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何适的微信頭像是一個手畫的笑臉,稍微遠一點看,笑臉就會被自動抹去。
它顏色很淺,似乎畫的時候馬上沒有筆油--簿實盯着手機,将頭像不斷放大後得出的結論。
看了一會,他才放下手機,盯着自己房間天花板發呆。
自從與何适分別,已有半個小時,他帶着一絲怨氣進了家門,家裏的狗上來就蹭着他腿。
他不耐的走進房間,第一次将自家狗子拒之門外。
陳貴的消息又刷了半個屏幕。
貴兒:人呢?說好的南陽俱樂部約,怎麽都見不着人?
貴兒:實哥,你自己又跑哪去了?
貴兒:你到底有沒有何适微信,他怎麽一直沒加進來?
簿實翻了一下聊天記錄,眼睜睜看着群聊從三人變成四個人。
--自由之适已進入群聊。
簿實愣了下,退回界面,看見熟悉的笑臉頭像,微微嘆口氣。
自由之适:?
貴兒:?你誰?
自由之适:……陳貴?
貴兒:你是陳貴,那我是誰?
自由之适:……
簿實沒發言,但他笑出了聲。
他已經能想象出來何适無語的表情在屏幕後面打字。
沒等何适進一步表明自己身份,潛水的陶榆突然開始冒泡。
木俞:他是何适這一點顯而易見,雖然知道你并不聰明,但智商下線到這種地步……
貴兒:……我不是很想和你計較,我以為像何适這種人會很酷的起一個标點符號作為微信名。
自由之适:之前玩了一個游戲,蒼古自由之誓,喜歡。
何适言簡意赅的省略了一些雜言,之後便沒有再講話。
簿實坐了起來,盯着聊天記錄複制粘貼,手指一滑進了百度的帖子。
他猶豫了下,心虛的看了看窗戶,發現沒人盯着後 ,才點進搜索的鏈接。
“蒼古自由之誓是什麽游戲?”
網頁裏出現一些加紅加字的帖子,他疑惑的看見上面的游戲名變成了另一個名字。
簿實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個游戲啊?”
“什麽游戲叫這麽……自由的名字?”
簿實很少接觸游戲世界,他上次玩游戲還是小學的時候,隔壁表哥拿來的游戲卡,是經典的超級瑪麗奧。
隔壁表哥也經常一邊嫌棄他玩的菜,一邊求着讓他陪着玩。
所以,簿實也不是很理解那種鑽煙筒的游戲有什麽樂子,就像他現在明明搜的是蒼古自由之誓,出來的确與之毫不相關。
簿實的微信名正如陳貴所言,是個簡單的标點符號,簿實懶得改,起名字的時候,随手點了一下輸入法,才造就了網絡神秘感。
他又掃了一圈自己房間,怕被誰發現一樣,甚至連床底下都翻看了一遍,才安下心來,打開自己改名框。
“--蒼古”
改完名字那一瞬間,簿實擦了下額頭細小的汗,再返回看自己資料卡的時候,看見大大的蒼古兩個字裏包含着自己的心虛。
房間的時鐘響了兩下,簿實整個人驚的靠在牆邊,吞咽了口唾液。
簿實頓時産生一種挫敗感,在這個新名字還沒五分鐘之下,他又改成了一個标點符號。
嗯,還是原配的好。
心裏的憂郁一掃而空,他重新點開對話框,惡狠狠地按下一句話。
“太晚了,不去了,你們玩。”
陳貴裏面跟了過來--
“別呀,我都等了半個多小時了,實哥你知道不,我數了數,這半個小時,進俱樂部的就有十二個女孩子,特別好看那種。”
簿實:不感興趣。
木俞:他就是個死宅。
簿實:……
貴兒:陶榆,你不是說你來了嗎,你人呢?
木俞:笨,你擡頭。
聊天記錄戛然而止,三字止住陳貴的喋喋不休,群裏瞬間冷清了許多。
簿實覺得無趣,順手将自身校服扯掉,丢進了洗衣桶。
熱水放出來那一瞬間,浴室鏡子瞬間起了薄霧。
簿實按了一個手印,鏡面上凸現出他身形輪廓。
他上身□□着,水珠沿着鎖骨一路向下,滴落進腰側凹陷下去的溝,他腰間搭着條毛巾,在朦胧的霧氣下已經濕潤。
簿實撩起發尾,整個頭低了下去,後頸的紅色胎記顯露出來。
胎記在濕潤的環境中,顏色顯得格外的刺眼。
“……”
簿實抿着唇,不覺間眼尾處泛起一絲猩紅。
待他擡起頭,又如戴上面具一般,恢複成平日裏懶散的模樣。
水流越來越大,逐漸迷住了他的眼睛與耳廓,直到外界聒噪的敲門聲,打破這場寂靜。
簿實關掉水龍頭,聲音啞然:“誰?”
外面傳來兩聲狗叫,緊接着,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還以為家裏進賊,小實,怎麽放假了也不說一聲,讓我們去接你。"
簿實沉默幾秒,才開口:“不用,阿姨,以後也不用接,我能自己走回來。”
被呼喚阿姨的女士明顯愣了下,語氣裏多了一絲懇求:“是不是,我在家讓你不舒服了,我可以這兩天搬出去,你看…”
見簿實沒出聲,女聲接着道:“你別跟你爸置氣,他現在身體不好……”
簿實捋了下發絲的水滴,看着它們滴落進排水口,忽然一笑。
“好。”
女士呆滞了下:“什麽?"
