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回了宿舍,何适将背包一甩,裏面白色的紙頁散了一地,其中一頁在空中飄了半天,擦過了地上的三八線,落在了簿實鞋邊。
簿實看了眼何适,後者沒有絲毫的警覺。
他輕咳一聲,舉起了那張白紙。
“你——”
何适學會了搶答:“如果你不想看,那我可以全部都放回去。”
他轉過身,眉目間盡是挑釁:“那時候我就是白白拿你的功勞了。”
簿實眉心微動。
——這人找理由的角度也那麽刁鑽。
他拉開椅子,将白紙放在桌子上,臺燈的光線溫暖了桌面,将他指尖的輪廓倒映下來。
何适慢步走了過來,依舊隔着那道三八線,只是身形外前傾了些。
“現在的問題是,你們的目标板塊功能與機械完整融合,但依然有落差。”何适順手拿起一個發夾,将劉海梳了上去。
在臺燈溫和的燈線下,他的面孔變得柔和,之前都冷峻頃刻間消失了。
簿實一開始還在聽,頻頻點頭,現在卻盯着何适一張一合地嘴失了神。
這人……
身上怎麽有點香。
簿實順着何适的脖頸一路向下看去,視線落在何适的校服身上——那香味從何适的衣服裏傳來。
越仔細聞,越像藥的味道。
這人,真的再塗他送的藥嗎?
“叩—”
視線裏忽然多了個骨節分明地手,扣在桌面上,仿佛訴說着不滿。
簿實猛然回過神,他對視上何适微皺着的目光。
簿實垂下眼睑,尴尬地轉移話題:“你渴不渴,我去接點水…”
何适掃了他兩眼,随即托着尾調:“怎麽,終于良心發現了?”
簿實皺眉:“你這人……”
“無聊,耍小性子,沒完沒了?”何适自然地接上話,“這話我聽太多了,你算不上第一個。”
簿實沉下一口氣。
這人怎麽這麽倔。
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他在緩和倆人之間的關系。
怎麽到他嘴裏成了沒話找話。
簿實索性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在清水入喉的瞬間,他腦海裏的不清不楚的想法忽然煙消雲淡。
何适獨自坐在椅子前的背影,越看越心酸。
簿實想了想,從床頭拿了一瓶飲料。
飲料順着他的力,推過了三八線。
在何适狐疑地眼光下,簿實含糊其詞道:“這下我們就兩清了。”
何适指尖揣摩了好久飲料瓶瓶身,稍稍擡起頭,語氣極不自然。
“謝了。”
簿實松了口氣。
至少,第一步,沒有激化矛盾。
這一晚,倆人相安無事。
第二天,簿實一如既往的錯過了早讀,在半睡半醒狀态下,他的床忽然晃動了幾秒。
待他從被子裏鑽出頭後,看見對面的雙鋪前直挺挺的站着一個人。
何适舉着鬧鈴,像是帶着巨大的起床氣,臉色極差:“你定的鬧鈴?”
簿實迷迷糊糊地點頭。
何适推着椅子,往床欄上敲:“那還不快起床,等着我給你上墳?”
簿實被震的瞬間坐起,被子滑落下去,露出結實的胸脯,何适愣了下,默默轉過身去。
簿實始終閉着眼睛,在床上亂翻一通,終于找到衣服之後,他才悠悠開了口:“幾點了…”
昨晚熬夜太晚,都忘了改了鬧鈴時間,上次遲到就是鬧鈴的錯。
…不對,應該是作為室友的何适沒有喊他起床…
那現在呢?
簿實驚訝地睜開眼,再次确認了面前的身影。
什麽玩意!
這家夥竟然在叫自己起床!
太陽西邊出來了?
簿實下意識看了看窗外。
…哦。
沒有太陽。
何适冷着臉:“還不快點洗漱,我先說好,我只等你五分鐘,五分鐘後,我就自己走。”
“等等!”簿實從床上跳了下來,踩着一只拖鞋去了洗漱間,“五分鐘也太短了吧!”
他現在大腦不太清醒,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麽何适會喊他起床,并且還會等他一起去教室?
牙膏剛剛塗抹好,洗漱間外側想起何适機械般的數表的聲音:“四分五十九…”
“四分五十七”
“四分……”何适念了兩下,嘆口氣,不耐煩地直接清零。
“一分零四……”
下一秒,簿實從洗漱間裏跳出來,帶着一張想發火又無可奈何的面孔,套上了鞋,在最後幾秒下,飛快地移動到門口。
順便擺了個造型。
他的發尾有些長了,險些遮住了後頸的胎記,他轉着手裏的帽子,最後往後一叩,明顯的下颚線微微擡起,一直藏着的喉結上下滾動,他唇邊勾起一抹笑,
“別數了,走吧。”
何适愣了幾秒,勒緊了書包帶子。
雖說是洗漱,但簿實還是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單是去教學樓裏就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
但他步子沒放慢,緊追着何适,腦子裏也沒停——
這人一路上不說話,也沒打算和他寒暄。
那也沒有必要非要等他起床,一起去教室。
現在已經八點,早讀和吃飯的時間也結束了,這不浪費時間嗎?
