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第二天,辦公室裏再度傳來韓城的聲音。
他的聲音甚至比隔壁的早讀聲高,整個樓道都傳來他拍桌子的聲音。
“想幹什麽?”韓城表情猙獰道,“我是不是昨天才提醒你,你們把我話當耳旁風?”
簿實靠在牆邊,一臉忏悔。
“你到好,不和自己宿舍人打架,倒是去別的宿舍,大晚上你想吓死誰?”韓城說,“那宿管老師都被吓得一口氣跑三樓,我正做着夢,給我打電話說你又違規違紀!”
簿實忍了下,不甘心地開口:“他該打。”
“他該打?他怎麽該打?”韓城要被氣死了,他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陽穴。
簿實誠懇地說道:“他打擾我學習。”
韓城像是聽到什麽玩笑話:“他幾班?”
簿實:“七班。”
韓城:“你幾班?”
簿實眼裏閃過一絲看智障的眼神:“二班。”
韓城拍着桌子:“那你告訴我,他個七班的怎麽影響你二班學習?一個三樓,一個四樓?!”
簿實默不作聲。
韓城嘆口氣:“簿實,一向聽話,沒怎麽違規違紀,怎麽高三一開始,就失了分寸?你在想什麽?”
簿實偏過頭:“不知道。”
他确實不知道,秦昊堵的人不在少數,幾乎每個班都有一些老實人被賭過要零花錢,何适作為新生,又一副弱小的樣子,在秦昊眼裏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小白菜。
他不該管,就算被何适誤會了是他背後指使的,也不應該浪費時間理會。
反正就是一個要離開的舍友,認識也沒幾天,何必呢?
但是心裏就是不舒服。
怎麽不舒服,他說不上來。
韓城火已經下去了,把簿實難得的迷茫看成了順從,心裏舒暢了些,在一旁碎碎念:“打架鬥毆,都是常事,小男孩有幾個不打架的,但是現在高三,再違規違紀學校會給你記過,你又在參賽,簡歷上不允許有污點,以後這事該忍還是忍忍。”
簿實輕一點頭,準備擡腿走人。
韓城忽然叫住了他:“何适搬宿舍了嗎?”
簿實目光很淡,他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韓城欲言又止,他嘆口氣,轉過身不再看簿實。
簿實推開辦公室門,還未踏出一步,外面的身影忽然拉住他手臂,将他拉了出去。
陳貴逃了早自習,他蹲在門口好半天,緊張道:“老韓沒怎麽你吧?”
簿實沒說話,擡頭看見七班門前的影子。
秦昊耷拉着頭,手裏捏着書的邊緣,差點滑落下去。
陳貴若有所思道:“第一次見他被罰,之前可是仗着自己家裏的資源,躲過了一切處罰,活該。”
陳貴低聲罵了一句,再轉頭,看見簿實已經上了樓梯。
“幹什麽?”陳貴緊跟兩步,“還上自習?就剩下十分鐘了就下課了,我們還不如直接去吃飯,陶榆已經占位置了。”
簿實拍了下他腦袋:“你先去,我待會來。”
陳貴收了步子,猶豫了下,轉身跳下樓梯,消失在樓梯口。
簿實在教室門口等了一會,在下課鈴準時響起時,整個教學樓發出異常的震動,同學們魚龍貫出,從簿實身邊擠過去,跑的飛快。
僅僅過了一分鐘,教室剩下幾個不吃早餐的學生,和動作慢的學生。
何适就是動作很慢的學生。
他收着書,順勢推了推書的邊緣,讓他們整整齊齊地擺放着。
簿實走過去,敲了敲桌面。
何适沒動,倆人僵着,一句話也不說。
很久沒見到脾氣這麽臭還這麽持久的人。
簿實臉都僵了,他半身坐在桌面上,迫使何适擡頭。
何适瞪大眼睛:“你給我下去——”
似乎牽扯到嘴角傷口,他後半句罵人的話沒說出來。
簿實冷眼看着他,從兜裏掏出一個藥瓶。
藥瓶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中間被砸的凹陷了一塊,簿實轉了轉,将完整的一面展示給何适看。
何适皺眉:“我不需要…”
簿實終于開了口:“我管你需不需要。”
何适咬牙切齒道:“你現在是來找茬的嗎?”
簿實默默将手收回兜裏:“不是。”
何适起身:“讓開,我要去吃飯。”
簿實偏了下身,讓了一塊小地,在何适将要擠過去的時候,忽然捏住了他的一丢衣袖。
布料在指尖掐着,明明一扯就能遠離,何适卻被定住了腳一般,抽不開身。
“別換宿舍了。”
良久,何适才聽見簿實醞釀好久的話。
簿實說的非常迅速,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有沒有出聲。
他擡起頭,盯着面前這個少年。
何适露出一絲鄙夷:“我沒聽清。”
你耳朵聾嗎?!這麽近,你沒聽清?!
簿實敏感的抓捕了何适臉上一閃而過的鄙夷,瞬間松了手。
“你現在還沒找到人和你換宿舍吧?”簿實自暴自棄道,“那是因為沒人願意和我做室友,班裏唯二可選的人只有陳貴和陶榆,你可以試着和他們聊。”
“但是,也存在這麽一個情況。”簿實輕咳一聲,說,“他們宿舍在七班,你要是換了宿舍,相當于和秦昊在一個屋檐下共處一年,你要是不想被打,你就去,我不攔你。”
行了,這麽明顯的助攻,再不領會面前這人真成豬腦子了。
何适木着臉:“秦昊是誰?”
