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第二天一早,簿實頂着黑眼圈在教學樓裏飛奔。
簿實在睜開眼的時候,時鐘已經指向九,活躍的秒針歡蹦亂跳的前進,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剛起床的少年黑了臉。
旁邊的床位已經空了,床鋪鋪的極其整齊,沒有一絲皺痕,簿實氣不過,起身掀起了那平坦的床墊。
做完這一切,簿實滿意的套上了校服。
簿實雖然經常踩着上課點來教室,但從沒有真正遲到過,在他的身影出現在教室的時候,整個班的人齊齊向他投來新奇的目光。
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忙于講題,大手一揮,放了簿實一馬。
簿實涼涼地掃了最前排的少年一眼,何适沒擡頭,目不斜視地頂盯着書本,筆尖不停。
簿實:“……”
裝什麽乖寶寶。
簿實收回目光,他衣服狠狠地蹭過何适桌角,衣服勾住了何适的筆,順勢甩了出去。
他沒回頭,直挺挺的走向自己位置。
剛一坐下,陳貴的頭瞬間轉了過來。
“怎麽來這麽晚。”陳貴說,“幸好是物理老師的課,換老班,肯定不讓你進。”
簿實從背包裏找出練習冊,剛要詢問講到哪裏時,忽然看見從前排投射過來的目光。
少年陰着臉,目光陰厲,狠狠地瞪着他。
陶榆托着臉,打趣道:“看來新來的盯上你了,實哥,你做了什麽讓人家這麽深仇大恨的看着你?”
簿實很快找到物理老師講的題,手裏的筆一轉,頓在紙上,畫了一條直線。
“沒什麽。”簿實低聲道,“不過是因為某些人沒有做到身為舍友的責任感到羞愧罷了。”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多,陳貴愣了幾秒,不可思議道:“你有舍友了?”
簿實點頭,算是應答。
陳貴連忙問道:“不會吧,你不是單獨宿舍嗎?”
簿實還沒說話,陳貴的小腦袋瓜來回折騰,自顧自答道:“那個,新來的……是你舍友?”
陶榆卻一點也不吃驚:“咱班的宿舍早就分好了,新來的除了去實哥哪裏,也沒地方住吧。”
這倒是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但……
陳貴偷瞄了眼簿實,這家夥從進門起,臉色就沒好過。
不知道簿實在想什麽,他手頓了頓,擡起頭對上何适的面孔。
何适蹙眉,将自己手裏的筆縮了回去。
簿實眉梢一挑,露出得意的表情。
……
下課後,陳貴迫不及待的轉過頭,瞬間将物理老師留的作業抛到腦後,他眼冒星星的趴在簿實桌子上。
“跟新舍友相處的怎麽樣?”陳貴感嘆道,“找知道我和陶榆跟老班說說,提前搬過去了,你不知道我們在別的宿舍裏只能抱團取暖,七班那些人兇的不行。”
陳貴和陶榆被分在了七班宿舍,是整個班裏唯一一個在混合宿舍的優等生。
這屆高三七班是個不折不扣的混混班級,上課的人從來沒有到齊過,班主任稍不留神,便能聽到其他人打架鬥毆的消息。
畢竟南陽一中也算不上重點學校,近年來唯一考上名牌的人也就那麽一兩個。
現在的學生會會長已經抓了一學期七班的人,一直找不到把柄,新學期開始,這個七班會一直成為重點監視對象。
簿實沒擡頭:“一般。”
這種一進宿舍被砸的這種事,簿實不想再回憶一遍,他頓了下,補充道:“的差。”
陳貴沒懂:“我還以為新來的是脾氣很好的孩子呢,畢竟他看起來那麽乖。”
說着,他聲音低了下來:“不習慣的話,跟老師說,把他也調到七班宿舍去,我宿舍還有一個空位。”
簿實拿着筆敲了他額頭:“算了吧,咱班不宣揚霸淩主義。”
“他也就叫嚣兩天。”簿實說,“真把他送七班宿舍去,不被打的哭回來都不錯了。”
陳貴幹巴巴的哦了一聲,忽然轉過身去,脆生生喊了一句:“陶榆?”
但陶榆去辦公室領卷子去了,他也沒辦法找陶榆當擋箭牌,旁邊的位置空了,他只好拿着一本書捂住臉。
簿實皺了下眉:“你再躲什麽?”
話音未落,陶榆的位置上忽然投落下一道陰影。
再擡頭,簿實看見何适陰冷的臉。
“……”
從何适到這裏距離那麽長,剛剛的話應該沒聽見吧?
