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解釋
第006章 解釋
煙岚雲岫,風一陣一陣吹過,雲開霧散時,脆生生的嗓音回蕩在山間。
少女眉眼彎彎似新月,一襲粉裙随風輕擺,渾身元氣滿滿,活力十足。
可實際上,她眼下的一圈烏黑,出賣了她。
江冷星望了過去,似有若無般,輕悠悠收回視線。
眼神仿佛寫着:什麽也沒看見。
可大夥都瞧見了。
一聲過後,衆人好奇心瞬間勾了起來,目光在二人間來回穿梭。
紫雲宗修士皆想同江冷星交好,可畏其性情,不敢将心事表露,但這只從天而降的小妖除外。
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明晃晃地問好。
她言行自然大方,仿佛很熟似的。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自個在心裏猜測不得勁,于是衆修士們将腦袋湊在一起,低聲耳語。
“這小妖昨日才來,怎麽就和江師兄走那麽近啊。”
“不知道啊,他們認識嗎?”
“有可能哦,聽說他們昨晚一起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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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
女修們登時一副有瓜的表情。
此時,場外還有位吃瓜群衆。
上面一番耳語,一字不落被紫雲宗仙尊聽了過去。
他原本立于人群之外,看向好奇心滿滿的小修士們,臉上浮現慈愛的笑容。
這位他常提起的劍修江師兄,終于讓人見到了。
倏然間,他的注意力被一道女聲吸引了,轉身一看,并非紫雲宗弟子。
哦,原來是只小桃妖。
昨夜弟子上報,說妖王白飛鷺攜一女妖在宗門留宿,想來便是此少女。
十六七歲的面貌,花俏姣美,确實如春雨過後的桃花,讓人眼前一亮。
不似他那逆徒,又沉又悶,多說半個字也不肯。
徒兒之事,他所知甚少。
此時聽見弟子們的私語,他才曉得江冷星是同小桃妖一起回來。
難怪他悄然回紫雲宗,還欣慰地以為是他惦記師尊和一衆師弟師妹,殊不知另有原因。
師尊笑着捋了捋白胡子,看向少年:“你與她何時相識?”
少年走了幾步,從灼熱氛圍中脫離出來,薄唇微啓:“不認識。”
“那她為何同你招手?”
“不知道。”
師尊:“……”
行吧,從他口中套不出話,需得多聽些八卦。
趁着人多,師尊正了正神色:“你們就愛瞎湊熱鬧,說吧,何事擠在此地?”
态度略帶責備,但話語慈和寬大,藏不住對修士們的關愛。
原書鮮少提起這位仙尊,只在大結局草草露面,今日一見,竟如此親民。
修士們一直沉浸在江師兄的天資和顏值中,又八卦了下,都沒恍過神來。
聽見提問,弟子們掃了眼祝卿卿,一拍腦袋,差點忘了蘭風鈴這茬。
他們将目光轉向白飛鷺,臉上表情風雲變幻,由欣喜轉為憤怒,随後默契地決定派個代表出來講話。
這時,懷疑白飛鷺是卧底的那位修士,走到人群前面,十分謙和地朝仙尊行了個禮。
随後,他盯着白飛鷺,又指了指祝卿卿,慷慨激昂,添油加醋般,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包括不限于:白飛鷺蓄意破壞仙妖和平,夥同下屬裏應外合摧毀靈草、白飛鷺苦心孤詣潛入紫雲宗,恐要盜取宗門至寶以及白飛鷺色膽包天,故意闖入女修仙院中欲圖謀不軌……
對了,他還順便推測,白飛鷺身上仙服是偷來的。
哐哐哐幾口大黑鍋扣下來,田桃都聽呆了。
別的不說,仙服有可能真是偷的,如今看來,白飛鷺就沒有什麽傻事是做不出來的。
如若屬實,便是罪加一等。
不論她到底有無參與此事,但在衆人眼中,她和白飛鷺就是一起的,與之同罪。
此外,白飛鷺不知是傻,還是硬氣,仍是杵在那,像個木樁,半個字也不解釋,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
田桃小聲詢問:“你不說兩句?”