“我說,你搬出去。”簿實說,“我一定會我爸和睦相處。”
“這樣,你也能落一個賢惠的名聲,怎麽樣,慕阿姨,這筆交易很劃算吧?”
門外頓時安靜了下來,緊接着,多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和受驚的狗叫。
“你看看你什麽樣子!目無尊長,不守孝道!上學把你腦子都上沒了嗎?!還不快跟你阿姨道歉!”
貿然闖入的男音和狗叫,讓簿實心煩意亂,他順着砸門聲,狠狠地砸了下牆。
“小三上位……”
有什麽值得我尊敬的。
簿實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淡然道。
“哦,那你們兩個一起滾。”
……
兩天後,南陽一中的校門口又如開學般嚴謹。
學生會占領兩側,對未穿校服的學生嚴防死守。
陳貴一如既往的想打破常規,還未走到校門口,率先被陶榆攔住了去路。
“校服不穿,是想吸引誰的注意?”陶榆皺眉,“你不會以為,穿成這樣,就能和其他女生搭讪了吧?”
陳貴指着自己身上T桖,理據力争:“這是我從官網上搶來的,你懂不懂限量款的含金量,再說,我這不是炫,我是在人群中尋找同好,閉嘴吧你個現充!”
陶榆微微一笑,用兩只手将陳貴的腦袋塞進了校服。
“你敢在現充的地盤撒野,都不考慮下場嗎?”
陳貴的頭卡在領口,罵人的話一時說不出來,他向後退了幾步,筆直的踩上了一雙發白發亮的小白鞋。
“對不起。”
陳貴還沒看清是誰,就幾乎條件反射的低頭道歉。
“嗯。”
前方回應的聲音有些悶,和記憶裏何适經常敷衍他時候說的話一模一樣,陳貴猛然擡起頭。
“自由之适?”陳貴猶豫了下,“呸,何适,好巧。”
何适依舊背着書包,手裏攥着袋子。
“不巧,還有十分鐘開班會,你們不抓緊時間嗎?”
熟悉的場景 ,熟悉的語氣,只是詢問者換了個人,陳貴這才反應過來。
“對了,之前學生會會長不是經常來查嗎?現在怎麽不見他人?”
陶榆笑了一聲:“還記得前兩天晚上在俱樂部裏的賭約嗎?”
何适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聽着下文。
陳貴比剛剛興奮了不少:“何适,你知道嗎?那天你們沒去真的太虧了,正好就碰上學生會在那裏搞團建,然後--我旁邊這小子非要和人家比比,倆人大戰三百回合,你猜怎麽着?”
何适不着痕跡的往後靠靠:“什麽?”
“會長輸了,還輸了兩次!你永遠想不到一個表面那麽正經一個男生,在地上紅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那感覺……”陳貴找不到形容詞,擡頭看向陶榆。
陶榆輕笑一聲,巧妙的轉移話題:“還有八分鐘,到教室在宣傳我英雄事跡也不遲。”
何适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剛進入校園,又回頭向校門口回望。
陳貴道:“你在找實哥?放心吧,那家夥不卡點來是覺得不會過早出現的。”
何适收回視線,手插入口袋,捏緊了口袋裏的身份證。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一絲惶恐不安。
這個感覺一直到班會開完都沒有消除,這期間簿實也從未露面,他的課桌上多了些學生外套和課本。
大都是班裏同學随手放在那張空白課桌上,但從未有一個人去詢問為什麽課桌的主人沒來。
同樣認識到不對勁的也只有身為簿實的前桌。
陳貴咬着筆頭,皺眉:“手機還沒收,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他不會忘了今天開學吧?”
“開學這種事情,除了你,誰還會忘。”陶榆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繼續算着題,“他沒準又去了實驗室,那玩意我們又幫不上什麽忙。”
陳貴小聲嘟囔:“我總覺得不對勁……”
話還未說完,陳貴的眼前多了一部手機。
陳貴下意識握住:“?”
何适淡然道:“簿實電話多少?我打。”
“哦哦哦。”陳貴反應過來,在手裏裏找了一圈,才在開頭找的聯系人。
何适對照着按鍵沒有任何猶豫的撥打了過去,延遲幾秒後,電話被挂了。
陳貴:“……”
陶榆:“……”
陳貴艱難道:“實哥,似乎不接陌生電話。”
何适沒生氣,通情達理的點點頭,又按了一遍。
這次電話播出時間較長,再漫長等待後,電話才咔嚓一聲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
“沒玩了是吧?”
“……”
何适深吸一口氣,當着陳貴的面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是我,何适。”
電話那頭像是忽然把手機摔了出去,在一陣噼裏啪啦的巨響過後,才安靜下來。
“咳咳,我…我剛剛不知道。”簿實聲音裏依然帶着沉悶,但語氣比剛剛好多了。
何适應了一聲:“你在哪?”
簿實沉默了幾秒,笑道:“在哪?當然在家--我忘了今天開學--”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群人推開了房門,他沒來得及捂住電話口,何适便清楚的聽見電話裏傳來渾身發涼的聲音。
“308床,今天進行例行檢查,骨折處複查報告讓我看下”
緊接着,電話忽然傳來一陣忙音,與窗外分落葉一起,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