簿實移開眼:“有事?”
何适冷笑一聲:“被打的哭回來?”
簿實:“……”
什麽狗耳朵。
何适坐在陶榆的位置上,直接忽視了陳貴偷偷飄來的視線,他一把抽出簿實手裏的試卷,在手裏攥着,指甲直接戳破了個洞。
卷子被撕毀,簿實也不急,他挑着眉認真道:“如果你因為剛剛的言辭感到憤怒,随你怎麽發洩,但我也沒說什麽很過分的話,對別人的東西稍微有點情面。”
何适鄙夷的看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筆——
那是簿實衣服勾出去的筆,筆芯裏的筆油斷開,撒了何适一手。
漆黑的墨順着何适白皙的手掌分散到手腕,何适任由它滴落,無意間造成一副黑白混合的場景。
簿實愣了下,腳踹了下前排的陳貴。
陳貴連忙遞上一張紙巾,雙手奉上。
何适沒要,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簿實,莫名有一股邪氣:“那麽,請你以後也對別人的東西稍微留點情面。”
簿實被嗆,整個人都是懵的。
直到何适離去,陳貴低聲呼喚他。
“實哥,實哥。”
簿實回過神,随口應了一聲。
陳貴遞上一個白色的創可貼。
“這是何同學給我的。”陳貴說,“我覺得他可能打算讓我給你。”
簿實回絕:“我用不到。”
陳貴欲言又止的看着簿實頭上鼓起包,沒說話,手也沒縮回去。
簿實無奈的摸了摸額頭,那被砸出來的包确實比昨晚大了點。
他複雜的接過創可貼,冰涼的溫度與指尖溫度相融,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藥味。
簿實垂下眼眸,将它收到自己衣服裏。
這個創和貼,似乎在哪見過。
收到了對方一點好處,簿實便忘了之前都傷疤。
他想起昨晚激烈的慘狀,大致算了下何适可能受到的傷。
他似乎踹了何适一腳。
似乎讓何适摔了一跤。
可能讓何适被字典砸了自己的腳。
總之,比起他被砸個包,何适可能更為慘烈。
這麽一對比,早上沒有喊他起床,讓他錯過了上課時間這種事,簿實忽然不是很想追究。
他敲了下陳貴的背。
陳貴還在練習題裏傲游,迷迷糊糊地回過頭:“怎麽了。”
簿實語氣飛快,含糊道:“放學跟我去一趟醫務室。”
…
頭一回沒有下課就紮進實驗室的簿實來說,去醫務室也算是稀奇狀态。
他幾乎不會親自去醫務室裏買藥,一般得了病也是靠着免疫力死撐,除非陳貴和陶榆偷偷拿回來點藥,逼着他喝下去。
所以,簿實在這個學校兩年,其實不太知道這個醫務室在哪裏。
陳貴和陶榆作為向導,走一步和簿實介紹一步,生怕簿實自己停下來,然後迷路。
醫務室的搬到了高二的地區,但高二學生還沒回歸學校,整個教學樓顯得有些空曠。
三個人是這個教學樓裏難得的活物,燈光忽明忽暗,三個人的影子慢慢拉長,腳步聲清脆的在空中響起,越發詭異。
陳貴早就抱緊了陶榆的胳膊,大氣都不敢出:“聽說每個學校以前都是亂葬崗,要靠學生陽氣鎮壓,現在就三們三個,不會吃了我們吧。”
陶榆立即陰森地笑了兩聲:“吃也該吃你,你血型最甜美。”
陳貴腳步一頓,改變了方向,直接踩上了陶榆的腳背。
陶榆氣的直跳腳,他往後一甩,陳貴整個人傾斜在簿實身上。
良久沒出聲的簿實身體一哆嗦,頓時松開了樓梯的扶手,腳下瞬間踩空。
倆人齊齊伸出手,但速度仿佛被人放慢了數倍,簿實眼睜睜的看着眼前多了兩只爪子,自己身形一陷,半蹲着卡在樓梯口,腳踝處忽然發出一聲微弱的碰撞。
陳貴第一個反應過來,關切道:“實哥,你沒事吧。”
簿實第一次因為身形的僵硬而感到累,他稍微動了動,發現右腳擡不起來。
他面無表情道:“大概吧。”
陶榆拉着他往上走,眼裏全是笑出來的淚:“正好咱們去醫務室,你這負傷來的真準時。”
簿實:“……閉嘴。”
還不是因為你倆,樓梯間大吵鬧。
陳貴緊抓着簿實的衣角,慢吞吞的跟在身後。
“怎麽,你怕鬼啊。”陶榆眼尖,他瞬間發現陳貴的異樣。
陳貴垮着臉:“…沒有。”
陶榆又抓到一個人把柄,瞬間得意忘形,他腳步一頓,松開了扶着簿實的手。
他轉過身,随即做了一個鬼臉。
三樓的燈配合的亮了,正好照亮陶榆的鬼臉,陳貴臉色煞白,一拳揮了過去。
陶榆:“……”
他的手還做着鬼臉,拳頭正中眉心,陶榆整個人搖晃了兩下。
陳貴唾棄道:“呸,活該。”
簿實收回打開走廊燈的開關的手,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忽然身子一抖,下意識想後退。
走廊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影,披着白色的衣裙,一頭長發遮住了面孔,正搖搖晃晃地往這邊走來。
陳貴掐着陶榆的手臂,沒忍住感道:“鬼,真她媽有鬼—”
那“鬼”腳步頓了下,頭在空中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對準簿實,露出一個駭人的微笑。
“哎呀?”鬼出了聲,“剛開學,就有學生送上門來嗎?”
