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偷拍
偷拍
謝依做事太喜歡考慮後果。
他想邀請沐尋一起吃飯，卻總怕會被對方拒絕。
但當他回到出租房，看到桌上尚有餘溫的飯菜，還是鼓起勇氣再次敲開了沐尋的房門。
為了不讓自己的努力白費，他只得把所有的顧慮都先抛在腦後。
沐尋有些驚訝，但面上卻不顯。
他們只認識不到兩天，謝依的邀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謝依道：“我做了好多菜，但是我哥臨時有事走了，怕吃不完。你手受了傷，下廚也不方便，要不考慮和我湊合一頓”
他的解釋滴水不漏，最後一句話帶着幾分讨好，似乎打定主意不讓沐尋拒絕。
果然沐尋沒有回絕，道謝後說：“稍等一下，我等下有晚自習，先去換身校服。”
今天是星期天，有些學校會安排學生上晚自習。
他怕等會來不及換衣服。
謝依點頭，跟着他再次踏進客廳，
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布置，低頭便看到茶幾上擺放的高考習題。
習題冊是打開的狀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解題步驟。
謝依屬于學渣一枚，看到這些扭曲的數字和公式就頭疼。
他随意翻了翻，道:“你剛才是在刷題？”
他第一次進客廳的時候只想着給沐尋包紮傷口，完全沒在意桌上擺了什麽東西。
沐尋朝卧室走去，聞言應了一聲。
他做的都是高考壓軸題，謝依自嘆不如，待沐尋換好衣服出來後出口稱贊。
“好厲害，這麽難的題目你都會做，放暑假都這麽用功，高考一定能考好。”
沐尋看了他一眼，道：“我們不是一個學校的嗎？”
謝依聽出幾分不對勁來，拿書的手微微用力，笑着回答：“是啊。”
“學校不是已經開學一個月了嗎？”
謝依臉上的笑容微僵。
現在不是才七月份嗎。
哪個學校的高三這麽恐怖，高考結束就開學？
謝依故作鎮定，“我學籍出了問題，得再過幾天才能去學校報道。”
他信口胡謅，又道：“所以今天晚自習也去不了了。”
沐尋沒有對他的解釋表示懷疑，又或許是懶得懷疑。
簡單收拾好茶幾上的書本，跟着謝依去了他的出租房。
做好的飯菜擺了好一會，好在夏天氣溫高，此時的溫度恰好入口。
謝依給沐尋夾了一道自己做的拿手菜。
沐尋擡頭看了他一眼，道了句“謝謝”，夾起碗裏的小炒肉送進口中。
謝依滿含期待地問：“怎麽樣？”
沐尋一本正經地捧場，“好吃。”
謝依挑眉，笑容裏透着心滿意足。
雖說他做這頓飯是為了跟沐尋搞好關系，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純粹地想請沐尋吃一頓飯。
不帶任何目的的純粹。
小說對沐尋的身世并沒有過多介紹，謝依只知道他并不富裕。
他在讀書期間做兼職賺學費和生活費，吃飯的時間總會被擠掉。
通常一天下來，很少有時間能細嚼慢咽地吃上一頓熱飯。
謝依在現實世界切切實實感受過，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可能就是這種感同身受，他才會對沐尋的結局産生執念。
現在見到了本人總算有所進展，只是他連沐尋讀哪個學校都不知道。
謝依盛了一勺湯，暗惱自己之前為什麽要撒這樣一個謊。
搞得他現在問沐尋是哪所學校的都不好意思。
吃完飯後天色漸晚，沐尋有晚自習，得坐車去學校。
謝依站在沙發旁跟他告別，掏出手機打開相機。
手機挪到胸口附近，漫不經心地傾斜成四十五度角，然後飛快按下快門。
後置攝像頭留存景象的同時，閃光燈攜着耀眼的明亮喧賓奪主。
沐尋恰好回過頭來，身影在閃爍的光照下定格。
吓得謝依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
我次奧，我次奧！
他是瘋了嗎，為什麽要開閃光燈！
一排烏鴉自頭頂悄然飛過。
謝依目瞪口呆，默默下拉手機頂部，打開手電筒，僵硬地蹲下身去。
“哎，我記得不小心掉在沙發下面的呀，怎麽不見了。”
他喃喃自語，不敢擡頭，十個腳趾頭瘋狂扣地。
現在只期待時間過得再快一點，讓沐尋來不及追問，趕緊去上晚自習。
視線裏突然出現一雙熟悉的球鞋。
謝依擡頭，看到沐尋彎腰屈膝站在他面前。
“在找什麽”
“啊，我有一支筆掉到沙發下面了。”
沐尋蹲了下來，問道：“什麽樣的筆？”
大有幫他找筆的架勢。
謝依心想哪有什麽筆，有也是他偷拍還開閃光燈的卑鄙。
他在心裏“呸”了一聲，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沒事，找不到就算了，你趕緊去上課吧，當心遲到。”
謝依催促他。
送走沐尋後，謝依閉眼拍了拍自己額頭。
造孽啊。
想他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穿來小說世界後才認識沐尋兩天，幹的事不是尾随、就是偷拍。
還沒一件是能光明正大說出來的。
偏偏他還不知悔改，明知故犯。
謝依打開手機相冊，拍攝的圖片恰好是沐尋回頭的時候。
不過片刻回眸，施盡朝氣溫柔。
光線略顯昏暗，增添幾分朦胧感。
潔白的校服配上他清俊的臉龐，美得不可方物。
