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鬧了這一出，衆人的心情瞬間都放松下來，并不像先前那麽緊繃。時梓琛無可奈何的模樣，哄小孩的語氣對陸冥溯說："平時在綜藝裏都沒見您這麽活潑呢，發生什麽了呢，陸老師？''
陸冥溯彎腰撿起掉在地上，沾惹灰塵的書，跟他玩笑道："因為有時老師在，冥溯不敢太浪。"
"我要向陸老師粉絲舉報，怎麽能在工作期間調戲同事呢。"時梓琛佯裝憤懑。
這兩人是嫌戲拍的不夠，戲下還要來繼續演精分劇本。
其餘人在古堡裏忙進忙出，但由于古堡空間實在太大，導演組已經在很努力的将室內裝滿，但好像并沒什麽作用。按原著描寫，古堡裏起初一派為死板昏暗的格調，自從公爵攜尤凜入住古堡時，這座複古，死氣沉沉的建築，才終于算染了一層熱烈的顏色。
古堡周遭所有植物，所有泛起粼粼波光的水，全都是公爵為尤凜精心設計的。
只為了能讓尤凜對自己微笑。
這裏自然條件并不差，苔藓湖泊都有現成的，只是古堡久年未住，陽光透過玻璃穿進來，一大片微弱澄黃，全都是在空氣中蠕動，且互相壓縮推搡的灰塵顆粒。裏面滿是陳舊的黴味道，溫度也與外面不似相同，比較涼。
時梓琛在這幕戲裏已經住進公爵家中，并且将及腰白發，用草色發繩全部聚集至腦後，綁成高馬尾。時梓琛鼻翼動了動，像是在嗅這種氣味。
陸冥溯背手站到他手邊，目光落在前方，話卻是對時梓琛說的："我看時老師一直聞哦。"
時梓琛莞爾道："怪癖而已，我很喜歡這種氣味。"
"沒事的，時老師。實不相瞞，我還喜歡聞油漆，以及汽車尾氣呢，"陸冥溯用手指撥動時梓琛細碎，并在太陽下發亮的假發，"你今天晚上要直播嗎？"
時梓琛道："姜導不是會固定安排直播時間嗎？"
"我們現在定妝照還沒發呢，提前預熱預熱，"姜導不知從哪個節點冒出來，打開瓷杯杯蓋小抿，手背用力照着陸冥溯胳膊就是一啪，"這事我準了啊，好好直播，适當撒點糖。"
姜導又特地補充道："收斂一點，尤其是你，陸冥溯。在我們私底下撩撩就得了，咱不計較，網絡上給我好好播。"話音未落，姜導忽然沖時梓琛擡下巴，鄭重聲明，"你保護點自己，別被對方的甜言蜜語給騙得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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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梓琛：""
陸冥溯五指握拳，抵在唇邊："噗。"
時梓琛倒在滿片都是濕漉漉的苔藓上，脖頸間散落幾塊幽綠，連帶點黑土，不難看出是同種植物。現在，他渾身都像是被水霧深深浸濕過，鬓邊發絲也沾在花印表面，紗衣鋪展開，似乎與水霧融為一體，苔藓與其他花草更是擠進紗衣細密的縫隙，不小心鑽出去，長開了。
他雙眼閉着，眼皮松弛，似乎是睡着了，很安詳。
唇角邊驚現的藍色水痕卻出賣假象，尤凜掌心間緊握這的那把刀，此刻已經磨損得差不多了。
那把小刀很漂亮，棱形刀刃，又細又小。刀柄出黏着一塊眼珠大的紅寶石，周圍全是刻畫上去的枯藤與英文。
這是公爵之前贈予他的。
他被古堡外的其他沒有人形的芍藥花打架，但沒打贏。弄得遍體鱗傷，公爵看到，便送給他這一把刀，叮囑過，要好好保護自己。
現在，尤凜不需要刀來保護自己，因為，刀被他用來傷害□□。
清澈河水不停往上漲，淹沒他的腳踝，溫柔舔舐着自己每寸肌膚。
這天他運氣不大行，早上好陽光大好，現在就烏雲密布。
起初是小雨，嘀嗒，嘀嗒，砸在他臉上。後面越來越兇，疼得他流出眼淚。
淺粉的眼睛裏倒映出公爵的面龐，他能感受到，自己被溫暖的臂膀環起來，到他視線逐漸發白，已經快要看不清。公爵跪在水中，低頭晃了幾下昏昏欲睡的尤凜。
只是尤凜沒力氣，話也說不出。
公爵拾起尤凜手心那把沾滿粘膩藍液的刀，頓時豁然開朗，紅着眼眶問他："這是做什麽。"
