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倆人互瞪了一會,簿實攥着校服硬生生的拐了個彎。
整個人躲進陌生病房,貼在門上,透露着影子鬼鬼祟祟。
簿實不知道何适又說了什麽,但是聽外面的走路聲遠去,簿實才慢慢放下心。
“你要在這裏呆多久。”
忽然,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入耳膜。
簿實猛然回頭,對上病床上的女生的目光。
女生的病房屬于單人間,一張陪護床上堆滿了吃食和衣物,但都沒開封,只有幾瓶鮮奶瓶在桌子上放着。
女生披着長發,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一個鏡框,她微微一擡頭,便能看見眼底不悅的情緒。
簿實已經忘記自己行動不便,邁出左腿就要跑,被傷口撕扯着生疼。
“嘶--”
簿實彎腰,直接坐在門口的小沙發上。
“你跑什麽。”女生搪塞道 ,“看你校服,你是南陽一中的?”
簿實點點頭,視線環顧四周,企圖尋找一些防身利器。
女生道:“我也是,你是幾班的?”
簿實下意識接話:“高三二班。”
女生撩起遮住眼睛的頭發,随手向後面一綁,露出飽滿的額頭,那半邊眼鏡也終于有了對立體。
“我叫柴子宥,不巧,是你們深惡痛絕的一班校友。”
她這麽一說,簿實才想起二班和一班之間水深火熱的關系。
重點班只有前三個班級,三班一直墊底,不過班主任也無争奪第一的想法,整日端着茶樂呵呵的路過一二班門口。
相反,因為一班班主任和二班班主任之前是校友,還是見面必掐架的死對頭,所以只要一班争什麽比賽,二班班主任一定會推翻并打造新的記錄。
之前大多數榮譽稱號裏都有着簿實的名字,現在想起來,倒有些恍惚。
“柴子宥?”
簿實輕聲念了一句,“有點耳熟。”
“想起來了?”柴子宥冷哼一聲,“那是我為數不多的比賽失敗。”
“你那個什麽機器人大賽,我也跟着報名了,不過初賽就被刷了。”柴子宥聳聳肩,“學校可能覺得丢人,只保留了你的名字,不過好在我只是參賽玩一玩,沒有什麽特別執着。”
簿實誠實道:“……沒什麽印象了。”
柴子宥:“……”
她指着自己臉蛋,是較圓潤的鵝蛋臉,白裏透紅--不知道是憋的還是氣的,眼鏡下的睫毛一顫一顫,微微帶卷,因為剛剛把頭發梳上去,便有一種淩亂美。
她聲音都透露着不可思議:“我可是唯一一個女生參賽者,而且,我這麽好看,你都沒多留意看幾眼?”
簿實第一次見人這麽理直氣壯的誇自己,愣住了神:“……我上臺前,一般都會去廁所呆一段時間,所以,并沒有時間關注參賽者。”
柴子宥冷哼一聲:“你最好是--那個因為作弊被放棄比賽的二中的男生,你也不知道嗎?”
原本簿實無意與她拉扯,想打開門走人,聽到這句話不由自主的轉過身。
他試探道:“何适?”
“好像是姓何什麽的,不太清楚。”柴子宥說,“據說他拿了別人的參賽稿,導致禁賽三年,而且還一問三不知,很明顯是慣犯。”
“綜上,是賽前官方的留言,但是我知道一些內幕。”柴子宥神秘道,“那個何同學,似乎是被誣陷的。”
簿實并沒有太大驚訝,雖然之前很多人向他打過預防針,何适本人也一再強調自己是不知情,但簿實始終堅持認為,只有證據出來後,才會認準結果。
他一開始并不相信何适,那為什麽現在這個女生在說何适是作弊者的時候,會下意識想要反駁呢?
“我那天在賽場外亂跑--我在找我朋友,畢竟我只是充數的,并沒什麽特別的課題,我走到外圈的時候,曾經看見過一個女人,她堵在門口和保安吵架。”
“那個女人說的話我聽不明白,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雖然我會一點日語和法語,但很遺憾,她說的也不是這種語言。”
“她和保安争吵了一會,我覺得無聊,打算走的時候,我看見她使用了超能力,她那個新款的LV包往前一推,單手甩出一張卡,塞到保安口袋裏。”
柴子宥模仿了下動作,将一根吸管塞到了簿實肩膀處。
吸管滑落在地,令簿實回過神。
簿實不悅:“你怎麽确定,那個女的,和何…作弊者有關系?”
柴子宥說:“大概是因為,她去的是那個作弊者的休息室吧?往左拐最後一個房間,對了,當時你在哪個房間?”