簿實:“……”
完蛋,腿除了疼以外,還是軟的。
陶榆淡定道:“安姐好。”
陳貴猛然擡頭,看見那鬼的身體下,露出一抹影子,頓時松了口氣。
“安姐?”簿實回過神,尴尬的問道。
那鬼——安姐扒下頭套,露出一頭短發,推了推眼鏡,将身上的白大褂重新翻折。
“怎麽了,不回宿舍休息,跑這來做什麽。”
陳貴已經松了口氣,他第一個上前。
“買藥。”
安姐嘆口氣,拉開醫務室大門:“知道你們買藥,先說說症狀,發燒咳嗽還是鼻炎。”
簿實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跌打損傷。”
安姐麻溜的抓了一瓶噴藥,随手投向簿實:“早晚各噴一次,記住皮膚外露,別把藥蹭掉。”
簿實握着那瓶藥,目光流轉,輕輕點了點頭。
“拿兩瓶。”
安姐嘆口氣:“知道你們錢多,但是一瓶就夠了,你這扭傷也不是重度的,噴兩天就行。”
簿實堅持道:“我備用。”
安姐啞然。
你想摔幾次啊。
她沒話說,麻利的開了單子,掏了一個盒子,将兩瓶藥放了進去。
簿實:“謝謝。”
陳貴跟着松了口氣,對安姐抛了媚眼:“這麽長時間不見,姐你又漂亮了。”
陶榆冷不丁插話:“誰像你,越來越倒退。”
再不走,這倆人又要打起來,簿實擠到倆人中間,涼涼的掃視了一圈。
随後他一點頭。
“我宿舍四樓。”
“再不回去,又鎖門了。”
陳貴嫌棄的看着陶榆一眼,默默的架着簿實回宿舍。
宿舍裏一如既往的安靜,簿實的四樓宿舍更安靜,剛剛踏上樓梯,在拐角處,簿實掙紮的扶住了牆。
絕對不能讓宿舍裏的家夥看見他的囧樣。
他準備一點一點逼近宿舍內部。
陳貴欲言又止,和陶榆在樓梯口處目送簿實堅持前進。
簿實剛剛停在宿舍門口,鑰匙晃了兩下,還沒插入鎖孔,門忽然被拉開。
簿實被抵到牆壁上,面前的少年兇狠的看着簿實,聲音比之前的都要大。
“我的床,是你弄亂的吧。”
何适一副想吃人的樣子,讓簿實咽了口唾液,他企圖脫離何适的桎梏。
還沒開始找借口辯解,何适忽然回房間,下一秒他的被子被丢了出來。
“今晚別想回來睡,自己好好在門外忏悔吧。”
簿實被自己的被子蒙住了頭,還沒回過神,宿舍的門“啪”的一聲被關上,就連鎖孔也帶着生氣擰了一圈。
簿實心裏的火瞬間升起,他從衣兜裏扯出那瓶藥,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藥瓶順着走廊,滾落到階梯,順着一路向下。
陳貴猶豫地撿了起來,為難的看着陶榆:“要不然今晚我和你擠擠?”
陶榆看着獨自生悶氣的簿實,稍稍嘆了口氣,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何止今晚,在問題沒解決之前,實哥可能都回不去。”
陳貴小聲道:“這麽嚴重?”
陶榆聳肩:“我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