簿實感到異常疲憊。
他深吸口氣:“你連誰揍你的名字都不記得嗎?”
何适:“……沒被揍。 ”
簿實:“……那你身上的傷哪來的。”
何适:“摔得。”
屁,這得怎麽摔才摔成這樣?
這家夥,天塌下來有嘴頂着。
何适後退一步,與他有一米距離。
“簿實。”
簿實聽到何适口中自己的名字,一時間失了神。
“不要在別人吃飯的時間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簿實眼睜睜地看着何适消失在樓梯口,等腦子接收了何适的話,簿實才發覺自己在這輪戰術中又輸掉了。
他回過神,對着何适的桌子踹了兩腳,氣憤地趴在自己位置上。
連滿肚饑餓感都消失了。
……
不知道什麽原因,何适最終沒有搬離宿舍,或許是沒找到合适的人,或許是覺得沒意思。
反正簿實不會覺得這人是聽了自己的話才改變的主意。
聽到這個消息,簿實剛剛咬下一塊冰棒,旁邊的陳貴脫去了外套,一手撐着坐在草地上,陶榆守着三人校服,遮着陽光。
——罪惡的體育課。
體育老師難得的搶到了課,在班裏人瘋狂的誇贊下飄飄然,保證下一次上課的準時。
二班人正如上次班會說的那樣,全員不會打,只會跑。
全班人在體育老師忽悠下,跑了整整五圈,像簿實這種整日泡在實驗室裏的人,半路上就掉了隊。
他從第一名掉到了最後一名,準備和最後一名唠會嗑,又看到最後一名是何适,轉身跑去了超市。
戰利品只是三根冰棒。
陳貴和陶榆早就脫離了隊,三個人在陰涼處歇着,眼睛也沒閑着。
“蘇苗苗要是暈了,我第一個跑去抱着她去醫務室。”陳貴說,“這才是正常的校園戀愛開端。”
陶榆冷哼一聲:“得了吧,你甚至都不舍得給她買一塊冰棒。”
陳貴踹了他一腳:“在拆臺,就把你的喂狗。”
陶榆裝作被吓到的樣子,回頭找簿實當保護傘:“哎呀,我真害怕,實哥,他又在恐吓我。”
簿實沒回話,冰棒在他手裏開始化了水,順着指尖滴在地面上。
陶榆順着他視線,定格了一個身影。
在全部都在偷懶的跑步隊伍裏,只有最後一名的少年依然迎着太陽追趕着躲隊伍。
他的發梢被幾許微風吹起,露出一抹敷着的膏藥,可能是感到熱,他将外套褪去,褲腿甚至翻折到大腿處,露出緊致的線條。
陳貴詫異道:“何适?這麽認真做什麽,又不是比賽。”
陶榆撤回目光:“你以為誰都像你,半途而廢。”
簿實手裏的冰棒比剛剛化的更多,它粘着手,簿實心不在焉地低頭将棒冰一口吞。
耳邊依然傳來陳貴的聲音。
“當初我就覺得他挺好看的,不是那種娘,就是看起來很幹淨,但是吧,接觸一下,又覺得性格不咋地。”陳貴思索了下,無奈道,“難怪這麽久,他也沒融入到咱們班裏來。”
陶榆戳了他下,示意他小聲點:“這來來回回的,這小子又不換宿舍了,實哥才是最慘的,天天對着一個讨厭的人,每天都氣的少兩斤。”
簿實回過神,潤了下嗓子:“誰說的?”
陶榆愣了下:“什麽?”
簿實捏着那冰棒的木棍,将它往前一丢:“誰說我讨厭他的?”
木棒在空中翻轉兩下,穩穩地落進垃圾桶,簿實叉着腰,面無表情。
陶榆沒忍住:“你不是看不慣他麽?”
簿實沒由來的煩躁,他拽過陶榆身上的外套,披在肩上,目光卻投向依然在追趕的少年。
不由自主地,想讓人去追趕。
“不知道。”簿實拉上拉鏈,眼裏閃過一絲認真,“讨厭他?算不上。”
“可是…”
陳貴還想說點什麽,下一秒,簿實跟着隊伍大軍,再度入侵了進去。
隊伍分成兩半,後面擺爛的已經開始慢走,他們說笑打鬧着,忽然之間,一個身影攔截在其中,飛快地超越了在場所有人。
簿實跑在前面,又放慢速度,等到旁邊漫過少年的身影,他擡頭吹了聲口哨。
何适腳步更慢了些,警惕地看着他。
簿實笑了下,豎起一個中指。
“COME AFTER ME ,idiot。”
何适皺了下眉,還沒開口,簿實腳步忽然變輕,飛快地與他拉開距離。
何适:“……”
他原本像灌了鉛一般的步子忽然變得輕盈,力度一加大,瞬間跟在了簿實身後。
周圍人幾乎停了下來,幾乎發懵的看着這倆人跑了一圈又一圈。
整個操場,只有體育老師熱淚盈眶。
老師拿起手裏的喇叭,尖銳的聲響穿過半個操場。
“你們兩個,對就你們兩個。”
簿實早跑的沒力氣了,他氣喘籲籲的停下來,身後的何适沒剎住車,撞在他後背。
還沒拉住他,簿實腳下一滑,半摔在地上,吃痛的擡起頭。
何适伸出去的腳還沒收回,尴尬的背過身。
體育老師一邊跑來,一邊拽來班長。
“把他倆名字記上,運動會長跑倆人必須參賽。”
老師神采奕奕的打量着倆人,眼裏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