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摸手
第043章 摸手
她把手揚起時, 直腰挺胸，身體随之前傾，江冷星不自覺往後仰了仰。
小桃妖反應靈光, 明明在說雲游計劃莽撞，她卻像接到一個球般，将問題抛回給了他。
江冷星垂首, 目光下斂。
冷霧飄渺，少年俊容淡若遠山，長睫濃密纖長，雙眸略微凝神，似在沉思。
半晌也未給出答案。
田桃有點意外, 拽緊了手中之物。
剛剛她不過開了個玩笑, 沒指望他答應, 不料這人竟認真起來了。
這枚玉佩和引玉劍同源, 卻像兩個極端。
玉佩只有半邊巴掌大，表面無繁複雕飾，勝在極簡之美, 其色澤和引玉劍相似, 但白淨溫潤，少了一份淩厲。
短短一會，就被捂得微微發燙。
恰好在這時，江冷星沉思完畢。
他凝眸看向女孩, 一臉誠篤, 臨近開口時, 輕輕吸了口氣, 像是在反複掙紮和确認。
最後，清澈的嗓音如溪水般流淌：“信物在此, 我自當恪守承諾。”
田桃差點噎住：“師兄願意和我一起雲游？”
江冷星輕輕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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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游四海之事，并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尤其還是和性格迥異的小桃妖。
可歸根結底，是他有錯在先，許下允諾後，就該贖罪。
縱使逆心而行，也不可反悔。
随後他又問：“你準備何時出發？”
田桃縮了縮脖子，趕緊将玉佩收好，怕慢了一步，江冷星就已經替她規劃好路線了。
不過是随口一說，她并非真想和這座冰山一同游歷，有這麽個無趣之人在，游玩都會變成遭罪。
她假裝懂事道：“路途遙遠，師兄別逞強，我不會折磨你的。”
江冷星不願回想，卻還是盡力讓語氣聽着平靜，誠實表達自己的感受：“的确是折磨，但本就是我……欠你的。”
這一生極少有後悔之事，可短暫的兩個月內，他就有三件。
第一，不該回紫雲宗；第二，不該搶她手簿；第三，不該和她山洞獨處。
每一件都在警示他，遠離小桃妖。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如果有的選擇，他萬分不願陪她游歷三界，和小桃妖待在一起，如履薄冰，怕又會發生追悔莫及之事。
但想了想，興許飽受折磨後，方能洗滌罪孽，日後問心無愧。
田桃扶額，感覺頭有點暈，聽他這語氣，敢情是動真格了。
越推脫，反而越來勁。
欠她什麽了，要不然讓他乖乖躺好，再被她抱着摸一晚腹肌補償回來？
腦子裏這樣想着，她果真問了句：“若師兄真想還債，可否能讓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江冷星思維較單純，壓根沒往那方面想：“所言何意？”
“意思是——”
田桃故作停頓，豎起一根食指，隔空在他胸膛和腰腹處畫了兩個圈。
随着她畫弧的動作，白皙的手指一彎一彎，像一把小勾子，要将人衣裳勾走。
這個舉動，意圖有點明顯。
江冷星霎時臉色一變，攏了攏衣領，長指上飛速凝出一簇靈光。
随後，他将手指橫擋在二人之間：“若你也想如柳飄飄一般，盡可一試。”
田桃藏起食指：“我瞎說的。”
江冷星後退一步：“你最好是。”
三個多月前紫雲宗，她半夜爬牆偷窺洗浴之事都做過，他早已将她列入危險名單。
曾見證過她的厚顏，無論多荒唐言論，只要是她親口說的，他都會信。
雖然他此前行為不恥，但也不能錯上加錯，由着她胡來。
