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甜澀

第1章 甜澀

六月末，槿安市的天正燥得令人發慌，肆意橫行的熱浪連綿起伏，連風都懶洋洋地歇着腳。

路上的車輛鳴笛聲沉悶，行人不停地揮灑着汗水。

大片灼熱的陽光炙烤着地面。

明理實驗中學。

初一教學樓一間教室裏，溫漾考完最後一場期末考試後，收拾好文具盒，背着書包就往外走。

額間細碎的劉海已經黏在了一起，看起來頗有幾分狼狽。

“溫漾，完了，我歷史沒做完。”朋友宋明雪滿臉焦急，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這次肯定不能買新的游戲機了。”

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在編纂改寫歷史了。

可好多年份，事件和意義，還是一團糟寫不出來。

溫漾嘆了一口氣:“我數學可能又不及格，又要被罵了。”

上次考試，一百二十分的題，語文英語都一百多分，只有數學考了五十，已經被老張罵了整整三節課。

還說她，是不是看不起他的數學，故意不想學。

不然，何至于偏科那麽嚴重。

考完試的場景仿佛總是格外的相似，沒做完的題，錯的答案，以及頹喪的心情。

“我們才初一，竟然這麽大學習壓力。”宋明雪仰天長嘯，怨聲載道不止。

“聽說開學初二，還有晚自習。”

兩個“苦命人”背着書包，吐槽着考試和學習，沒一會兒就到了門口。

接學生的家長格外地多，溫漾一眼就看到了母親程霧，那身淡青色的旗袍，在炎炎夏日裏，看着格外清涼。

“媽媽。”

程霧接過她身上的書包，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這次感覺考的怎麽樣？”

溫漾像是一時語塞，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低着頭小聲道:“數學有幾題不會，其他還好。”

她從初一上學期，就嚴重的偏科，數學老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教師，古板又嚴肅，上課總是拿着板子，偶爾會打人。

她就有些排斥這門學科。

程霧像是已經習慣了，摸了摸她的腦袋:“正好這個假期，去你小舅舅家補一補。”

程霧有個弟弟程俞，只比溫漾大八歲，他幾乎是在溫家長大。

小時候，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不愛說話難以接近。

但卻經常給她帶小禮物。

溫漾對他，是又怵又歡喜。

她一向乖巧，點點頭:“好。”

“你小舅舅當年高考還是咱們槿安的理科狀元，數學考了滿分呢。”

溫漾聞言，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

這個暑假，大概又要跟數學一起度過了。

還是講起題來，黑着臉的小舅舅。

她就沒怎麽在他臉上看到過笑。

也想象不出來，他溫柔講題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程霧先帶女兒去書店，買了好幾本題，付款的時候，溫漾看着懷裏抱着的大大小小書本，仿佛整個人，一下子沒了精氣神。

“暑假就是用來補課和彎道超車的。”

“小姑娘，我們家的題啊，今年咱們市的中考狀元，都說好。”

老板看着她臉上生無可戀的樣子，笑眯眯地說。

溫漾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書店裏，就在剛要離開的時候，她同樣撞見了，剛才哭泣的宋明雪。

“溫漾，我買了本小說，你先幫我藏一下。”

溫漾眉心一跳，低頭，就看到被塞到懷裏的一本土味言情小說。

封面上的一行字格外顯眼:

“重生之霸道總裁戀上軟萌小逃妻”。

看封面，有一種，莫名地羞恥感。

卻又該死的上頭。

“我過幾天找你拿，不能被我媽發現，好姐妹，幫個忙！”宋明雪揮着手，沖她眨了眨眼。

“你可以做題的時候，無聊看看，聽說這本最近很火，男主超級霸道有魅力，能徒手後空翻三十個逗女主開心。”

溫漾:“……”

其實，她也不是那麽感興趣。

—

雲水灣小區。

程霧帶着溫漾到樓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了。

可天光亮堂堂的，無風更添加了幾分燥熱。

溫漾只覺得渾身黏糊糊的，下一秒就要去天堂了。

一點兒也不喜歡夏天。

悶熱，潮濕。

讓人心情不好。

唯一開心的暑假，還被學習霸占了。

“漾漾，我跟小俞說好了，你待會直接進去就好，媽媽今下午還有個航班要趕。”

“暑假好好學習，回來給你帶禮物。”

“聽你小舅舅的話，嗯？”

“好。”

面前少女臉頰上還帶着嬰兒肥，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兒，亮晶晶的。

告別之後，她背着書包，坐電梯去了三樓。

到302的時候，敲了敲門。

好像沒有人應。

她從書包裏翻出鑰匙，沒有幾下，就打開了。

這套房子還是程家在這邊的老房子了，溫漾之前也在這住過挺長一段時間。

對裏面設施環境也很熟悉。

除了——

剛一開門，映入眼簾的。

一個陌生的……長得極為漂亮的大哥哥。

他正懶洋洋地，半躺在沙發上，雙腿随意交疊，懷裏抱着電腦，删删減減寫着些什麽。

門一打開，帶着些許光線落進來，把他五官襯得越發精致，一雙潋滟的桃花眼格外吸睛，淺褐色的眸子，仿佛蕩漾着些許溫柔。

一身簡單幹淨的白襯衫，最上面一顆扣子松松散散挂在上面，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結。

