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客來訪
有客來訪
雨再度下了起來。且雨勢愈來愈大。
夜空中厚重的雲仿佛吸飽了水,只輕輕一觸,便覺濕潤不已。
銀發與墨發糾纏在一起,黑白分明。
鳳傾芸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汐裳的耳骨。
汐裳的呼吸更加紊亂。
“就知道你是裝的。”
“……我沒有。”
“真的嗎?”
“嗯……”
鳳傾芸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浴池中水汽彌漫,汐裳的雙目亦是霧蒙蒙的。
她閉上眼咬着唇,感受着鳳傾芸的輕吻從眉目到唇角,再到脖頸……
直到汐裳覺得自己快要被水泡起皮了,鳳傾芸終于把她撈了出來,幫她擦幹身子,穿上亵衣。
在銅鏡中瞧到脖頸上遍布的紅痕時,汐裳狠狠瞪了鳳傾芸一眼。
鳳傾芸毫不愧疚:“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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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裳氣鼓鼓的:“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此事講究各憑本事,誰叫你這方面本事不如我。”
“……”
汐裳不想說話。
但是鳳傾芸還有話說。
“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問你,卻沒有時機。如今時候正好,你能為我解惑嗎?”
汐裳白她一眼:“你說,不過答不答看我心情。”
“凡輪回之人,魂魄于忘川內源洗盡前世記憶,忘卻前塵後,方可再度投胎。你為何會有記憶?”
汐裳嘆口氣,這問題就算她心情不好也得答。
“自是因為,我未入忘川內源。你知道,我的魂魄不全,入不得內源,只能留在外源。可外源的魂魄無法投胎。我的轉世,是另辟蹊徑。”
“我也不是一出生便有記憶。最開始,我的記憶被塵封。從小到大,我總覺得,我忘了什麽重要的事,什麽重要的人,可是偏偏半點記不起來。”
她解開亵衣,指着胸前那處的傷痕:“還有這處劍痕,我娘說那是胎記,可我覺得并非如此。”
說到這,汐裳突然停住了,面露糾結,似在想該如何敘述接下來的事。
然而鳳傾芸已猜到了。
“及笄禮,你做了什麽?”
汐裳不吭聲。
“霧林詭夢中,你所經歷的場景便是及笄禮。汐裳,告訴我,那天,你做了什麽,以至于它會成為你此生最痛苦的記憶?”
汐裳終究拗不過她,遂将當年之事及詭夢中所經歷的一切盡數告知于她。
末了,她說:“我以為這一切很是值得。如果沒有鳳傾芸,汐裳的一生将毫無意義。”
沉默片刻,鳳傾芸忽問:“你有什麽想讓我做的事嗎?”
“怎麽突然這麽問?”
“我想讓你高興。”
迎着鳳傾芸堆滿真誠的雙眸,汐裳微怔。
不過她很快轉轉眼珠,狐貍眼露出幾分狡黠。她指了指床榻。
“躺上去,不許亂動。”
鳳傾芸立刻明白了她的企圖:“你……”
“快點啦。”
等到鳳傾芸乖乖照做後,汐裳托着腮,總覺得還是不夠妥當。
她遂将自己的一件薄薄的外衫擰成繩,把鳳傾芸的雙手縛在一起。
外衫衣料頗為柔軟,汐裳很是滿意。
鳳傾芸被綁得動彈不得:“現下後悔,可還來得及?”
汐裳搖頭,聲音格外愉悅:“自然來不及啦。”
汐裳悠悠醒轉時,發覺早已日上梢頭。
身側枕席已空,猜度鳳傾芸大約正在前廳觀書,她随意披了件衣衫起身。
果然在前廳看見了鳳傾芸的身影。
汐裳打着哈欠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鳳傾芸身邊,靠在她懷中。
鳳傾芸騰出一只手扶了扶她:“可睡好了?”
“還成。”
“……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哎,反正這露華宮裏,只有我們兩人。”
鳳傾芸放下書,替她攏了攏衣衫。只是脖頸附近的紅痕無論如何也遮不住。
“我施術除去可好?”
汐裳一下彈起來:“不好!這可是你欺負我的血淋淋的證據!”
鳳傾芸:“……”
叮鈴鈴。
一陣悅耳的風鈴聲響起。
汐裳側耳聽去,發覺和桃樹上的風鈴聲音并不相同。
“這是什麽聲音?”
“有客來訪。”
“客?”