"我的花期到了，公爵先生。"尤凜虛弱極了，出口的話像是能被風吹散，殆盡山野間。
"我已經拒絕了愛瑞爾小姐的訂婚，"公爵攥緊刀刃，血液不經意在尤凜手背暈開，是滾燙的，"別的芍藥都能開得那麽好看，為什麽你的花期結束了。"
尤凜艱難地喘着氣，淚眼朦胧道："先生，吻我。"
這是他最後一次請求了，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公爵薄唇微微顫抖，将頭垂得更低，吻住尤凜發白冰涼的雙唇。
芍藥花變異而來的怪物，在接近花期之際為消耗全部能量，用于綻放生命中唯一一次最繁盛的花海，延至整片詭谲森林。芍藥花從尤凜附有印花的左臉起效，先是眼珠破土而出細碎的花，後面逐漸變大，爬滿他半張臉。脖頸間也同樣。在這個純真無邪的怪物死後，以他屍體為源頭，芍藥花遍布陸地，瘋狂蔓延，連河水中堅硬的石塊都開滿。
半邊是正常的，半邊是絢爛的。
花藤攀上公爵袖口，小心翼翼鑽進他的衣領。停在耳邊，就不動了。
公爵哭到呼吸困難，喉頭痙攣，将自己整張臉埋入尤凜冰冷的鎖骨處。
他沒人愛了。
*
情感太深，還來不及緩解。陸冥溯依舊埋在時梓琛鎖骨，深呼吸調整好久，才勉強找回現實的感覺。時梓琛擡手取下自己眼皮夾着的那幾朵芍藥，塞進陸冥溯燕尾服領口，聲音發啞道："我眼睛開的花呢，送你了。"
感覺到脖子有東西擦過，陸冥溯垂眼瞧了瞧，也同樣聲音還帶有未消散的哭腔："時老師眼睛還會開花呢，真棒。"
"先讓你們拍最後的呢，是因為為了讓你們更加珍惜彼此間的相處時光，甜蜜劇情較好發揮。"姜導欣慰道，"目前進展不錯啊，希望能這麽一直順利下去。好了，造型師帶梓琛去補個妝，咱接來下試試主角剛進一步發展的戲。"
陸冥溯扶着時梓琛起身。時梓琛點頭，轉頭對他道："那我先去補妝啦，待會兒見。"
陸冥溯刮他鼻梁："嗯，待會兒見。"
胡斐斐又要臉紅了。
她小步跑到陸冥溯身後，陸冥溯向白逾要了盒車厘子，猝不及防與胡斐斐踉跄幾下。他穩住，捧着的東西藏到背後，鎮定道："斐斐，又偷跑過來，不怕江予奪抓你。"
江予奪是胡斐斐經紀人，今年只負責她與另一位剛出道的小藝人。在這人沒轉行做經紀人之前，曾是與陸冥溯流量資源不相上下的競争對手。現在磨合到了鐵哥們。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白逾跟他約好的還是怎樣，江予奪手下的藝人可謂是少之又少，跟白逾有的一拼。
果不其然，聽到經紀人的名字後，胡斐斐下意識扭頭，見江予奪正躺在藤椅上打電話，這才放心地轉過來，嘻嘻道："哪兒能呢。"
"說吧，"陸冥溯習慣道，"找我做什麽。"
胡斐斐邪笑，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搓手道:"那我問了哦……"
第一天的戲份已經結束，大家收工後齊聚在露天棚裏，擺好桌子，上面全是食物。大概是這裏店鋪不多，所以食物種類鮮少。時梓琛在下午結束拍攝後立馬離開劇組，過了整整六小時，也就在宵夜即将開始才回來。
陸冥溯早早幫他占好位置，在時梓琛一臉茫然中淡定揮手。
等他坐下來，陸冥溯才反應過來，時梓琛原來是去染頭發了。
白色，好看。
"怎麽忽然想去染頭發了。"陸冥溯接過他脫下的外套，好奇問道，"時老師這麽折騰也好看，我真幸福，對本人眼睛特別友好。"
時梓琛"啊"了聲，解釋道："尤凜發色太淺了，黑發稍不注意都容易露出來，不自然。我去專門問了下尤凜假發是什麽名字的白，正好收工早，就想着去染白，比較完美。"
為工作染頭嗎，心思缜密。
陸冥溯心想。還不待兩位主演做出什麽表示，胡斐斐手中握着的拍攝杆就轉到那邊來了。時梓琛那時還在埋頭喝牛奶，陸冥溯更是要命地撐臉，側過身看着他喝。
怪異。真是太怪異了。胡斐斐心裏煙花都炸了好幾輪，比網友還激動。
[我天呢，這是在搞什麽呢。]
[啊啊啊啊啊啊陸寶，你怎麽用這麽撩人的眼神盯着人家!]
