氣的鼻尖滴落,正好砸在裙子上,洇濕了一片更深的紅色。她支着力氣斷斷續續地說:“再不去安撫妞妞,鄰居要來找了。”
養狗狗又有素質的家庭總是很卑微,偶爾在家裏動作大一些,會擔心被投訴。
“嗯。”他心不在焉,“幹着呢也要分心?”
梁晴憋氣,她覺得自己像個提線木偶,雙腿并得直直的,小學生做廣播體操那般,認真緊張,只不過她在做截然相反的事,一點都不嚴肅坦蕩。
山坳異樣和熱帶雨淋,總是讓她無法支撐,時不時遭受撞擊。
好像要山體滑坡。
他扶着她的臉蛋和她接吻,她的臉頰也濕濕熱熱的,又囫囵地道:“小乖,你一點都不聽話。”
梁晴二十歲的時候還是奶奶的掌上明珠,什麽嬌氣、肉麻的稱呼都敢安在身上,包括儲臣曾經這樣叫自己。
後來去了北京,遭了社會的毒打,可沒人慣着,最多一個客套的“小梁”
時隔多年,聽見他在沒喝醉的狀态下這樣叫自己,梁晴打了個激顫。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隐隐約約有些想哭。
儲臣也意識到自己喊錯了稱呼,過了會,聽見她輕松地道:“你說的,我都幾歲了?”
簡直莫名其妙,心髒的細微抽痛蔓延到身體表層,儲臣感覺自己像一只蝦,在意識清醒的狀态下,被人開了後背,抽筋扒皮,放在油鍋裏烹。
他極力忽略掉那種疼痛,又把自己想象成一株毫無痛感的植物,或者是灌木吧,任狂風暴雨,風雲變幻,被劈開也巋然不動,無知無覺。
被雷劈的路七八糟也無所謂。
“我這樣伺候你,你卻只考慮它,什麽時候也疼疼我?”
于是梁晴轉過頭,捧着他的腦袋,眼神溫情脈脈,她甚至還給他順順毛,只是這發茬有些紮手。
“乖寶寶,行了麽?”她親了口他的腦門。
*
儲臣睜眼的第一瞬間,就是從床頭摸手機,音量調到最小,點開梁晴的視頻主頁。
她的視頻維持在一周更新兩條的頻率,偶爾是三條,多出來的必然是她的乖寶寶,黑妞小朋友,狗崽子倒是挺大的排面。
自從上次關注了她以後,儲臣就一條不落地追更起來。看梁晴的視頻很治愈,沒有亂七八糟的配樂,字幕,也沒有廢鏡頭,每一個畫面都充滿了美感。
包括和她一起生活,也給他截然不同的感受。
難怪儲旭總是往這裏跑,不過,現在他們結婚了,那小子自覺不敢來了。
儲臣默默看着,偶然間發現自己竟然不是她的粉絲了,關注那一欄是紅色的。這個軟件簡直有病,後臺看不出來哪個是活人麽,竟然把他刷掉了。
重新關注上去,她的簡介還是28歲單身生活。
結婚幾個月了。
儲臣不再多看,直接把手機關掉。他放手機的動作把梁晴吵醒,她很快睜開眼睛,問:“幾點了?”
“七點。”他說。
“我該起了。”梁晴自主起床很快,對被窩沒有任何留戀。
儲臣還躺在床上,看她纖薄的後背,頭發很長,遮住了肩胛骨,還有昨晚的痕跡。他按捺住想問她這朝不保夕的破班要上到何時的念頭,還有簡介什麽時候改,不改就是騙人,小心他去揭發她的僞裝。
但是都沒有問。
工作過于敏感,會增加她的焦慮,萬一她明天就卷鋪蓋回來了呢?到時候會用他的錢麽?
梁晴套上睡袍才回頭看他,“起床麽?”
他挑了挑眉。
梁晴邀請他:“一起來做早餐?”
