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躲他

第078章 躲他

前夜皓月當空, 今日卻并非晴空萬裏,山崖之上聚集成團的陰雲,嚎叫聲滔滔不絕。

田桃躺在床上, 翻了幾個身後,愣是被吵得睡不着覺,只好一臉怨氣地爬起來。

一推開門, 她就看見陸師弟坐在院子裏,正垂着腦袋,聚精會神閱覽書卷。

“起這麽早?”

陸師弟讀得認真,未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猛地被吓了一跳, 連同手中卷軸抖了三抖。

他一擡頭, 就瞥見一張古靈精怪的臉:“一寸光陰一寸金, 時辰不早了。”

說話間, 他雙瞳不自覺睜大,掃過女孩眉眼,随即向後仰去:“桃師妹, 你的眼圈……”

“你直說。”

“你自己看吧。”

陸師弟掏出銅鏡對準她的臉。

田桃彎腰對鏡照去, 待看清自己臉後,迷蒙睡意霎時一幹二淨。

眼睑下兩個碩大的黑圓圈極其醒目,烏黑發青,仿佛熬了三個通宵未眠。

清醒一瞬, 她揉着太陽穴:“小場面, 別驚訝。”

昨夜江冷星泡澡泡到子時, 她回到妖舍時, 昏昏欲睡,月亮都要下晚班了, 眼圈不黑才怪。

陸師弟收好書卷,唇角上揚:“桃師妹昨夜去找江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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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你們和好了?”

田桃食指按摩着眼眶:“沒呢。”

陸師弟臉上笑容僵住:“啊,怎麽回事?”

說起此事她就氣,江冷星真是太難伺候,素日慣着他了般,莫名其妙就不理人。

“能怎麽回事,人家不想搭理我了呗。”

男主的心事她确實猜不透,但假如時光可以倒流,她昨夜絕不會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陸師弟嘆氣道:“大概師兄他近日諸事繁忙,因而疏忽了桃師妹。”

“打住,你可別向着他了,他那怪脾氣你又不是不知,哪考慮過別人感受。”

“師兄他并非如此。”

瞧陸師弟維護他的樣子,比她還傻,他江冷星就這麽金貴,說一兩句都不行麽。

“我說錯了嗎,”田桃掰着手指,細數罪狀,“他嘴巴撬不開,擱這裝酷啊,随便幹點小事就能惹到他……”

陸師弟瞥向她身後,提醒道:“……桃師妹別說了。”

他異常後悔,此事就該躲起來問的,畢竟說人壞話,最容易被人聽到。

“我偏要說,他那倔脾氣,驢都比他懂事……”

田桃此時仍未察覺異樣,越說越起勁,真是一天一夜都吐槽不完。

“桃師妹!”

陸師弟大驚失色,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她衣袖,真想找塊布來堵住她的話。

随後示意她往身後看去。

田桃轉身一瞧,情不自禁後退兩步,萦繞在唇邊的話瞬間止住。

妖舍淺棕色長廊之上,站着一位少年,白衣烏發,一雙冰冷的眸子穿過廊道,瞥向院中二人。

檐下門箋裁成飛鳥形狀,綴着長長的尾翼,山風拂過時,箋紙輕輕搖晃,紙鳥宛若飛向天際。

一排門箋簌簌作響,少年眸光格外冷淡,只是在風大些時,長睫眨了兩下。

從陸師弟糟糕表情可知,江冷星偷聽有一會兒了。

聽到也無妨,并無半字虛言,田桃一點也不慌,只是剩下的話,她不打算說了。

萬一把人惹急,在場無一人可打贏他,吃虧的還是自己。

田桃一臉淡定收回目光,扭了扭脖子,若無其事般伸了個懶腰。

她必須為了昨晚的糊塗行為挽尊,盡最大可能性表現自己的不在乎。

然而,她越想與他撇清關系時,伸出去的手角度卻十分刁鑽,飽含喜劇效果。

咚的一聲,敲了下江冷星的腦袋。

……是的,他正好路過,被她岔來的拳頭精準襲擊。

陸師弟目睹全程,差點笑出聲來。

這兩人,真沒被月老綁上紅線嗎?

