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到時梓琛正式與陸冥溯一齊演尤凜公爵愛恨糾葛時，早已是開機一個月之後。這天早晨，水霧氤氲，旭陽透不進他們靜谧的莊園。時梓琛側躺在房車床鋪裏，腰際遮蓋半塊被角。鬧鐘在淩晨三點就響過幾次，伴随着房車外，在午夜中隐約散發幽光的河水，以及涼風吹過森林彈奏出的樂章，倒也沒讓他那麽煩心。
不過這鬧鐘到底是哪位鬼才調的。
睡眼惺忪的時梓琛正睡得舒服，在淺夢中翻了個身。
他剛摸上自己後脖的棘突，立馬疼得悶哼一聲，眉間緊皺。前一秒還神志不清，這下立馬就神清氣爽了。
"怎麽還紅了呢，"時梓琛下床，背對落地鏡，側頭将脖子後那塊睡衣布料掀開，喃喃自語道，"何老師的藥膏也沒用啊，難搞。"
時梓琛放下衣服，三兩下撕開創可貼往泛紅傷口一粘，抓着頭發去洗漱了。
今天要拍攝的戲份很簡單，沒有先前開始演的生死離別與壓抑頓挫，都是溫馨文藝風的，例如，牽手漫步于花叢之間，齊齊依偎在小河邊觀賞小鳥撲翅，諸如此類。別人他不敢說，就拿他自己，時梓琛已經感到很舒心了。
時梓琛那頭白毛格外顯眼，以至于他剛到拍攝地，姜導總能立馬看到他。
"梓琛，過來。"姜導瞥向湖泊旁正慢條斯理打理卷發的新進組演員，悶聲道，"她你應該知道吧？"
時梓琛認真端詳，不确定地道："是有點眼熟。"
"最近快輪到她的戲份了，飾演劇中公爵的青梅竹馬。就是那個，安徹這角色。"
時梓琛："哦。"
"所以，姜導是想讓我帶她熟悉劇本？"他發問道。
姜導搖頭又點頭："這是其一。我想告訴你的是，這小演員是沖着你陸哥來的。"
時梓琛震驚了，瞳孔略縮："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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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試戲時根本不知道，而且這姑娘當初藏得賊深，"姜導預測到時梓琛在疑惑什麽，索性破罐子破摔，全盤托出道，"昨天我去微博官宣時才從評論區裏知道的呢，也是糊塗。況且角色已經定了，現在再換來不及啊，耽誤進程。"
時梓琛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行吧姜導，我接下來一定二十四小時栓陸老師腰上，能不。"
姜導招呼妝造師過來，道："成，切記，別給我鬧出什麽緋聞。尤其是看緊這姑娘。"
時梓琛好笑道："好好好，放心吧，昂。"
*
時梓琛和陸冥溯站在那片琥珀色的湖邊那片矮草地，共同目睹姜導與何行頌手拉手漫步一圈，然後在某處滞步，姜導将何行頌卡在一棵針葉樹杆上，垂頭不知道說什麽。
這幅畫面實在太辣眼，時梓琛本來還想忍忍，結果陸冥溯破功之後笑得比他還瘋。
何行頌也略感別扭，不自然地笑場。
姜導走過來，郁悶地把這兩個推過去，道："笑什麽笑，笑什麽笑。很好笑嗎？到時候你倆沒拍好小心我兩個一起罵。"
"不敢不敢，"陸冥溯道歉道的可謂是無用功，再和時梓琛對視時還是沒能憋住，胸腔顫抖，"好了，不開玩笑了。時老師過來，争取早點拍完早點下班。"
時梓琛清咳幾下："行。"
這場戲有安徹的鏡頭，因此，在和時梓琛他們講完戲後，姜導又跑到那位小演員身邊去了。
開始時梓琛并不知道這姑娘的名字，但從姜導官宣的微博艾特來看，這位女演員叫蘇嬌雅。
是個好名字。
*
烏雲盤踞于湖泊上空，烏鴉啞鳴飛旋，應該要下雨。
尤凜披下頭發，孤身只影地從森林間鑽出，目光落在幽藍湖水邊同樣形單影只的黑色長靠椅，面容病恹恹地走過去。他坐下來，沒骨頭似的癱在上面，淺粉色的眼睛裏，全是窒息的灰黑。
那烏鴉飛累了，俯身做起緩沖動作，悄無聲息停在尤凜蒼白的頭頂。
尤凜虛弱地捂住臉，情緒很焦躁。
"怎麽了？"是公爵。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直擊尤凜心中那道岌岌可危的防線。尤凜唇角下垂，沉默不語，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背後沒等來愛人回應的公爵挑眉，握住手杖末端，鑲嵌綠寶石的那頭戳了戳尤凜臉頰。
公爵道："不開心。"
尤凜繼續倔強。
"每次你偷跑出來，只會到這一個地方，"公爵收回手杖，擱置在腳邊，緊挨尤凜坐下，扭頭道，"我有時候還挺慶幸你只知道這裏。要不然，你這麽愛離家出走，恐怕全世界我都要找個遍。"
尤凜撇嘴。