“本王已解釋過,是他們不信,又何須再做口舌之争。”
白飛鷺臉上沒有了被冤枉的羞憤,換了副姿态,負手而立,目眺遠方。
目光中湧動着冷淡,眼神沒有焦點,又像把萬事萬物納入眼底。
這也太不符合他往常人設了吧。
等等,這撲面而來的熟悉感,怎麽如此像江某人?
田桃斜了一眼過去,發覺江冷星在看漂浮不定的流雲,眼神極淺。
看來《愛情攻略寶典》第一課是聽進去了,以江冷星為标杆,不斷學習。
但目前而言,白飛鷺只能說形似,離神似差一大截。
田桃:“那好吧,這身仙服不是偷的吧?”
被身邊小妖懷疑人品,白飛鷺有了一絲動容:“當然。”
田桃舒了口氣。
面對紫雲宗衆弟子的指責,白飛鷺可以一字不說,可她作為嘴替,還是要說點什麽。
她抿了抿唇瓣,準備從方才那位修士的言論“炮火”找個縫隙,插幾句話。
奈何他喋喋不休,叽裏呱啦,說話都不帶停的。
田桃撓了撓腦袋瓜,擡頭望天。
她也好想講兩句哇。
仙尊注意到了粉衣少女,和藹一笑:“小桃妖,你有何話要說?”
突然被cue,田桃先是一臉正經,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拜見仙尊。”
随後她接着說:“我是說假如,有沒有一種可能,咱家山主就是單純想摘點花,于是造成了誤會。”
信與不信,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株上品靈草被折壞,單單用誤會就能解釋通嗎。
小修士怒火轉移到田桃身上:“小妖女,你怎能幫他撒謊,你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沒有。”
“那你解釋解釋,山中那麽多花,怎麽偏偏選中蘭風鈴了呢。”
田桃:“這真沒法解釋。”
“我看是你圓不了謊吧。”
嘿呀,這小修士會來事啊。
田桃勁上來了,撸起袖子正要和他講講道理,一旁的仙尊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桃妖,本尊信你。”
她轉身看去,正對上仙尊祥和的眼睛,這位白發白胡子老爺爺,讓人感到十分親近。
随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暢快笑了一聲,重複之前的話:“本尊信你所言。”
他與小妖王至親是故交,白飛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知根知底,并非那般邪惡歹人。
不過,幼時白飛鷺确實有點傻氣,真身乃白鳳,卻總以為自己是鄉野田間一只小飛鳥。
一晃眼,人長這麽大,都惦記上他紫雲宗的小徒兒了。
那一封封送入宗門的信箋,他皆知曉,一切都在他默允之下。
對了,白飛鷺這身嶄新仙服,是昨晚向他讨來的,這孩子乖得很,沒有歪心思。
他活了千百歲,底下弟子一個小眼神、一點小動作,便能探出他們心底事。
當然,逆徒永遠除外。
田桃愣了愣,被信任的感覺真好。
初次見面,仙尊竟如此明事理,紫雲宗果然是仙門大派。
本想仙尊聽後會發怒,為愛徒出氣,将他們打包丢出紫雲宗,好在不夠倒黴。
現下仙尊已有決斷,底下弟子不敢多言,随後偷瞄幾眼江冷星,便三三兩兩散去了。
仙院中,恢複素日寧靜。
田桃心情歡暢,拽過白飛鷺:“快謝謝仙尊。”
他這會不犟了,恭恭敬敬低頭行禮:“謝謝仙尊。”
說完,他将目光移向角落中,那位一直沉默着的女子。
從見到蘭風鈴枯萎之際,祝卿卿唇角再沒揚起過,哭紅着雙眼站在原地。
都怪他笨,又讓她哭了。
白飛鷺緩緩走上前,為女子遮住吹來的風,放低聲音,接下來的話只讓她一人聽見。
