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簿實拽下身上的被子,微微擡起頭,剛要罵出來的話卡在嘴邊,生生噎了回去。

陳貴摸了摸鼻子,心虛道:“我們馬上就走。”

說着,他拽着陶榆單腳跳下樓梯,還沒跨到底層,頭頂忽然投來一片陰影,被子埋在倆人頭上,陳貴半坐在臺階上,捂着屁股不安的擡頭。

簿實身體依靠在欄杆處,頭微微一低,耳邊的發碎滑落下來,在他面孔上染上一層陰影。

“我去你們那裏睡。”

一邊說着,還一邊瞟了眼緊閉的宿舍門,那裏過了好久,依然沒有動靜。

簿實撤回目光,心裏的火氣更大了。

走就走,欠你的。

陳貴和陶榆的宿舍屬于混合宿舍,除了他們之外,只剩下幾張七班還沒來上學的空鋪,一打開門,門口的垃圾瞬間倒地,塑料袋的聲音在腳底摩挲,格外刺耳。

簿實聽的也煩,他單手捏起帶子,往外一丢。

陳貴企圖制止:“丢外面,會被扣分的。”

簿實手頓了下,好歹收了收力氣,将垃圾堆在了門口。

陳貴和陶榆的床鋪是連在一起的,通常情況下,倆人頭對着頭,齊齊的面對着牆壁,然後進入夢鄉。

現在三個人,兩個床鋪,四個空床,将尴尬的氣氛拉滿。

簿實的火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他已經恢複了理智,在倆人身上打量了下,穩穩的坐在陳貴的床上。

“你倆擠擠。”

早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陳貴也懶得唠叨,脫了衣服往陶榆被子裏鑽。

陶榆忙拉住他:“我要睡裏面。”

陳貴撕扯着被子:“你一天到晚貼着牆,讓我一次怎麽了,我又不會把你踹下去。”

陶榆冷笑:“不會把我踹下去?你沒少踹吧,每次醒過來,我都快跑地上了。”

簿實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抱着胳膊問道:“所以,你們經常一起睡?”

陳貴吓得手一松,整個人被揪了出來,陶榆失去扯力,腳一滑,半跪在地上。

陶榆捂着臉吐槽:“別把話說的這麽暧昧好嗎?”

簿實詫異道:“男的睡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亂想什麽。”

空氣冷了幾秒,陶榆終于動了動,他擡手将燈關了,屋裏一片漆黑。

陳貴嗚咽一聲:“你踩我幹什麽?”

陶榆沒吭聲,陳貴忽然擡起頭,在空氣中感受到對方的答複,他瞬間從地上彈起。

“你搞偷襲?”

已經躲在被子裏面的陶榆沒理他,往裏縮了縮。

簿實坐在床鋪上,學校的床的連在一起,旁邊的晃動也能牽扯到另一個身上,簿實跟着搖晃了幾下,幹脆扶住了鐵杆,讓床鋪稍稍穩定下來。

下一秒,陳貴額頭受到兩面夾擊。

簿實撤回手,揉了下:“你平時就這麽鬧?七班人沒揍你?”

陶榆冷笑一聲:“當初在宿舍第一天就哭爹喊娘,要不是我護着你,早被退學了,還不長記性。”

陳貴不是很想說那段往事,息了聲。

簿實和陶榆倆人沉默了一會,簿實忽然起身,整個人靠在門後。

陶榆皺眉:“怎麽了?”

簿實将食指抵在唇邊,聲音瞬間變弱:“外面有人。”

陶榆看着門上面的窗戶,伸手拍了拍被子裏的陳貴,二話沒說,起身去了上鋪的空床上。

空床的板子“咯吱”了下,陶榆穩住身形,悄悄的趴在牆邊,探出半個腦袋。

簿實仰着頭:“怎麽樣?”

陶榆搖搖頭:“外面沒人,你聽錯了吧。”

簿實難得的堅持:“我剛剛聽見腳步聲。”

“大晚上哪有人在外面走,這邊也沒廁所,總不會是——”

陶榆話說到一半,忽然沒了音。

簿實着急道:“怎麽樣?”