田桃收回手,斜了一眼過去,瞧見少年腦袋微微歪向一旁,兩指正按在額角處,雙眉輕蹙。

那一拳撞得不輕,動作迅速,力道又大,他正沉思經過,完全未設防。

于是硬生生挨下這道重力。

如今這種情況,連說她一句莽撞都不知如何開口了,只好忍下。

田桃也疑惑,這麽寬的一條路,他走哪不好,非要靠那麽近,腳步聲又淺,顯得她蓄意報複一樣。

哈哈,就讓他吃個啞巴虧。

她要收回視線時,烏黑的瞳仁輕飄飄掠向她,眸光微閃,不是無語還是惱怒。

想着他不搭理人,田桃幹脆歉也不道了,揉着發疼的手指,大步走開。

總之,她要趕在江冷星走前離開,這樣被嫌棄的就是他了。

待人走後,陸師弟連忙上前詢問:“師兄,你沒事吧?”

少年口中淡淡吐出二字:“……沒事。”

只是他長指挪開時,白皙肌膚上暈開一片紅,像是臉上的羞色輾轉到了額間。

陸師弟:這真的沒事嘛……

*

一夜之間,邪靈彙聚一處,像是被惡意引過來似的。

祝卿卿醒得早,正和白飛鷺商量下一步計劃,濁心涯是妖族地盤,作為妖主,他對這件事掌控權較大。

瞧着湊在一起的二人,田桃突然覺得,這兩人還是挺相配的。

多日未見,祝卿卿在白飛鷺面前更加松弛,臉上毫無一絲懼色,和鳴翠山被吓哭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為何衆人都在成長,就江冷星與衆不同,越活越回去。

田桃在二人對面坐下,苦惱托腮:“卿卿,我們何時能離開此處啊?”

這裏一點都不好玩,沒有好吃的,也沒有好玩的,天天就和一群惡靈作戰。

“小桃子想去玩了麽?”

祝卿卿點了點她的黑眼圈。

“是啊,”田桃腦袋轉向一旁,眼神犀利,“山主,我現在也是被雇傭狀态,工錢別忘了結噢。”

白飛鷺心系惡靈之事,肩負大任,舉手投足穩重了許多,看着她天真爛漫的臉,起了一絲笑意。

“桃護法勞苦功高,等處理完此事,不僅賞你靈石,還升你為日照山第一大護法。”

田桃兩眼冒光:“真的嗎,第一大護法有什麽好處?”

“身為大護法,每月靈石可領雙倍,賞賜高階靈器,另外還能暴打蛛無戒……”

田桃掏出本子,一一記下:“山主不可食言,我都留着證據,卿卿是我的證人。”

“是啊,我都幫你記着賬呢。”

祝卿卿笑着看向攤在桌上的本子,字跡歪七扭八,但寫得很認真,可見對此事十分看重。

近段時日,她和白飛鷺相處時,一直從鳴翠山聊到靈澤秘境,才慢慢懂了前因後果。

原來小桃子才剛化形不久,就被捉來幹苦力了,日照山無依無靠,故而樂衷攢靈石。

可這樣的小桃子,卻能在她落淚時勇敢與白飛鷺對抗,真是又傻又莽。

可惜如今世間,遠比表象之下更加混亂,妖尊現世,必然降臨殺戮,雲游之事遙遙無期。

只能把她帶到身邊,力保平安。

需要煩惱的事,交給他們就好了。

“這是滋養靈力的丹藥,每日一顆,能提升妖階。”

想罷,祝卿卿将一盒藥匣推到她面前,得知小桃子化形之事後,她便利用閑暇時間煉制若幹丹藥,以此助力。

“這怎麽好意思呢。”