曾聽聞不少妖修行為孟浪，如今親自接觸後，便知傳聞非虛。
被這荒唐話題一攪合，雲游之事暫時擱置一旁。
田桃偏頭，盯了眼仍處在戒備狀态下的少年，說：“師兄，你如今把玉佩給了我，日後再遇到此事可怎麽辦？”
江冷星掐滅指尖熾芒，眼神和拔劍出鞘時一樣堅定：“絕無此種可能。”
此事他早在出靈澤秘境之前就想好了，往後寒毒再發作，他一定會藏在無人之境。
再也不會、不會借用旁人身體取暖。
田桃：“噢噢，那就好。”
既然他态度如此強硬，她也就無須擔憂，萬一某日他欠祝卿卿人情，會收回承諾了。
在二人閑聊之際，江冷星牽着她，在幻境中繞了一個大圈。
回到原點之時，他立即長指收力，将暖融融的手腕松開。
渾身上下最熱的地方，就是和小桃妖接觸過的指腹，在脫離熱源時，他的手指處于放松狀态，不敢握緊。
只要五指收攏，仿佛把什麽東西藏在了掌心。
他偷偷背過手，手指相互摩挲了兩下，似乎要将一些不屬于自身的觸感甩掉。
這點小動作，沒逃過田桃的法眼。
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被他嫌棄，是時候表明一下她的态度了。
田桃走到他面前，從挎包裏面翻出了一張手帕。
随後在江冷星疑惑的眼神中，她擡起手腕，毫不遮掩，将腕骨處凝結的薄霜擦拭幹淨。
仔仔細細，不遺漏一絲地方。
不過，江冷星一點也不在乎，沒被她的幼稚挑釁行為打擊到，輕輕将視線挪向別處。
他仰起頭，垂下烏發落向身後，側臉輪廓清晰冷峻，鎖骨将衣裳撐起，領口露出了一點縫隙。
順着這條窄縫，能窺見他平日藏得嚴實的肌膚。
就很白，和他臉一樣。
田桃移開視線，突然覺得沒勁，把手帕丢進了挎包中。
半盞茶功夫，身側傳來冷淡的聲音：“找到破除幻境之法了。”
田桃心中一喜，也昂首朝上看，頭頂一片濁霧，她什麽也沒看出來。
“師兄發現什麽了嗎？”
“嗯，我已在各個方位布下陣法。”江冷星手指像蝴蝶一樣，靈巧地施訣，靈光從指縫中洩出。
潔淨的長指在白芒下，近乎透明，指節上的青紫色脈絡清晰可見，和他的手指一樣細長。
田桃微訝：“師兄何時行動的？”
“不久前。”
“方才不是在找路嗎？”
江冷星：“……”
在她說渾話時，他便已經在施法布陣，整整八次，她居然一次也沒注意到。
“你還是別去雲游了。”
江冷星突然提起這茬，也不管她什麽反應，手指翻轉間，八束流光朝各個方位照去。
剎那間，虛空中浮現八個陣法。
田桃擡手遮擋了下眼睛，被陣法包圍的二人，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
原來之前不是胡亂找路，江冷星早就想好計劃，他的長指不停凝光是在布陣。
她還以為，他在時刻準備教訓她。
陣法中心有一個六芒星幻影，每一個星尖上都淬着亮光，渾厚的靈力蓄勢待發。
這是江冷星特有的招式。
田桃：“下一步就要破陣了嗎？”
她怕陣法氣場太過強大，殃及她這只小池魚，于是飛快躲在後面。
但下一瞬有人将她扯了出來：“該你出力了。”
江冷星一手揪住她的衣領，另一只手隔空點了幾下，陣法悉數被點亮，與他指尖的靈光相呼應。
“我恐怕不行吧。”
田桃四周瞥了幾眼，那些個陣法浮動着看不懂的符文，好比無字天書，她想出力，都不知從何下手。
“柳飄飄是木系妖修，與你屬性相通，借你之手才能同時引燃八個陣法。”
“話雖如此，可我幾斤幾兩師兄是知道的……”
“我知道，但沒有關系。”
話音未落，江冷星将她手捉了過來，手心朝上，随後他的大掌落下，與她指腹相對。
寒冽的氣息卷來時，同時有股溫潤的流光萦繞在二人掌心之間，順着指縫流出。
像是一縷輕煙，把她和江冷星的手綁在了一起。
他的左手落下時，十分自然，妥帖平整地壓着她的手指，輕輕松松将她小手蓋住。