過了片刻，尤凜才輕聲細語道："我不是，離家出走。"
公爵彎彎眼："嗯，你不是離家出走。"
"安徹小姐不喜歡我，每次跟她見面總是向我灑熱茶，"回想到曾經不好的記憶，尤凜悶悶不樂道，"不知道是不是尤凜長得特別奇怪。所有人，都是黑色，金色的頭發。連眼睛也是，不是黑色就是棕色，少見也只有綠色藍色。"
尤凜吸鼻子："就我，白頭發，粉眼睛，好醜。"
公爵道："怎麽會，親愛的。"
"我喜歡你的這份獨特，別人都不能擁有，"公爵擡手撓撓尤凜發絲，将那只烏鴉驅趕走，道，"安徹她們與你根本不可相比。你可是我的藝術品，至高無上的雕塑。"
*
他們遠離湖泊，步履匆匆地踏入深處。邊吻邊退，途中還踉跄好幾步。
公爵拽過拼死也想逃離桎梏的愛人，将他的身軀發狠地抵在森林深處的樹幹上。長空下起毛毛細雨，像棉絮一樣。細軟細膩的雨早在葉層與水漬的濾過下形成乳白色的霧，迷蒙地纏繞着這裏正發生的一切秘密。
尤凜在某一時間猛然縮緊肩胛骨，白皙無力的五指徒勞地抓撓疏松樹皮。
肩部已經被碾到不能再看，公爵雙臂環繞他顫抖的腰際，還在不停向上撫.摸。
"先生，"尤凜眼尾嫣紅，水霧蒙在淺色眼睛表面，更加暧昧缱绻。怪物像是要被折磨崩潰了，求饒道，"我難受。"
公爵擡眼又垂下，淡定道："先生也難受。"
圈養鮮少被放出來的梅花鹿頂着漂亮鹿角在樹木之間蹦噠，踩着綠植斷枝，從他們周圍掠過。
時間久了之後，尤凜竟然産生幻覺。他只覺得四周光怪陸離，全是說不清的美景。明明霧還挺濃的，但他竟然能透過那一層層迷霧後看清所有，包括正怒氣滔天，像是尋找什麽的安徹小姐。
等等，安徹小姐怎麽在這？
尤凜當即就慌神了，側過臉急促道："安徹小姐來了，先生。"
公爵依舊沉醉于此地，無所謂道："怕什麽。"
"……我覺得，該走的時候還是該收斂一點的，先生，"尤凜好不容易轉過身來，艱難地沖抱着自己脖子啃的公爵道，"必須趕快結束，安徹小姐要來了啊。"
*
姜導從攝影師那邊小跑過來，擡手猛扇周圍阻礙視線的霧氣，一臉欣賞："不錯啊你倆，起初我還有點擔心會放不開呢，合着這麽自然啊。"
時梓琛從陸冥溯懷裏探出來，卻并沒有要轉身與姜導貧嘴的意思。
他先是目光緊張的沖這瞅了瞅，随後勉強笑道："還得是姜導貼心呀，讓工作人員爬樹上拍，讓我們更加身入其境。"
"沒事，應該的，這種戲有人不好發揮嘛，"姜導歪脖子打量被掩住大半身軀的時梓琛，以及自始至終喊咔也沒轉過身來的陸冥溯，疑惑道，"怎麽了，冥溯他不舒服嗎？"
時梓琛看着陸冥溯酡紅難忍的神情，為了緩解尴尬，一個熊抱把他環住。過了足足五秒，他才艱難地從牙關蹦出句："嗯…陸老師有點低血糖，我先帶他去休息休息，不用多久時間，整頓好了就去找您。您看這樣行吧姜導？"
姜導一愣，還真被時梓琛唬住了。恰好他要去找蘇嬌雅聊聊劇本的事，于是他點點頭，關心至極地道："多給這小子倒點葡萄糖，行了，你帶他走吧，別暈了。"
"好。"時梓琛笑了笑。
森林深處搭了間尖頂帳篷，時梓琛帶陸冥溯鑽進裏面。
時梓琛簡直坐立難安，莫名其妙站起來，又莫名其妙坐下去，表情也很無所适從。
而縮在對面小型沙發裏的陸冥溯強裝冷靜，面對無地自容的時梓琛也同樣擡不起頭。氣氛由此可見的微妙，每寸空氣都可以是緊繃的源頭。僵持片刻，還是時梓琛覺得不能再耗下去了，才悻悻開口道："陸老師，您……"
他隐晦道："還好嗎？"
還在不停自我反思為什麽有史以來第一次反應是對時梓琛産生的陸冥溯大腦嗡鳴，嘴笨道："不合理啊，時老師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時梓琛一臉正色地捂了捂紗衣，難得臉紅道："這不，一直都是被陸老師壓着嗎。"
"是嗎……"陸冥溯好奇往時梓琛那瞥。
時梓琛幹脆直接背對他。
"沒事的時老師，這屬于正常的生理反應。何況時老師那麽會叫，換誰都會嗯，起來的吧，"陸冥溯話音未落，立馬舉起手道，"我這次沒有調戲啊，時老師。"
"……"
時梓琛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陸老師，謝謝你，真的。"
陸冥溯："？"這突如其來的道謝有點怪異，陸冥溯有點沒反應過來。
"畢竟感情這種事，得随緣，"時梓琛由衷感慨，再次轉過來，誠懇道，"真的，謝謝你，陸老師。"
陸冥溯肉眼可見有點慌："你在謝什麽呢，時老師。"
"我可能要被蘇小姐盯上了，"時梓琛滿臉視死如歸，"我的緣分，來得太快了。"
陸冥溯："？？？"
來自男人的第六感，時梓琛現在絕對不正常。
他有事瞞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