田桃喜上眉梢,嘴上推卻,手指一撈将藥匣抓了過來。

收到驚喜禮物是最開心之事,而且還是滿滿一盒丹藥,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起飛了。

她埋在雪衣女子懷裏:“謝謝卿卿,卿卿最好了。”

白飛鷺見縫插針似的誇獎道:“卿卿最好了。”

田桃嘿嘿笑了兩聲,一起身就瞅見祝卿卿緋紅的臉,很明顯,不可能是因為和她貼貼才臉紅的。

正想打趣一番時,餘光裏一抹白影正走近,一猜便知是某位江姓修士過來了。

她立即收好便簽本和藥匣,站起身:“我去填填肚子,你們先聊。”

江冷星走上前時,就看到她幹脆利落離去的背影,潇潇灑灑,舉步生風,似乎還有一絲愉悅。

平日在禮數之事上警告她數次,她一而再再而三越禮,令他無比頭疼,想着她生性不受約束,自由随性。

口中之言,皆不算數。

也許包括那句,再也不理他的話。

可今日只能見她離去背影時,方慢慢明白,原來她脾氣也不小。

祝卿卿:“師兄,你額角怎麽了?”

二人絕交之事,她有所耳聞,原以為是鬧點小矛盾罷了,如今一見,果真如此。

聽聞小桃子惹師兄不開心了,可掃到少年眼底的失落,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還有,師兄額頭怎麽紅腫了一角。

江冷星收斂目光,沉默走到一個位置上落座,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座椅上殘留的餘溫。

“無礙,”他手指觸了觸額角,凝了凝神,“濁心涯之事需盡快處理,妖尊之事不可再拖。”

白飛鷺一臉疑惑:“此事十分詭異,我已派人搜尋妖尊下落,可卻尋不到他半點靈息。”

妖尊随魔芽一同被封印,若要重現人世,定要借助魔芽恢複妖力。

只要他催動法力,就一定可以被探知,屆時通知各大仙門一同圍剿,便能阻止這場暴行。

但目前最大問題是,敵暗我明,衆人就尋不到妖尊蹤跡,只能眼睜睜看着越來越多的妖族受到侵染。

江冷星沉吟半晌,正欲開口之際,倏地一道聲音響起。

“江師兄……桃師妹她被惡靈抓走了!”陸師弟慌裏慌張跑上前,握着劍的手沁出汗水。

方才他在院子裏和桃師妹用早膳,不知何處襲來一陣陰風,徑直朝師妹而去。

他揮劍斬了幾下,半點用處也沒有,只能尋江師兄幫忙。

然而他喘着氣,正在半途時,只見一陣寒風掃過,少年拿起玉劍,一躍飛出。

在聽見“桃”字時,江冷星就已感知事情不妙,來不及多想,往山崖而去。

濁心涯北側,惡靈數量最多。

他提劍趕到時,邪靈已破開結界,一陣勁風纏在粉裙女孩腰間,不給他絲毫反應時間,便将她甩向崖底。

是啊,一絲思考時間也沒留。

明知有蹊跷,明知不可為,卻偏為之。

寒劍出鞘,铮鳴聲回蕩半空。

少年心口劇烈一顫,一絲猶豫也無,靈巧一躍,飛向崖邊想要接住女孩。

耳邊驀地響起一陣驚呼:“阿桃!”

身後一陣疾風閃過,青衫男子瞬間掠到近前,嗓音無比緊張地顫抖。

并且,那人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沖向了崖底。

擦肩而過之際,少年瞥見男子臉上毫無掩飾的驚慌,以及他眼底泛起的恐懼。

随後,那人仿佛用盡畢生之力,将女孩攬入了懷中。

而後二人卷着濁氣,墜向崖底。

少年玉劍一顫,心中霎時激起千層浪,他壓抑克制的一切時,另外一人卻在毫無保留的交出。

心間宛如被密網纏住了般,讓他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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