他突然想起五月天唱的一首歌：
“少年回頭望，笑我還不快跟上。”
謝依打開浏覽器掃描這張圖片。
每一個學校的校服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他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看能不能搜索出沐尋所在的學校。
果然搜索界面跳出了查詢結果。
楚學高中。
他打開校園網站，發現學校介紹一欄寫着“複讀學校”四個大字。
謝依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按照小說劇情，主角攻受、他和沐尋都應該就讀于H市的私立高中——深池高中。
什麽時候冒出來一個複讀學校了？
在謝依的印象裏，深池高中是有名的貴族學校，只要家裏有錢有勢就可以進。
以沐尋現在的身份，進主角攻所在的高中應該是很難的。
謝依記得沐尋是高三下學期出現在沈池高中的。
很有可能是下學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機緣巧合得以轉學。
但具體發生了什麽，小說并沒有詳細說明。
畢竟沐尋只是作者筆下不起眼的配角，只有極少的讀者會避開主角光環喜歡上.他。
謝依恰好就是喜歡沐尋的寥寥讀者之一。
他打開手機通訊錄，撥通了謝父的電話。
等了好一陣，電話才被接通。
“臭小子，你人在哪呢，昨天生日宴都敢跑，全世界就你最忙是不是？”
鋪天蓋地的斥責震得謝依頭疼。
謝父明顯是被謝依昨天的不辭而別氣到了，但謝依憑直覺認為，對方生氣的原因可能只是因為昨天生意談的不是很愉快。
他只好小心讨好。
謝父發洩了一番後，直接開門見山：“說罷，啥事？”
謝依十分狗腿，“沒事就不能給您打電話了。”
謝父重重地“哼”了一聲，“‘無事不登三寶殿’，就你那德行，沒事會惦記着老子我？”
這話說得謝依無處反駁。
他不是原主，自然不清楚原主是如何處理家庭關系的。
再加之他在現實世界裏是孤兒，就更加不知道怎麽對待這份從天而降的親情。
一聲“爸”都是他糾結了好久，才別扭喊出來的。
既然謝父直接發問了，謝依幹脆單刀直入。
“爸，我不想出國留學了。”
電話兩端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突然爆發謝父暴跳如雷的聲音，“你說啥？”
僅三個字，謝依就從中聽出了“你是不是想死”的含義。
他還是堅持道：“我不出國了，我打算複讀，考一所國內的大學。”
謝父倒是不哼了，謝依聽到他甩文件夾的聲音，并伴随着怒火滔天的吼聲。
“這什麽鬼東西，打回去重做。”
謝依把手機拿遠了些。
謝父應該是在處理工作，對着下屬發了好一頓脾氣，過了一會才想起謝依的存在。
“複讀？就你那狗不瞧的成績，你扪心自問自己有資格複讀嗎。”
謝依:“……”說話好狠。
謝父還在說:“你小子最好是給我乖乖地出國，要不然我把卡全給你停了，你撿破爛交學費去。”
謝依頓時也來了脾氣，想他自打十八歲離開福利院，東闖西蕩何時餓死過。
謝依把手機湊到耳邊，義正詞嚴地道：“我已經下定決心決定複讀了，您要斷卡就斷，我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去讀。”
“你砸誰的鍋，賣誰的鐵？到頭來還不是你爸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謝依摸了摸鼻梁，語氣軟了下來：“爸，您就不能相信我這一次嘛，我是真的很想靠自己考上大學。”
謝父沉默不語。
謝依軟硬兼施，終于在嘴皮子磨幹後得到了謝父的同意。
“就一年，沒考上你就給老子滾到國外去。”
謝依自動忽略掉他語氣不善的話，歡快地道：“好嘞爸，多謝您了。”
挂了電話，謝依感覺主角攻受在一起的曙光離自己越來越近。
越想越高興，他哼着曲子收拾餐桌打掃衛生。
洗漱完畢後天色已晚，沐尋應該早就下了晚自習。
謝依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界面。
最新的一條消息顯示：“我們已經是好友了，現在開始聊天吧。”
這是沐尋的微信，謝依在吃飯的時候加上的。
他在輸入框打了一大段文字，然後按住删除鍵一一删除，又開始全拼打字，然後又一一删除。
輸出的文字都可以寫一篇小作文了，聊天框還是停留在第一句官方話。
謝依正要息屏，對方這時發了一條消息。
[尋]：今天多謝款待，早點休息。
謝依美滋滋地回複了一個“不用謝”的表情包。
他把輸入框裏的大段文字删除，開始重新打字。
[浮生]：和你相處很開心，以後有時間多聚。
[浮生]：晚安。
發完這條消息後，謝依把手機扔到一邊，捂在被子裏激動不已。
媽媽啊，他出息了，竟然和小說裏的紙片人說晚安。
而且這個紙片人還是他極其喜歡的一個角色。
說一句追星成功不過分吧。
謝依的手機鎖了屏，沒看到微信聊天界面頂部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聊天框無聲地彈出一條信息。
[尋]：嗯，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