簿實覺得有預謀,他小心的觀察着四周,等接近了教學樓,忽然停止了步伐。
何适涼涼道:“你看見了?”
簿實不死心的瞪大了眼睛。
——教導主任在查崗。
簿實是全年級唯一一個特例,教導主任也不怎麽管他的作息和上課規律,以至于他現在在教導主任面前算是橫着走。
但是何适一個新生,教導主任別說給特例了,怕認識也是個奇跡。
何适這家夥,真的把他利用的透透的。
簿實懸着的心落了下來,不滿地放慢了腳步。
趁何适沒注意,雙手比了兩個中指。
何适奇怪的一回頭,正好看見中指慢慢縮了回去,好笑地挑了挑眉:“做什麽?”
—無聲的抗議。
簿實不動聲色地遠離他,快步走進了教學樓。
教導主任掃了他一眼,算了放過了他,但把魔爪伸向了何适。
何适坦然道:“老師,我是被迫的。”
教導主任本來只想記下名字,讓他走,聽見這一句話,停下來筆:“什麽被迫的?”
簿實在樓梯間,後背一涼。
果然,下一秒,何适帶着哽咽聲,順勢落了兩滴淚:“因為我必須要每天喊簿實同學起床,不然我們沒辦法一起出宿舍門。”
教導主任頭一次見這麽奇怪的問題:“你走你的,他走他的,為什麽要一起出門?”
簿實捂着臉,頗有一種生死看淡的情懷。
何适也沒辜負這份情懷,控訴道:“因為宿舍鑰匙都在他那裏,他個人習慣裸睡,所以要每晚鎖門。”
教導主任:“……”
簿實:“……”
你想死是不是?
簿實剛想張嘴,旁邊忽然竄過去一個身影,那身影猶豫了下,回過頭對簿實露出了一個奇怪的微笑。
小胖子!
簿實腦海裏暴風搜索,很快定位到這人是教室裏八卦之魂的陳貴前桌。
他企圖攔住小胖子,又怕何适嘴裏吐什麽狂言,上了兩個臺階,又退了下來。
何适的聲音故意壓低,簿實聽不太清,他的身子都快探出去了,樓梯被他震動的哐當響。
教導主任聽見響聲,厲聲道:“簿實,你給我下來!”
簿實在老師面前無比的乖順,他低着頭,隐藏着對何适的殺氣。
“就是你在欺負新同學?”教導主任換上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教,“你說你一個人住裸睡也就算了,這新舍友來了,你也這樣,還鎖門,你倆作息能一樣嗎?你這不是誤人子弟?”
簿實還沒辯解,教導主任把手一伸:“拿來。”
簿實:“什麽?”
“鑰匙!”教導主任道,“從現在起,這鑰匙歸新同學管。”
簿實摸了半天,渾身上下只有一張紙巾。
猛然之間,他感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老師,別聽他胡話,”簿實認真道,“我鑰匙都丢了半個學期了,他哪見過我鎖門。”
“還不是因為遲到了,找的新借口。”
何适的笑容瞬間收了回去。
教導主任:“是嗎?”
簿實正打算沾沾自喜,得意的看向何适,教導主任手插在倆人之間,切斷了簿實投去的目光。
“丢了?簿實同學。”教導主任的語氣更低沉,“這是學校的公共財務,不是你的私人財産,丢了為什麽不上報?為什麽不重新配一把,你這是要被記過的——”
簿實得意洋洋的嘴臉跑到了何适身上。
他重新低下頭:“我知道了。”
教導主任也沒時間和他們一直耗下去,訓了幾句後,匆匆離開了教學樓。
簿實和何适呆站在原地,直到隔壁班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簿實低頭,罵了一句。
他轉頭向何适步步緊逼。
“我欺負新生?”
“我整日颠倒是非?”
“我裸睡影響你?”
簿實難過道:“虧我還以為,我們沒必要針鋒相對。”
“最起碼,在比賽結束之前,我們可以保持基本的平和。”
何适後退到牆邊,突然發現面前這個少年比他高了半頭。
他像是被圈在角落裏,沒有任何退路。
他習慣性諷刺的開口:“你只是我一個工具,沒必要投入感情,我們之間并不需要。”
簿實盯着他看了會,忽然笑了下,褪去了眼裏的那抹紅。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