“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不該不問則采。”
“我的确不識蘭風鈴,更不知它們對你如此重要。”
“不過,我方才傳音屬下,他們說日照山存有蘭風鈴靈種。”
聽到這裏,祝卿卿眼中恢複一絲神采,才肯施舍給面前之人幾分目光。
“你看。”
白飛鷺從懷中摸出一個乾坤袋,松了松口,驟然間,飄出如碎星一般的淺藍靈光。
“所有的都在這,蘭風鈴的種子。”
祝卿卿低頭看去,被捧起的乾坤袋中,滿滿當當,果真是蘭風鈴的幼種,約莫一千餘顆。
此靈種長于兇險之境,格外珍貴。
白飛鷺沒有直接将乾坤袋交出去,目光落在她濕潤的眼睫上,又輾轉到臉頰上的淚痕。
他輕輕說:“我知培育靈植不易,若你信我,我會讓所有種子生根發芽。”
祝卿卿低着頭,默默聽他一席肺腑之言。
暗暗地想,她是丹修,培育靈植乃她分內之事,誰要他幫忙。
無功不受祿,想起信箋上的內容,難不成他要和她索求什麽不成。
那蘭風鈴的種子,她再另尋便是。
至于那幾只株被折壞的蘭風鈴,也不問他要什麽賠償,斷了瓜葛才好。
祝卿卿擡頭掃了他一眼,複看向別處:“你愛做什麽便做什麽,無需告知我。”
盯着她似被風吹紅的臉,白飛鷺鄭重其事:“等我。”
祝卿卿:“……”
誰會等他,盡說大話,靈種怎可能全發芽。
*
距離有點遠,說話聲也小。
田桃豎起耳朵,也沒聽清二人說了些什麽。
但看樣子,白飛鷺沒有再闖禍。
有人喚她:“小桃妖。”
“仙尊何事?”
“聽說你與祝卿卿交好,把這交給她吧。”
紫雲宗掌門召出一個靈匣,田桃雙手接過,應允後打開一看,竟是三株長成的蘭風鈴。
白發尊者笑了笑:“本尊僅有這些了。”
祝卿卿冰雪聰明,是紫雲宗極有天賦之人,連掌門都如此關心她,不愧是女主。
田桃合上靈匣:“好。”
就在她轉身欲走之際,再次被叫住。
“小桃妖,你喚何名?”
“田桃。”
“田桃,甜桃,是個好名字,”尊者熱情地看着她,“遠來即是客,再多住些時日吧。”
如今這情況,田桃也不知該不該留,只能先答應下:“好的,仙尊。”
尊者滿意一笑,扭頭看了眼身後的少年:“田桃姑娘初入紫雲宗,對此地較為生疏,冷星,你就帶她四處轉轉吧。”
田桃眨了眨眼,被吓了一跳。
這是要讓江冷星給她當導游?
他願意,她不願意啊。
山間風景獨好,佳境如畫,風輕輕拂過時,只覺風月無邊,是一處絕妙的自然風景區。
說實話,她也蠻想閑逛一下。
然而,要她和一座小型冰山走在一塊,沒有共同語言,氣氛得僵成什麽樣子。
何況,鳴翠山一事她已把人得罪得透透的。
此刻,光是在腦海中想象一下二人走在一處的景象,只能用尬出天際來形容。
這也太為難她了。
拒絕,必須拒絕。
不過,明顯有人更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正想說自己可以一個人逛的,但江冷星比她先開口。
少年眉眼低垂,嗓音淡然:“師尊,弟子亦不熟悉……”
亦不熟悉山中之景。
潛臺詞就是,他不去,別喊他。
可話未說完,掌門仙尊扭過身,将臉轉向別處,留給他一個自行體會的背影。
仙尊:“多走走就熟悉了。”
一年也不回來幾次,當然不熟悉紫雲宗,只怕只認得離山的路。
半天不說話,一開口就是些冷冰冰拒絕的話,着實會氣人。
今日,就得治治他。
少年不好再次推脫:“……弟子遵命。”
仙尊柔中帶剛,連江冷星都拒絕不了,田桃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早逛早完事。
她擠出一個笑容:“有勞江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