不等他反應,梁晴又說道:“你做的早餐太難吃了,一點邏輯都沒有,那個蟹柳滑蛋,為了不打擊你的積極性,我就沒說。”
“做飯要什麽邏輯?”他表情抗拒,但也起了身。
梁晴沒有給他解釋,“我們要互相照顧才行。”不能總是她做飯他洗碗。洗碗這件事本身又沒技術含量,誰都可以做。
洗漱整潔,準備迎接嶄新一天的兩人看見昨晚做完壞事的廚房,默默咳了一聲。
*
梁晴說她今早有課,得早點過去,儲臣讓她慢點開車。
“我走路上班。”她看他一眼,然後牽着黑妞換鞋出門了。
儲臣在她的家裏待了一會,把牛奶喝完,洗了杯子,打開衣櫃看看,順勢拿走了她的一條裙子。
梁晴這邊,辦公室最近肯定是不太平的,對有的人來說就像天塌了。
她照常上課,把之前排好的課程還是要完成。
受一紙文件影響的不止是即将失業的老師,還有家長。
簡直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就像金曉雯私下收費補課被舉報,有些人就是看不慣別人補課,也許是怕彎道超車影響了自己。
還有一部分家長十分焦慮,一來是擔心教的課程費打水漂,二來是無法上課擔心自家孩子學習。
這天午休,梁晴下課去樓下買東西,一樓的接待處聚集了好幾個家長在咨詢退費的事。看見了她也忙不疊抓住追問,那筆錢到底能不能退回來,他們公司不會跑路吧。
梁晴也沒有收到通知,說不知道後續怎麽處理,因為費用這事兒不歸她管,但是肯定不會跑路,他們是正規機構。
那人兇巴巴地說,讓我們交錢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樣的态度,現在出了事,又是互相推诿。
梁晴說:“走程序需要時間,你別着急。”
家長聽不進去她的話,仍是十分不客氣,頗有些奚落的意思。
梁晴沒有計較對方的惡劣,她的手機上也都是各路家長的咨詢,有問後面課程安排的的,退錢的;還有問她一對一如何收費的;更有腦子活絡的幾個家長拉了個小群把她也拉進去了,說是湊了點錢請梁晴辦個五六人的小班私教,還不用機構當中間商賺差價,一舉三得,梁晴不僅沒失業還能多賺很多,也能解決學生的需求。
梁晴說這樣不可以。
家長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麽不可以的,梁老師不要太老實了。
梁晴看人家給的錢還真是不少,比在北京賺的都多。
如果是即将失業,又面臨這樣的金錢誘惑,的确很難抗拒。
梁晴喝着茶,也能理解當初儲臣老城區開KTV時候的一些做法了,那個時候表面上過得闊氣,大手大腳,但也是真的缺錢。
同事試圖跟她讨論這件大事,梁晴不太感興趣,同事說她情緒很穩定,是不是想好退路了。
梁晴說不是,現在擔心也沒用。
然後大家又讨論起了陳老師,他剛剛跳槽去了一家小的機構,本以為工資翻倍,結果那家機構沒有資質,直接關門了。
童老師在這個時候還是那麽愛八卦,說早上在樓下看見他了,陳老師好像是想回來,就是不知道領導同不同意他反複橫跳,現在就在裁員的檔口,想進來也是天方夜譚。
梁晴覺得現在他們讨論這些事是在浪費時間,因為決定權不在他們手上,說不定上面已經寫好了名單,只等一個合适的時機放出來,普通人只需等待結果。
身邊萦繞着一種緊繃的氣氛,好像下一秒就會擦出火苗了。
她不喜歡這樣,又開始饒有興趣地研究起了拍視頻,輸出頻率穩定,水平也穩定進步,可能是暑期放假的原因,她的粉絲量漲的還挺快,現在都小十萬了。
這種肉眼可見的進步,讓她産生愉悅感,也能抵消掉不快樂。
梁晴覺得這個粉絲數漲的太快了,于是手動糾正了一下,有個叫“用戶139……”什麽的一看就是個硬塞進來的僵屍粉,還在評論區虛假活躍,機械而蒼白的語言……不知道哪裏統一複制的。
她記得自己踢掉過一次這個人,竟又塞給她,梁晴毫不猶豫地再次把這個人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