陶榆舌頭都在打結,他指着外面:“外,外面,有……”

陳貴低聲罵了一句,起身蒙着臉拉開門。

一時間,簿實被他推了出去,腳踝恰到好處的疼了下,他身形一歪,差點數摔在門口垃圾袋上。

是一只手臂拉住了他,并向後一扯,将簿實撞向外牆。

簿實吃痛的睜開眼,看見來人一時間噎住了。

何适穿着睡衣,剛剛的力道無意間扯開他的上衣紐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血管微微鼓動,連着鎖骨,猝不及防的出現在簿實眼裏。

他不自在的摸着脖頸,後面有一片皮膚被搓紅。

簿實回過神,說:“怎麽,還不允許我在這裏過夜了?”

何适咬着唇,面孔上有一瞬的不甘。

“誰管你,”他語氣極冰,“我只是不希望你違背條約。”

“……”簿實問道,“什麽條約。”

何适丢給他一個背影,邊走邊系上紐扣:“明天你宿舍值日,如果因為這個讓你潛逃,那是對我的懲罰。”

“……”

簿實氣笑了,他倚靠在牆邊,在何适的背影上來回掃視。

“不用了吧,你要看不慣我,自己去找個空宿舍,明天去和班主任說,換一個就行。”

簿實轉過身,擺擺手:“這種無聊的游戲,你自己一個人玩吧。”

末了,他進了宿舍,門被關上燈瞬間,整個走廊的燈都亮了起來。

何适腳步一頓,在晃眼的燈光下遮住了手腕。

那道疤痕,比之前更痛了些。

他沒什麽表情,只是一個人站了一會,踏上了空無一人的階梯。

……

一晚上打鬧,已經嚴重威脅了簿實的睡眠質量,在他安排的時間表裏,高三複習加上實驗進程,每日睡眠也不過五個小時,但昨晚心血來潮的計劃已經打破了規矩,他一晚上沒睡着。

直到早上天快亮的時候,他才悠悠進入沉睡之中。

陳貴和陶榆沒有特權,走的時候還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在過分安靜的環境裏,簿實一個人睡到了中午。

中午的宿舍門是被人踹開的,緊接着,一個粗礦的聲音響徹整個宿舍。

“新學期好,我的寶貝們,想爸爸我了嗎?”

簿實禁閉的眼睛松了松,還沒真正睜開眼,他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掀,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

“怎麽還睡呢?陳貴,你在逃課嗎?”那人嘲笑道,“堂堂二班尖子生也會逃課嗎?”

簿實轉過來,一手撐起半身,睡眠不足後産生的起床氣讓他周圍氣場變了些。

來人愣了幾秒,忽然起身:“怎麽,是你?”

簿實揉着太陽穴,翻身下床:“幾點了。”

“十一點半,”那人迅速回答了後,又問道,“你昨晚在這睡的?”

不然呢?

你瞎嗎?

簿實頓了下,擡頭,眼裏盡是不悅:“秦昊同學,我希望你發問之前好好思考一番。”

秦昊尴尬的撓撓頭:“我只是想問你不是要專屬宿舍嗎?怎麽……”

一想到這個,簿實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秦昊是整個七班的老大,是那些混混班子的頭頭,雖然是自稱,在學生會會長的打壓下茁壯成長,但依然沒有被真正遏制住,進了高三也一如既往的惹是生非,但秦昊再怎麽鬧事,也不會在簿實面前鬧。

他還記得高一那天,簿實是怎麽搬着桌子往他身上砸的——只因為這個床鋪的主人陳貴被他的下馬威吓的不敢回宿舍,旁邊的陶榆和簿實才半路上攔截了他。

雖然倆人打一個,不怎麽道德,但秦昊本人也經常這麽幹,只能說是風水輪流轉。

那之後,秦昊見一次躲一次。

是誰說二班人不能打的,秦昊吃了啞巴虧,硬是安生了好幾月。

好在簿實并沒有加入他的團體,依然是一個安安生生的理科僞狀元。

簿實套上衣服,問道:“你怎麽來了。”

秦昊連忙道:“本來學校要求再過兩天開學,但不知道為什麽,今早突然通知我們,高三學生必須準時上學,似乎是重新定制了新的備考方案。”

簿實點了下頭,在話尾處忽然睜開了眼,整個人清醒了些:“……都來了嗎?”