接着，流雲般的光芒順着他的指尖，鑽入她的體內。
很明顯，他在借力給她。
田桃臉上閃過一絲鄙夷。
哇，這人好壞，要她幫忙時就不嫌棄了，還主動和她靠近。
壞透了簡直。
江冷星看了她一眼：“別分心。”
無可抗拒之下，田桃一臉正義：“師兄，請講。”
江冷星比較滿意她的态度，臉色稍微緩和一點：“蓄力完後，我會送你上去，你只需要将手中的靈光送到八個陣法之中即可。”
他難得話多了一點，但都是在和她講要點。
田桃猛然發現，此時此刻，江冷星顏值好像又拔高了幾個點。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認真的男人最帥嘛？
“你又分心了。”
江冷星閃過一絲不悅，眉間微蹙，漆黑的眸子像兩顆寒星，深邃得讓人想一探究竟。
田桃思想跑偏得更厲害了，馬上回過神：“聽到了聽到了。”
将靈力填滿她右手之際，江冷星很快把手拿開，眸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像在檢查她話的真僞。
過了一會，他才移開視線。
田桃看着自己的閃閃發光的右手，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隐隐有點激動：“師兄，可是我不太會飛诶。”
“我會送你上去。”
随後，江冷星聚了一陣風，輕輕拖住她的背脊，用風力帶着她朝陣法靠近。
他的聲音在風中有一絲朦胧：“很簡單，你只要将手伸出去就可以了。”
眨眼間，田桃：我上天了。
她身體一輕，似乎有陣牽引力，托着她向上飛去，四周的景物逐漸縮小。
低頭往下看去時，江冷星的面容在薄霧下模糊不清，唯有他那張臉，如冷玉一般白皙。
落下身上的力道輕且平穩，使她順次路過每一個陣法，在三丈之遙時，她舉起了布靈布靈的右手。
如江冷星所言，她就像一個承載靈力的工具，手中的靈光感應到陣法，自然傾瀉而出。
在她接觸到第一個陣法時，風速驟然加快，大概一瞬間，她就在八個陣法前繞了一遍。
随着最後一絲靈力流出，數個陣法同時啓動，天空一道驚雷乍起，将渾濁虛無的幻境炸開。
無比灼目的白光照了進來，周圍死氣沉沉的灰白色逐漸褪去，景色恢複原本樣貌，缤紛之色在餘光中旋轉。
二人回到了現實之中。
田桃心底竊喜：終于過了把修仙大能的瘾。
但下一刻就悲哀發現，拖住她的風力突然消失，她身體像斷線的風筝，直線下墜。
江冷星只說會送她上天，沒說怎麽下來啊。
此時距離地面近百米，無任何承重之物，看着有些恐高。
她四肢撲騰了幾下，在靈力震蕩下，像被人一拳打在了胸前，飛速向下墜落。
過河拆橋？
“師兄，你不講義氣啊！”
田桃一邊下落，一邊痛斥着。
幻幽林周圍是妖界地盤，居住着許多無辜的生靈，陣法的威力輻射出去将埋下隐患。
江冷星正在十米之外，單膝點地，手掌按在地上，布下結界，阻止陣法對周圍之境産生破壞。
聽見呼救，他擡眸遠遠看了一眼，小桃妖裙子紛飛，從高空一點一點往下墜。
口中默念完最後一段口訣時，他才飛身出去。
在離地面咫尺之距時，田桃身子一輕，被平穩地接住了，吶喊聲随之收住。
側頭一看，江冷星正蹲在一旁看她，俊美容顏無比冷靜。
太刺激了，離地面不過短短一米，差點就要摔沒了。
她暗自罵了八遍，才不情願感謝道：“謝謝你啊，師兄。”
江冷星雙手空空，站了起來：“不，你應該謝它。”
田桃：？
她雙腿顫抖，起身一看，擴大數倍的引玉劍，正平穩懸在半空。
還沒從驚險中緩和過來，田桃差點被他氣死，方才接住她的是引玉劍，難怪後背硌得有點酸疼。
請容許她嘟嘟兩句：喵的，賣力幹活，他甚至不願來個公主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