初賽的休息室是一人一間,在一個長長的走廊裏安排着參賽者,簿實來的遲,房間給他分配的。
就是左拐彎處最後一個房間。
當時賽方要查走廊監控,就很巧妙的是,那排走廊的監控一直處于黑屏狀态。
再後來,聽成老師說,賽方為了寧事息人,向何适提出禁賽。
“那你當時為什麽不說?”簿實的口氣忽然冷了下去。
“你就任由那個參賽者被誣蔑?被禁賽?”
柴子宥眨眨眼睛:“你告訴我,我為什麽要為他出頭?”
“那個參賽者有沒有作弊,有什麽很大區別嗎?我不認識他,不可能為了他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他如果真作弊,那是活該,如果是被誣陷的,你猜,是誰要誣陷他?”
是賽方。
是……何适擋住的某些人的利益。
時隔小半年,簿實也沒有辦法真的找賽方尋找一個說法。
但他現在感到惡心,對賽方,對面前這個女生,對自己。
因為即便現在這種情景,他沒有辦法對比賽的保送名額松手。
這個比賽和課題,他和老師熬了兩年,日日夜夜都在渴求着功成與名就。
而突然出現的何适,帶着他身上的疑團,就這麽打破了他的期望。
慌亂,躁動,不安。
簿實心裏成一團亂麻,他扶着牆,深吸一口氣,企圖在剛剛的對白中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過了良久,他才緩過神。
“那個女人,你還記得長什麽樣子嗎?”
……
何适和陸醫生有一茬沒一茬的搭着話,心裏的警惕一直沒有放松。
陸醫生是他舅舅,是較親近的血緣關系的親戚。
但他們見面不多,還很生疏,陸醫生這種沉默寡言的性格,平日裏也不會與他多說話。
今日倒是問題很多 。
“聽你媽說,你轉學了?”
電梯平穩運行,偌大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陸醫生和何适一前一後,中間隔着一整個電梯寬度。
“嗯。”
陸醫生問道:“還習慣嗎?”
“嗯。同學很熱情。”
熱情到,一周打兩次架。
何适忽然很慶幸自己在二班,班主任不會輕易進行家長責任制。
不然,他不可能安寧到現在。
“我聽說一中也有人參加你之前的比賽啊。”
陸醫生話音剛落,電梯裏的溫度冷了一分。
何适盯着下降的樓梯層,移開目光:“是嗎?不太清楚。”
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陸醫生點點頭:“時間不多了,收收心,好好考完試,讓你爸給你安排留學,這才是你該做的。”
“……”
何适啞然。
他應該知道這些人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
剛剛保存的僥幸的期待,像無聲的嘲笑,留給他倉皇不安。
他輕嗯一聲,率先下了電梯。
人潮洶湧而至,瞬間将他們二人擠散。
何适剛走出大門,他整個人被拉住。
“怎麽樣怎麽樣,實哥現在是不是躺着床喝着飲料,玩着游戲,比誰都惬意?”陳貴勾住他脖子,一臉羨慕的暢想着簿實在樓上的樣子,“什麽破醫院,不讓人進去,還只能一個監護~可惜啊,簿實都沒坐上我是買的電動輪椅。”
旁邊的陶榆推着一個嶄新的電動輪椅靠在牆邊,輪椅還沒關電,旁邊的小彩燈一閃一閃,吸引着路旁小孩的注意。
何适面無表情關掉。
“回學校可以讓他坐。”
陳貴驚訝道:“真的嗎?實哥真的會坐這玩意嗎?”
“你自己都在質疑,誰還會相信?”陶榆嫌棄的撸了一把他頭發。
何适無奈道:“醫生說,他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運動會前,是只能被你推着走了。”
陳貴轉向陶榆:“我們被欺壓這麽些天,是時候翻身了。”
陶榆把他按在輪椅上,壞笑道:“翻身和你沒關系吧,你只是底層的小啰啰罷了。”
陳貴被推出去好遠,幾乎破了音:“陶-榆-你給我----等着!”
忽然一陣風吹過,帶着一層細沙,何适下意識擡起頭,慢慢的向上數着樓層。
還沒數到目标的層數,忽然一扇窗被人從裏面推開,一只白色紙飛機從空中降落。
紙飛機軟綿綿的飄到一輛車上,那輛車從何适的眼前略過,順帶着将紙飛機帶去了遠方。
何适這才想起,剛剛走的太匆忙。
忘了真情實感的說一句,等你回來。
他又慶幸沒說。
畢竟,他們又不是朋友。
充其量算一個還算信得過的樹洞。
何适從不認為,被謊言捆綁在一起的人,能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