沒等汐裳想出會是哪路客,一道身影便沖了進來。
只見來人一身黑衣,身材高挑,腰間挂着一枚潔白的玉佩,上面刻着一個“泠”字。
汐裳觑着她變化不大的臉。
原來是這家夥。
這女人顯然興致勃勃,一進門便嚷着:“鳳傾芸,你終于回——”
聲音在她看見汐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鳳傾芸淡定地拿起書,自顧自繼續看着,留下那兩人大眼瞪小眼。
汐裳饒有興致地欣賞面前女人臉色的變化。
從疑惑不解到驚愕不敢相信,然後不知記起了什麽,突然有些低落和凝重。
最後,卻又欣慰地笑了笑。
揣摩着對方的心路歷程,汐裳也差點忍不住發笑。
好在她忍住了。
她安靜地接受着女人打探的眼光,将脖頸上的痕跡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
半晌,女人輕咳一聲,似乎想再确認一下,湊近鳳傾芸問:“這位姑娘是?”
鳳傾芸反問她:“你覺得呢?”
女人又快速瞄了汐裳一眼,低聲道:“要我說,這位姑娘雖然資質差了點,不過模樣是真俊。
“哎,我早就跟你說,讓你再找別人,你就不聽我的。給你介紹那麽些,你看都不看一眼,難不成是那些長得不夠好看?”
汐裳臉色黑了。
女人沒想到汐裳耳力極好,又添了把火:“都過這麽些年了,那些事你早就不該再糾結了。照我看,你過個三五年就該再找了。”
鳳傾芸沒搭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汐裳露出了“祥和”的微笑,輕聲喚道:“姫泠。”
姫泠向她露出友好的笑容:“姑娘,你認識我啊。”
“當然。”汐裳似笑非笑:“泠二丫頭。”
姫泠的笑容僵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在鳳傾芸幸災樂禍的眼神注視下,很快反應過來。
“陌伊!我早該知道是你這個狗東西!同你說多少次了,不許那麽叫我!”
汐裳哦一聲:“誰叫你那麽喜歡做媒婆呢。”
姫泠一噎,迅速回怼:“誰讓你個短命鬼死得早。”
“你說誰短命鬼?”
“你!就是你!”
汐裳擡起右手撥動了一下左側擋眼的頭發,咬牙道:“姫泠,我看你是找揍了!”
姫泠眉頭皺了皺,随後拔腿就跑。
汐裳拔腿就追。
鳳傾芸笑着搖搖頭,繼續看書。
姫泠躍上了一間屋頂,汐裳緊随其後。
“陌伊,從前我打不過你,現下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
汐裳慢悠悠地掏出一只羽箭。
羽箭的翎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伴随着汐裳動作,末端燃起一簇業火。
姫泠大駭,回頭就跑:“你哪來的這東西?”
“鳳傾芸給我防身的啊。”
姫泠一陣無語,跑得飛快。
這究竟是要防身,還是要謀殺她?
二人一路追逐到露華宮的最西面。
汐裳停下,收起羽箭,低喊:“行了,別跑了。”
姫泠翻個白眼,向她走近。
汐裳直接在地上坐了下來:“真是難得,過了這麽多年,你竟還記得那個動作的意思。”
“哼,我記性好着呢。”
姫泠在她身邊坐下:“說吧,什麽事。”
汐裳嘻嘻一笑:“沒什麽事。老朋友,經年一別,敘敘舊嘛。”
“得了吧,少跟我裝。有事快說。”
“真的沒事,就是問問你近況如何。”
“吃得好,睡得香。自打您在忘川沒了,我的日子那是一天比一天舒坦。”
汐裳直戳痛點:“那怎麽瞧你還是孤家寡人?”
姫泠惡狠狠的:“還不是怪你!”
“這也能賴到我身上?”
“當然能。你倒是一死了之,留下多少爛攤子給我收拾?”說着,姫泠嘆了口氣。
“我知曉以你的本事,忘川靈亂這點子破事還不足以把你如何。可你偏偏又那麽死了。我想着其中大約有隐情。”
“你查到什麽了?”
姫泠一攤手:“什麽也沒有。”
汐裳擡手敲了她一爆栗:“你怎麽這麽沒用!”
姫泠果斷敲回去:“那是我想查就能查得出的嗎?”
“當年忘川一片混亂,加之幽冥之地本就蹊跷,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不過,我倒是發覺了不少業火留下的痕跡。當年我亦在現場,我記得鳳傾芸沒有發出那麽多羽箭。”
汐裳捂着頭思索。
“如今既然你活過來了,也不必查了。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
汐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姫泠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怎麽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汐裳指指額間:“我的魂魄不全。”
“我知道啊,你不是有一魄在……”
汐裳打斷她:“除了那一魄,我還缺了些許魂魄。與之一并缺失的,是一些很重要的記憶。”
比如鳳傾芸初入璀錯谷的化名,比如她與鳳傾芸的沉香亭相約,再比如,她的死因。
姫泠緊蹙眉頭,随後一拍大腿似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
她瞪着汐裳:“你重要的記憶裏居然沒有我!”
汐裳:“……”
姫泠一臉痛心疾首:“我們這麽多年的友誼,終究是錯付了!”
汐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