唇色有些發紅，唇角微勾，豔麗得像個勾人攝魂的妖孽。

溫漾發誓，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和她小舅舅完全相反的類型。

但仿佛每一點，都長在了她的審美上。

她一下子就看呆了。

愣在了原地。

眼神直白地落在他身上，不加掩飾地驚豔。

很快，男人就反應過來。

目光一寸一寸落下，剛要說出口的話，在舌尖那兒轉了個彎。

最後，硬生生變了個調。

“小……朋友？”

一米五五的溫漾，背着粉色兔子書包，身形瘦弱，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

在他看來，确實是個小朋友。

下一刻。

溫漾直接臉紅了。

好看的大哥哥，跟她說話了。

聲音是淡淡的沙啞的磁性，夾雜着溫柔。

可眼底還是帶着幾分好奇打量，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看他。

小舅舅的家裏，怎麽會有一個這麽好看的大哥哥。

金屋藏嬌？

也不太對，好像怪怪的。

仿佛是看出了小姑娘有幾分茫然，沈彥行輕笑了一聲，把電腦合上放在茶幾上，擡腳走過來。

緊接着，彎下了身，身高和視線保持和她齊平。

眉眼松散，唇角微勾:“你好，我是程俞的朋友。”

這麽近距離的美顏暴擊。

溫漾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臉上的熱意更燙了。

她從小就喜歡好看的事物和人。

有時候還會緊張得臉紅結巴。

男人是冷白皮，五官輪廓分明，比剛才離得更近些，溫漾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夾雜着些許煙草味，并不難聞。

她動了動唇，好半晌都沒有回複，就當他要再繼續開口時，不知是心跳太快還是腦子太亂。

溫漾接上他剛才的話:“你好，我是他的小舅舅！”

剎那間。

空氣都安靜了幾分。

沈彥行眸子裏閃過一秒錯愕，又很快恢複正常。

像是發現什麽好玩的事似的。

他語調慵懶，帶着幾分玩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足無措又慌張地臉紅的小姑娘。

“小舅舅？”

溫漾:“……”

怎麽就。

好尴尬。

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想方設法，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時。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

是程俞買菜回來了。

姐姐程霧叮囑他，少吃外賣。

以及，把外甥女交給了他。

曾經嘗試過做飯，卻一團糟的他，已經不知道皺了幾次眉了。

“阿漾？”

程俞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冷冷的像是高嶺之花一般，讓人難以靠近。

剛才，還心跳血壓上升的她。

一下子就降了下來。

“小……小舅舅。”

“嗯，聽說你今天剛期末考完試。”

溫漾:頭皮發麻。

像是看到了班主任。

哪有人！一上來就說考試成績的。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地“嗯”了聲。

“領成績的那天，老師說，這次家長也要一起去。”

程俞顯然也愣了下。

他還得開家長會？

姐姐壓根沒說。

“小舅舅，我應該……不會給你太丢人的。”

溫漾眨巴了一下眼睛，扯了扯他的衣袖。

畢竟，她語文英語感覺做的還不錯。

程俞還沒說話，但他自身的氣質，就帶着些許冷冽，尤其是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可怕。

身旁慵懶散漫的男人先出了聲:“程俞，這麽兇幹嘛，別吓着小朋友。”

他笑得纨绔，眉眼風流，卻分外好看。

一下子，溫漾就不好意思地退後了一步。

近距離的美顏暴擊。

“沈彥行，別鬧。”

程俞捏了捏眉心:“哪天？”

帶小孩，就是操不完的心。

但好在，溫漾一向很乖，也不惹事。

“三天後。”

程俞想了一下，恰好是周末，他實習那邊沒什麽事。

“好，我今天先給你制定一個暑假學習計劃。”

剛才還笑得乖巧嬌憨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垂喪了頭。

一秒鐘變臉。

溫漾撇撇嘴，下意識地，偏頭看向旁邊，一副看好戲模樣的男人。

卻又很快躲開。

低着頭，不自覺地用手捋了一下耳邊的碎發。

沒等她說什麽，程俞看了一眼兩人，随後道:“沈彥行，這是我外甥女，溫漾。”

“阿漾，這是我兒子，沈彥行。”

話音落下，他還沖沈彥行露出一個冷笑。

像是在報什麽仇一樣。

“程俞，怎麽還占人家便宜呢？”男人神态松弛，不緊不慢地說。

那雙桃花眼泛着細碎的光，輕佻又深情地看着他。

仿佛，兩人真有什麽不正當關系似的。

溫漾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只覺得，她剛才的那個想法。

沒有錯。

真是她小舅舅，金屋藏嬌。

還是個男人。

她咽了咽口水，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小舅舅，外公知道嗎？”

程俞顯然沒反應過來:“嗯？”

“你……和這個大哥哥的事。”

“他會打斷你的腿的。”

程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