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邪林迷霧

邪林迷霧

曉風輕輕拂過,吹落幾片枯葉,留下陣陣輕微的嘩聲。

汐裳溫柔地撫摸鳳傾芸的銀發,輕聲安慰她:“別哭啦,我從來都不怪你。”

鳳傾芸不說話。

汐裳邊幫她擦拭眼淚邊笑着說:“好啦,瞧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你。”

鳳傾芸拿過她的手帕,自己默默地擦臉。

“真的,我不怪你。當時确實是我不好,沒有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張,做出來那麽多不顧及你的事。後來我有反思,如果我們位置颠倒過來,我也接受不了你那般待我。

“那一劍更不是你的錯。易儡之事,是我有意瞞你。所以不管怎樣,都怪不到你身上。不要總把他人的罪愆攬到自己身上,我們之間,你大可自私些。”

鳳傾芸還是悶悶的。

汐裳拿她沒辦法,只得道:“你若是非覺得對不起我,那你就現在補償我。”

“你要我怎麽補償?”

“首先,凡事聽我的話,現在我要你不許哭喪個臉。你去水邊照照,你那表情難看的跟我又死了似的。”

鳳傾芸捂住她的嘴:“你別亂說。”

汐裳擺擺手,示意她不會亂說了。

鳳傾芸收回手,調整自己的表情。

“不行,還是那愁眉苦臉的凄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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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芸面無表情。

汐裳托腮沉吟道:“不如你先補償我下一件。”

“什麽?”

汐裳一雙狐貍眼裏水波晃蕩:“你過來。”

鳳傾芸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輕咳一聲,緩緩湊了過去。

汐裳微微側過頭,吻在她的薄唇上。

多虧嗜血蜂,周圍方圓幾裏無人。

林中萬分兇險,前路未蔔。但此刻她們都沉浸在這片刻溫柔中。

汐裳微微睜眼時,瞧見鳳傾芸雙睫輕輕顫動着,原本蒼白的臉色泛了一絲紅暈。

她阖上眼,安靜地享受于唇齒間,鳳傾芸贈予她的點點溫柔和悠悠眷念。

良久,汐裳舔舔唇:“這下看起來好多了。”

“那你還需要補償嗎?”

“暫且不用,颠簸這般久,累死我了,你過來給我靠會。”

鳳傾芸換了個讓她靠着舒服的姿勢:“好。你睡罷。”

汐裳打個哈欠:“過一個時辰喚我。”

“……還活着嗎?”戴着面具的女人攥着衣角,聲音很低。

“回主上,他已死了。”

“好生安葬。”女人閉了閉眼,又問道,“他可留下什麽話?”

“他道汐裳只會一味逃竄,毫無還手之力。”

“這可不像陌伊的性子。”

“主上,可還需再派人跟着她們?”

女人沉思了一會兒:“不必了,全撤出來。”

“那玄澧令……”

“麻煩鳳傾芸替我尋就是了。相信她有這個本事。”女人笑了笑。

她将紮着的高馬尾散開,重新梳好,梳得更高。

沒到一個時辰汐裳便悠悠醒轉。

她邊活動發麻的腳邊抱怨:“這鬼地方,睡覺都睡不好。”

鳳傾芸拉過她的腳幫她揉着,汐裳受用地眯眯眼。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要問我?”

鳳傾芸遲疑地點點頭:“是。”

“我想問,你為何要做我的易儡?”她眼波微動,半憂半懼。

汐裳沒料到她的突然發問,思索片刻後正色答:“因為,我想讓你活着。”

鳳傾芸愣住了。

那則她厭惡至極的谶言突兀地出現在她腦中。浴火必亡四個字不斷放大。

曾經鳳傾芸對涅槃很是畏懼。她怕自己真的會就那麽死了。

第一次涅槃時,她也确确實實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離死不遠了。

可她奇跡般活了下來。甚至身上無半點傷痕。

之後第二次涅槃,更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那時她想,或許這所謂谶言不過是虛妄之談,根本不可信。

她恨編造谶言之人無中生有,毀了她半生。

在得知陌伊做了她的易儡後,她如夢初醒,恍然大悟。

她異常順利的一次次涅槃與陌伊做易儡之間必然有關系。

但她想不通。

汐裳見她一副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只好道:“初次涅槃時,你故意瞞着我,對吧?”

鳳傾芸有些心虛:“嗯,我只是不想你擔心。”

汐裳瞪她:“你讓我擔心的時候還少了?”

鳳傾芸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意思分明是,你也不遑多讓。

汐裳氣悶,撿起之前的話頭罵她:“你還好意思說是不想我擔心,要不是我擔心了,你……”

鳳傾芸面色發白:“所以谶言中說的浴火必亡,是……真的?”

汐裳啐了一口:“真什麽真,你現下不是好好的嗎?”

她牽過鳳傾芸冰涼的手:“只是你的留魄有些問題,涅槃時所受痛楚遠大于旁人,所以你很容易受不住而已。”

鳳傾芸緊緊回握她的手,同時精準抓住關鍵詞:“遠大于?”

汐裳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鳳傾芸又哽咽了:“所以,你便替我受了那遠大于?”

