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甜澀
第17章 甜澀
雨下的更大了, 滴答滴答打落在地面上。
路口一擡頭，映入眼簾的。
就是迎面撐着傘，走過來的一個身形颀長的人。
黑色雨傘遮擋住他的面容, 腿格外修長, 握着傘的指骨白皙修長, 分外好看。
男人不緊不慢走着, 一副随性閑散的姿态。
溫漾壓根來不及看是誰，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似的。
甚至顧不得思考，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聲音還有些低顫:“救……救救我！”
而此時，五大三粗的紋身男生也追趕了過來。
他渾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笑得兇惡:“小丫頭, 別以為這小白臉能救你。”
“老子打架那可是數一數二的！”
溫漾有些後悔，撞上了一個無辜的路人。
她剛要開口，讓他先走，或者幫忙報警。
雨傘就偏向了她的頭頂。
逐漸的，男人清晰的面容展現出來。
溫漾整個人都愣住了。
完全不敢想象。
她呆呆地, 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直到——
頭頂傳來男人漫不經心的聲音:“要打架？”
與肥胖的紋身男生相比, 沈彥行确實顯得有些清瘦, 甚至因為臉和五官太過優越，更容易讓人想到手無縛雞之力這類的詞。
“來啊——誰怕誰！”
見他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溫漾下意識地扯了扯沈彥行的胳膊, 牙齒都在打顫:“哥哥, 要不, 你先跑吧。”
然後快報警。
他應該只是氣不過, 想要報複她一頓。
不能拉沈彥行下水。
能在這個場景，這萬分之一的概率下碰見, 已經足夠幸運了。
誰知，沈彥行只是把雨傘遞給她，桃花眼溫柔又缱绻，帶着幾分安撫:“不相信我？”
“沒……沒有。”
只是，我招惹的麻煩。
不想讓你承擔，受傷。
“閉着眼，轉過身。”
溫漾耳邊傳來這六個字，她下意識地聽從他的話，轉過了身，可握着傘柄的手，冰涼一片。
馬路上，幾乎很少有車輛行走，這個路口本來就窄，甚至也不處于監控範圍內。
溫漾內心格外惴惴不安。
時間一秒一秒走動。
半晌，就是一聲凄厲的喊叫聲。
不是沈彥行的。
“哥——我錯了大哥！”
“我再也不敢了！”
“欺負女生？”
“不，我沒有！只是，想跟她說兩句話——”
“啊——就兩句話，大哥！”
剛才叫嚣着分外兇猛的男人，這下慫得連聲求饒。
沈彥行也沒傷人，只是絕對實力下，牽制住了他的手臂，微微一用力，肥胖紋身男生就疼得嗷嗷叫。
像是那種，學生時代典型的，欺軟怕硬的小混混。
只敢虛張聲勢，欺負一些柔弱的小女生罷了。
溫漾慢吞吞地，轉過了身。
只見，雨中朦胧，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頭發和臉上都被雨水打濕，輕挑潋滟的桃花眼裏，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冷意。
毫無溫度。
“大哥我錯了，你讓我走吧。”肥胖紋身男哭唧唧的，淚流滿面，不停地道歉。
像是，從一個變形金剛，一下子變成了柔弱無辜的小白花。
哭泣着。
不知怎麽的，看到這幅畫面。
溫漾竟有些想笑。
心底的恐懼，也逐漸消散了。
沈彥行只是很輕地瞥了他一眼:“跟她道歉。”
“誰？”肥胖紋身男裝傻。
他只屈服于強者。
跟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道歉，說出去，兄弟都會嘲笑的。
“道歉。”
沈彥行再次重複了一遍，語氣寒得像冰，甚至還有幾分壓制的暴戾。
而後，目光落在撐着傘，發絲有些狼狽的小姑娘身上時，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心疼。
“對……對不起，我不該恐吓你！”
男生吓得連滾帶爬地過來，在離溫漾一米距離處，不停地道着歉。
“我真沒想怎麽着，就是吓吓你——”
還有，他沒說出口的，再揍幾下，把她打哭，給點顏色瞧瞧。
溫漾抿了抿唇，沒說話。
但有沈彥行在，也沒那麽害怕了。
“姑奶奶，你就原諒我吧——”
“讓你男朋友放開我吧，我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奶奶要養……我真不是成心故意的啊！”
溫漾什麽都沒聽清。
滿腦子都是他那句，男朋友。
不知是很快閃過的欣喜，還是恐慌。
可怕被沈彥行看出來自己的心思，她立刻擡高音量，磕磕絆絆道:“你亂說什麽！”
“我今年才十七！他不是我男朋友——”
再怎麽，偷偷地，有那麽一絲絲懵懂的好感。
可她好像，一直都是家長老師口中乖巧聽話的那一類學生。
更別提未成年就談戀愛。