[琛琛染頭發啦，好帥氣阿草。麻煩胡姐把鏡頭再靠近他倆一點，我倒要瞧瞧他們能幹出什麽事來。]
"陸老師，網友們要對你進行采訪，"胡斐斐把手機抛給他，"反正你們本來也要直播，幹脆就這樣，不用麻煩啦。"
還沒喝完牛奶的時梓琛吮吸動作驀然頓住。
陸冥溯象征性對手機屏幕打招呼，然後順應網友要求，将鏡頭一歪，把被夜色吞沒的時梓琛一起記錄在裏邊。時梓琛都傻了，平日尚能保持鎮定的狐貍眼在此時略顯蠢氣。陸冥溯二話不說攬過他，後腦勺靠在他肩膀，接近脖側那塊。
"時老師，說話啊，"陸冥溯露出抹得逞的壞笑，吊兒郎當道，"我覺得，時老師好容易害羞，這可不行的。來，面對網友，打個招呼。"
害羞的時老師內心翻騰，半天才憋出句："…大家好。"
接下來的彈幕才讓時梓琛充分且鈍痛地感受到，這屆網友到底有多奇葩。
[看路透了，看樣子你倆絕逼拍的是結尾那場戲。親了吧？讓媽媽聽聽。]
"當然親了，時老師還誇我吻技不錯呢，"陸冥溯适當擋住與忽略那些唯粉的咒罵，不要臉地當場調戲時梓琛，"唉，時老師。"
時梓琛決定醞釀醞釀，打個漂亮的回擊："嗯？"
"我看網友們都在起哄讓我倆親嘴，你怎麽看。"
時梓琛："？？？"
就目前這個局勢，醞釀個屁。
索性時梓琛也不謀害他了，幹脆利落拽過陸冥溯，目光從對方唇邊滑到瞳孔。他笑了笑，輕聲道："陸老師，還能怎麽看，當然是滿足網友要求了。"
陸冥溯喉頭滾動，肩胛骨繃着，緊張又滿懷期待地等待對方的涼唇。
結果就是，在就差幾毫米時，時梓琛忽然毫無預兆縮了回去。
面前黑影由大變小，左右完全撤回。陸冥溯眯眼，難得郁悶："…喂。時老師。"
"你粉絲都要湧到我微博準備罵人了，哪敢呢，真以為我親呀，陸老師？"時梓琛調皮地眨了眨右眼。
陸冥溯撇嘴："哦。"
正主不開心，但網友開心得想原地升天。
[啊啊啊啊啊，陸冥溯，你怎麽下海下得這麽自然!這架勢，是打算下海就不上岸了嗎？]
[欲情故縱的嬌妻受…望時老師一切順利，尤其是床上的時候，一定要哄好他，會瘋，會疼!]
不知怎的，在看完這條略帶黃色的彈幕後，他竟然默默豎起大拇指。
您說的沒錯，我想弄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