汐裳見不得她哭,立馬邊抽出一只手給她擦眼淚,邊安慰她。

“你聽我說,首先,我上一世修行多以水為輔,又有水相玄澧令護體,其實并沒有多痛的。而且,細算起來,我只替你受了兩次半,你不必太過計較。”

“可是你是彼岸花化形,凡草木皆畏火,就算你有玄澧令,就算你修為高靈力充裕,你……”鳳傾芸說不下去了。

汐裳不知怎生是好,只能将她擁在懷裏,輕撫她的後背。

鳳傾芸垂着頭伏在她懷裏。

汐裳搜腸刮肚地思索怎麽哄她。

過了不知多久,鳳傾芸終于逐漸安靜下來。

汐裳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鳳傾芸忽又想起一件事:“那之後我解了易儡術,之後涅槃也無異常,可是你又做了什麽?”

汐裳觑着她泛紅的雙目:“現下不能告訴你,你若再哭一場,被旁人瞧見了,便當真是我欺負你了。”

鳳傾芸繼續刨根問底:“我現在就想知道。”

汐裳飛速站起來:“咱們還是快去尋玄澧令,莫要讓別有用心之人先尋得才是。”

無奈之下,鳳傾芸只得先跟着汐裳繼續辦正事。

這片林子意料之外的大,走了這般久,似乎還未曾到達深處。

尺素等人當時被嗜血蜂追得四散,不過各門派之中各自有聯絡方法,無需擔憂。

鳳傾芸早已收到若禹傳訊,言璀錯谷中其餘人業已會合。

鳳傾芸告訴若禹千萬小心,卻打算與汐裳單獨行動。

畢竟汐裳的身份現下還不可暴露。她們也不想再僞裝。

她們再沒遇到妖獸,也沒撞見梼杌,

汐裳想,這林子大概幹淨了。

一路上,她發覺樹木有了些許變化。

外圍草木,老綠色居多,而越向裏,草木的葉越發翠綠鮮嫩,蓊蓊郁郁。

汐裳察覺到,玄澧令的氣息越來越近。

她曾持有水相玄澧令數年,對玄澧令氣息格外熟悉。依據她的判斷,這木相玄澧令,應當就在附近。

可周圍固然草木旺盛,郁郁蔥蔥,卻沒有半點玄澧令的影子。

汐裳蹙眉:“水相玄澧令為水青色,質軟,我因此才能将其制為笛。這木相的顏色模樣,大概率會有所不同。”

鳳傾芸拾起地下的枯枝:“古籍中記載,玄澧令分金木水火土五相,每相各異。世人大多以為此異為用途功效之異,如今想來,異者,也在于外觀。只是古籍中并未記載各相模樣,也就是說,什麽形狀都有可能,包括這枯枝。”

汐裳颔首補充:“還有一點,水相玄澧令有護體之效,這木相想必也有自己的特點,你說會是什麽?”

鳳傾芸掃視四周:“致幻。”

汐裳笑道:“我也這麽覺得。我們現下所見之景,應該盡為幻覺。”

相較之下,鳳傾芸有些緊張:“你可通曉如何破除幻境?”

“一點不。”

“……那你笑得那麽輕松。”

汐裳懶洋洋地答:“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忽一陣紫霧從她們面前的樹上冒出,向她們的方向蔓延。

鳳傾芸調侃道:“如今霧來了,可怎生是好?”

無人應答。

鳳傾芸向旁邊看去時,汐裳已不見了。

“喲,汐大姑娘,貴府今日當真是熱鬧非凡啊。”

“小女今日及笄,多蒙衆位高朋賞臉。”

“令愛容貌才情,遠近聞名,不知可曾定下親事?”

“小女尚年幼,暫且不提婚嫁之事。”

婢女穿過人群,入了內室,小心翼翼地合上門。

“大小姐,外頭真熱鬧,來了許多人。”

塌上,被喚“大小姐”的人從嗑瓜子中擠出一刻答道:“沒見識。”

婢女笑笑:“大小姐,你可沐浴了?”

汐裳繼續嗑着瓜子,不急不躁:“尚未。”

婢女卻急了:“時辰已晚了,大小姐快些沐浴梳妝吧!”

汐裳不理會,給她遞一捧瓜子:“一起吃點。”

那婢女正急得轉圈,忽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汐裳扔下瓜子,一個猛子起來,撒腿就要跑。

門後的婦人大吼一聲:“汐裳!”

汐裳收回剛邁出的腳,五官扭曲片刻,調整出一個乖巧的表情,這才回過頭,甜甜地問:“娘,你怎麽過來了?你不是在前廳招待客人嗎?”

汐知瑾上前一把揪住她耳朵:“你說我過來做甚?及笄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在這磨蹭?你是想在所有親朋面前丢光我和你爹的老臉嗎?”

汐裳疼得捂着耳朵叫喚:“娘娘娘,我沒有啊,我這馬上就要去沐浴梳妝了。”

汐知瑾這才松開她:“還不快去。”

汐裳脫了身,火速前去沐浴。

“對了,你的祭文背熟了沒有?”

汐裳回過頭:“啊?什麽祭文?”

汐知瑾臉色陰沉:“自然是給陌伊仙尊的祭文,你還一點沒背?”

汐裳說瞎話眼睛不眨:“我背了背了,背得可熟了。”

汐知瑾早看穿了:“那你現下背給我聽。”

汐裳跑得飛快:“娘我急着沐浴,一會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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