壓根不可能。
男生伸了伸腦袋，小聲嘀咕了一句:“十七怎麽了……也不小了啊。”
十七歲的少女，撐着傘，已經亭亭玉立。
一米六二的身高，五官也逐漸褪去了部分稚嫩，可依舊能看得出些許嬰兒肥。
雖然被追趕的，渾身狼狽，可骨子裏的溫婉氣質，分外吸引人。
也不免會被誤會。
沈彥行瞥了他一眼:“那是我妹妹。”
解釋的幹脆利落。
不摻雜絲毫個人感情。
溫漾心底還是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失落。
又很快調整過來，應和着他點頭。
像是在說，沒錯。
誰知被壓制住的肥胖紋身男，腦袋一探，弱弱地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誰知道是不是情妹妹——”
話音剛一落下，沈彥行折着他手臂微微用力，鉗制住只會用蠻力的人，幾乎輕而易舉。
他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喊疼的男人。
“嗷——我錯了！我嘴賤！”
“對不起嗚嗚嗚——”
溫漾看了一眼他，眼底是真的害怕和慫。
“算了，彥行哥，放了他吧。”
“你以後，不準再欺負弱小，吓唬女生了。”
少女聲音淡淡，沒什麽威懾力。
可緊接着，随之而來的，是壓制住他手臂的男人，再次用力，一陣疼痛猛的襲來。
“我……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沈彥行這才放開他。
幾乎眨眼間功夫，男生撒腿就跑。
甚至一不小心，滑倒在了地上，笨重的身形看起來分外滑稽。
溫漾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身旁氣質卓越五官精致的男人身上，然後，慢慢靠近，舉着傘給他撐着。
她沒說話。
只聽男人刻意的，語氣放緩，又分外溫柔地問:“吓到了？”
溫漾只覺得，耳根子突然有些發燙。
甚至，兩人在同一把雨傘之下。
明明是冰涼的雨水，卻因為，離得這麽近，而有些燥熱。
甚至，她一擡頭，就看到，男人被雨淋濕的頭發，臉上的水珠順着脖頸處的喉結，慢慢的滑落，最後陷入襯衫裏面，消失不見。
莫名地，有些蠱惑。
她慌亂地別過臉，裝作在看路上的雨景，“沒……沒有。”
“彥行哥，你怎麽能打過他的呀？”
沈彥行把傘接過來，他個子高，撐着更方便些，“初中那會，偷偷地學過散打。”
會些功夫。
溫漾“哦”了一聲，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只聽他繼續問:“那個男生，怎麽回事？”
她抿了抿唇，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
眼眶微紅。
剛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緒，仿佛在這一刻，翻湧而來。
眼角滑下一滴眼淚，順着雨水，也分不清究竟是什麽。
還有幾分委屈。
像是找到了可以撐腰的那個人。
可以告狀。
“我……我今天會考，跟他分到同一個考場，不給他抄試卷。”
“他就威脅我，還追着我跑——”
“彥行哥，我怕……”
幸好，遇到了他。
雖然，可能最後也不會有太壞的結果。
頂多被揍兩拳，踢兩腳。
可對于從小在愛和陽光下長大的少女來說，已經是難以忘卻的一場心理陰影了。
沈彥行不知道怎麽安慰小孩。
他今天是導師讓急交一份資料，需要藍底一寸照片，他恰好沒有了，便冒雨出來，去學校外面四中門口的一家照相館打印。
萬幸，碰到了小姑娘。
他只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沒有更加逾矩的動作。
“沒事了，我在。”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卻格外有安全感。
溫漾眼淚又不争氣地冒出來了。
每次看到他，都像是上天的恩賜一般。
是以年為計時器的。
她想撲進他的懷裏。
可卻沒有絲毫的立場。
她只好，拼命地揚起笑容，裝作已經沒事的樣子，也佯裝成，是再遇見，很長時間不見的大哥哥，小舅舅的朋友的模樣。
問道:“彥行哥，你是有什麽事嗎？”
沈彥行把傘往她的方向又偏了一個弧度，自己幾乎已經大半個身體都在雨中了，卻渾然不覺。
“導師讓交一份教材，要打印藍底證件照。”
“那你先——”溫漾後半句話，還沒說完。
就被沈彥行打斷了，男人笑得懶散，卻有溫度，“哥哥先帶你回趟學校，別感冒了。”
夏日的暴雨總是來的格外急促，卻又時常伴随着雷聲。
回去的路上，幾道驚雷不停地閃過。
溫漾吓得，直接沒克制住，握住了他的手臂。
溫涼一片。
分外安心。
“彥行哥，要不，我們還是先去打印照片吧。”
“你的事比較急。”
沈彥行看着小姑娘眼底的真切，笑了笑:“沒事，來得及。”
考慮到男女有別。
他把溫漾交給了，同導師的一個師妹。
人平常很爽朗大方，性格也不錯，樂于助人。