像是在回應他的疑惑,外面的聲音忽然變得嘈雜起來,來來往往的行李箱在地上滾動,隔了一個假期忽然見面後的喜悅擁抱,整個宿舍樓像多了幾十只猴子,在樓梯間上蹿下跳。

簿實抓起外套,快步出了門。

四樓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是與下面幾層相對相反的存在,簿實慢步在走廊,終于在自己宿舍前停了下來。

宿舍開着門,窗戶也被打開,何适的床鋪依然平整,沒有一絲褶皺,但此時的簿實已經沒有什麽心情再過度關注那被鋪平的床。

他摸索着門後,一把将“合約”扯了下來,上面的條條框框極其諷刺的躺在上面。

他的字跡落在底處,多了一層暈染的重影。

何适的桌子上空無一物,與當初來的時候不同,那堆書已經不知道被搬去了哪裏。

整個地方能告知何适還存在的,便是那張沒有折痕的床鋪。

簿實一手搭在腿上,嘆口氣。

這是第幾次了?

算上之前,何适已經是他第四位室友。

每次都撐不過三天,便分道揚镳。

他是有什麽室友恐懼症嗎?

簿實将那張白紙揉捏成一團,随手将它一丢,紙團順着對面牆壁落在了何适床上。

簿實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他便伸出手,去撿那個紙團。

驀然之間,簿實的後背受到猛烈撞擊,他半個身子趴在何适床上,吃痛的擡頭。

何适踹人的腳還沒收回,他臉上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簿實震驚的眼神後,他不屑地笑了一聲。

“幸虧我回來的及時,不然我的床又要遭殃。”何适道,“怎麽,昨晚沒有反省好?”

簿實張了張嘴,眼底的茫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輕蔑和嘲諷。

“我又沒錯,怎麽反思,倒是你,怎麽還沒走。”

“難道繼續死皮賴臉的賴在這裏,是因為沒有地方讓你住嗎?”

何适瞪大了眼睛,臉面漲了潮紅。

“神經病。”

簿實側過身,反手鎖住門。

他靠在門沿上,輕蔑道:“你真是絲毫不掩飾對我的厭煩。”

“我想,大概是因為,之前的比賽,你的作品,被判抄襲我的基底,惱羞成怒了?”

何适的臉瞬間發白,他咬着牙,在空氣中能聽到幾聲戰栗,他緊緊地攥住拳頭,身體不住顫抖。

簿實愣了下,頓時産生一絲愧疚感:“喂,我只是聽說——”

何适猛然擡頭,在簿實毫無防備的狀态下,整個人猛撲了過來,拳頭有力又飛快地向簿實臉上砸去。

簿實一手擋着,一邊後退,直到被抵在門上時,他才停住了腳步。

何适的手被抓着,簿實皺着眉将他丢在一邊。

何适沒有停手,他直接砸在門上,門被震了幾下,外面的人急匆匆的圍了過來。

“快去喊其他人,這裏有人打架。”

秦昊離得近,他第一個沖了上來,嘴裏依然很碎:“不愧是實哥,打架都是單挑。”

他拍着門,發現門被反鎖了,猛然大喊一聲:“實哥,你躲躲。”

簿實下意識地移開,門被人從外面踢了幾腳,破了一個洞。

簿實:“……”

他看了眼低着頭的何适,不耐的移開了視線。

剛走到門口,想打開門上的鎖,身後忽然被人反手勾住,簿實的手臂板了過去,胳膊上傳來一陣疼痛。

被咬了。

胳膊上出現了一層牙印。

簿實低罵:“你是屬狗的嗎?”

何适抓着他的衣領,忽然停止了動作。

他把頭低了下去,簿實看不到他表情,卻能從他的語氣裏感受到一絲不安。

“不是。”

“其他人這麽想可以,唯獨你不能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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