“行，沒事，小妹妹就在我宿舍洗個澡，吹幹頭發就行。”
“沈師兄，你先去忙吧。”
沈彥行眼底浮現着幾分感激:“麻煩了。”
“這有什麽，我也挺喜歡這小姑娘，長得真可愛。”
雨比剛才漸漸小了些。
溫漾看着面前的大姐姐，還有些不好意思。
她腼腆道:“謝……謝謝姐姐。”
“沒事沒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浴室裏待了二十分鐘，洗了個頭和澡。
沒有幹燥的衣服，又不好意思穿這個姐姐的。
她打算再穿上那身潮濕的。
誰知，浴室的門被敲了一下。
“小妹妹，是我。”
“沈師兄托我，在旁邊大學生生活區給你買了一身幹淨的新衣服。”
“大小可能會有些差，你試一試。”
是一身不容易出錯的，淡黃色的運動裝。
短袖和長褲。
M碼號的。
“謝謝姐姐。”
穿着稍微有些大，可卻很舒服。
她擦幹淨頭發，又吹幹之後，仿佛感覺活了過來。
“你是沈師兄的什麽人呀？”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關照一個女生呢。”
溫漾臉上還有些泛着紅，是剛才在浴室裏，被熱氣騰騰的水霧渲染的。
“嗯……他朋友是我小舅舅。”
“這樣啊，我還以為——”
“什麽呀？”
“還以為，他老牛吃嫩草，談了個高中生女朋友呢。”
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被誤會了。
但溫漾并不排斥。
可事實不是這樣。
她淺淺地笑着說:“不是。”
“彥行哥，人挺好的。”
也挺，照顧我的。
當成妹妹。
兩人沒聊幾句話。
沈彥行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問收拾好了嗎。
她穿着新買的元氣滿滿的夏季運動衣，剛一出宿舍樓，就看到了，撐着傘，站在樓梯旁邊的男人。
身上還有些雨滴的痕跡，淺褐色的眸子裏，寫滿了擔憂和焦急。
他買了兩杯奶茶，一杯遞給了那個大姐姐。
客氣有禮又唇角染笑“謝謝師妹幫忙。”
“沒事，那我就收下了，謝謝沈師兄——下次有事還找我哈！”
說完，就提着奶茶轉身回了宿舍。
溫漾看着他手裏的另外一杯，下一刻，就放在了她的面前。
“茉莉奶綠加凍凍，這次是熱的，去去寒。”
男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凸，指甲修剪的幹淨而整齊。
溫漾接了過來。
她很少喝熱奶茶，這次，用吸管插開之後，喝了一口。
很甜。
很暖。
少女笑得眉眼彎彎:“謝謝彥行哥。”
“你材料交完了嗎？”
沈彥行點點頭:“嗯，哥哥帶你先去吃飯。”
“我想在你們學校食堂吃。”
溫漾清澈明亮的鹿眼看着他，滿是期待。
就當是。
滿足一次。
學生時代的念想。
和他單獨在食堂吃一頓飯。
沈彥行自然是沒有意見。
對她格外照顧。
學校新建的食堂三樓。
桌椅看起來都分外高檔。
很多人在這學習，也有小情侶約會，或者各種社團組織的人開會，辯論隊的人讨論問題。
等等。
溫漾不太餓，要了一份牛肉湯，沒要小餅。
喝了幾口，就時不時地偷看一眼，對面的男人。
沈彥行似是有感覺，輕笑一聲:“怎麽？”
溫漾立刻低下頭，裝作在吃飯的模樣。
像一只兔子。
而後，才眨眨眼:“沒怎麽。”
“就是——”
“看看哥哥臉上，有沒有長皺紋。”
沈彥行:……
她繼續扯這話題:“聽說，男人上了二十五，很容易老得快，皮膚松弛。”
沈彥行被她氣笑了。
偏生，她又那麽一本正經地說。
“我很老？”
溫漾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其實他看起來。
和剛上大學，二十歲時，沒什麽兩樣。
穿上校服，說和她同齡，也有人信。
仿佛時光和歲月，對他這張臉，格外優待。
天生的冷白皮，毛孔幾乎看不見。
五官又更加立體，棱角分明。
那雙灼灼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
格外勾人心弦。
只一眼，就能讓人，深陷其中。
沈彥行看着小姑娘眼底的認真，心上像是被插了一刀。
而後，假裝拿着手機在看什麽。
實則，悄悄打開了相機。
對着自己的臉看了一眼。
也……沒變老吧。
除了眼下有些黑眼圈，因為近期熬夜比較厲害。
“小朋友。”
“啊？”
溫漾吃了一口牛肉，咽下去後，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
“哥哥給你一顆糖。”
說着，拿出來剛去打印證件照的時候，順手買的，覺得哄小孩比較有用的棒棒糖。
“你說，誰是你見過的——”
“最好看的人啊？”
男人眉梢輕挑，尾音拖長，俨然一副大灰狼哄小紅帽的架勢。
溫*小紅帽*漾接過了那根檸檬味的棒棒糖。
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向他。
微微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